作者：晓木生
“嗯，前面的东西都很棒！大型农场，新型机械，培育良种，还有这个轮作制，这些东西都很棒，如果它们的效果真如您所说的那样好的话，那么您必定会在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能解决自古以来就让人头痛的粮食问题，这份功劳足以让教廷给您封圣了。”
汉塞尔两眼发光，他之前对格莱曼能否实现他的豪言还有点忐忑，现在看这份纲要，十有八九能成。
保罗很奇怪：“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谨慎呢？”
男爵先生再次翻开最后一页，“您这上面还说要解放农奴，没有了这些奴隶，谁来下地干活呢？我知道这里面说的新型机械能够节省大量人工，可是让他们一加一等于二不是更好吗？”
保留耐心解释：“我之前给你提过，汉塞尔！”他直接称呼了男爵先生的名字。
“我可不打算只是种种粮食就完事了，矿业、炼铁这些产业我都会发展，那么多的劳力被绑在地里怎么行！”
“我了解您志向远大。其实……我担心的是另一点。”汉塞尔打算好好劝劝这位年轻冲动的伯爵，毕竟是自己的合作者，免得翻了车还要连累自己。
“您知道的，前段时间在您的隔壁领地拜尔丁呆了一段时间，期间听说了不少前任领主的事迹，您有兴趣听一听吗？”
拜尔丁？保罗听了这个名字一愣，说起来拜尔丁现任领主麦隆·加纳德的年龄比他大不了多少，加纳德家族是西北地区与格莱曼家族交情不错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家族之一，麦隆也算是保罗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朋友了。
前段时间海盗还未平定时，福特总管还向拜尔丁发过求援信，结果麦隆回信说自己爱莫能助，因为他的军队都被派驻到领地的王室专员勒索走了。
几年前，麦隆的父亲老加纳德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谁都不认得了，两家渐渐没了走动，不久之后老加纳德竟然不小心落水淹死了，保罗还随父亲前去吊唁过。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这个儿时伙伴了，尚且年幼的麦隆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之后便深居简出，听说是在家臣的辅佐下努力学习怎么当好一个领主。
“那你给我说说吧！”他很好奇汉塞尔为什么提到这个。
“据说那位老伯爵在病好之后性格大变，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怎么亲近了，还做出了种种奇怪事情。”
性格大变倒是知道，其他的却没怎么关注过，保罗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老加纳德一开始只是鼓吹人人平等，宣称人生而自由，这条倒是很对教会的胃口，北境主教还打算授予他某个荣誉称号，但他转身就把矛头对准教会，说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神灵，把教士们斥责为蛊惑人心的神棍。”
“这……这也太……大胆了。”其实保罗也想这么干，只是现在还不敢说出来。
“教会那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做出了更离谱的事，不仅褫夺了领地内附庸贵族的种种特权，宣称贵族和平民在法律面前地位一致，还强迫拥有奴隶的人将奴役改为雇佣。”
保罗眉毛一挑，他的这位老加纳德叔叔很会搞事啊。
汉塞尔看了保罗一眼，继续说道：“再之后，老加纳德宣布自己的领地里每个人都将有一块能够养活自己的田地，将治下土地全部收归领主府，再按人头数量分配给各家各户，他的家臣、附庸贵族和平民所分得的田地都是一样的。”
保罗说不出话来了，这尼玛活脱脱地异界版王莽啊。他有点惴惴然地问：“然后呢？”
汉塞尔耸耸肩，“然后他就死了，据说是在船上钓鱼的时候失足落水，淹死了。再然后他的领地就一切如旧了。”
一瞬间，阴谋、政变、弑主等等一系列不好的词儿涌入了保罗的大脑。
看到保罗的脸上明显一怔，男爵先生笑了笑：“格莱曼大人，我并不是反对您解放农奴，对于奴隶制度，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深恶痛绝。”
他的笑容渐渐凝固，脸上出现了一丝不甘：“除了那些因为负债、战争而沦为奴隶的不幸者，大部分奴隶都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或者仅仅其中一方是奴隶，所以他们生下来就是奴隶，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烙印。”
“我赞赏阶级有序的社会制度，但是这种直接把上升之路堵死的做法却是极为不合理。”
汉塞尔不知为何有点儿激动，挥动着手说：“有能者上位，无能者下位，才是一个公平合理的社会。”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稍稍一顿，恢复了之前那副不紧不慢的神情，“总而言之，格莱曼大人，我建议您的改革不要试图一步到位，应该循序渐进，给周围的人以适应的时间，并且自身也要有过硬的依仗。”
保罗点了点头，隔壁领主的事把他给吓着了。
“你说得对，汉塞尔，我接受你的建议。另外，谢谢你。”剿灭海盗后他确实有点膨胀，忘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了。
男爵先生表情不变：“很荣幸能对您有所帮助。我希望能够与您长久地合作下去，伯爵大人一定要保重自己。对了，我想再过几日就返回南方，以展开之前所说的人才招募计划，不知您意下如何？”
总算等来一个好消息了，保罗大喜：“这么说你已经准备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没什么要准备的，既然您已经开始着手提升粮食产量的事了，我也不能闲着啊。其实我明日就能启程，不过我听说您的朋友奎勒·福斯特在数日后也要返回南方，我想和他一道同行，福斯特家族在角湾一带很有影响力，结交一下应该对我们很有帮助。”
保罗拍了一下手：“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我早已经和他谈了，委托他为阿尔达招募大量的工匠。而且我还计划与角湾同盟展开远洋贸易。”
汉塞尔越来越欣赏这位年轻的领主了，他突然想到一点：“既然释放农奴需要一定时间，我想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缓解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南方因为战乱产生了大量的难民，王国政府和各地领主都很头疼，不知道大人您有没有信心和能力接纳他们？”
保罗大喜过望：“有有，把他们都弄到我这里来。”
这位合作伙伴还真是选对了。
第55章 月下谈话
在被汉塞尔提醒后，保罗修改了《农业发展纲要》的部分内容，然后命令福特总管召集一帮政务人员研究具体内容。
伯爵要积极提高领地内粮食产量，这是好事，大家的热情都很高。很快，一系列法规草案被制定了出来，主要内容如下：
推进耕地整合、推广四圃式轮作法；派出事务官驻扎到各个村镇成立农会，监督指导法令的推行；派出专员检查各地的水利状况，及时上报给领主府以便及时修缮；对阿尔达领的各处居民点进行人口普查。
湖心镇又召集了一批铁匠和木匠，成立了一个专门打造农具的作坊，伯爵大人嫌作坊这种叫法不够威风，亲自命名为“农业机械厂”，他还是顺便把造纸作坊命名为“造纸厂”，陶瓷作坊命名为“陶瓷厂”。
保罗每天都到农机厂里转悠，与工匠们一起研究如何还原前世记忆中的那些18世纪的农业器械。
为了给解放农奴做准备，莫里森神父被授意抽出几名教师和一批文化水平过得去的学员，成立一个宣传小组，从维斯学院的听课人员开始潜移默化地灌输一些反奴隶制的信息。
比如组织一些戏剧表演，表现奴隶主如何如何残暴，奴隶如何如何可怜，再比如引用一些圣典或其他宗教典籍中的内容，宣言奴隶制度是如何如何违反天主的训诫。
作为一个虔诚度在及格线以上的光明之主信徒兼仆人，莫里森神父对伯爵大人的废奴意图当然是举双手赞成，每天绞尽脑汁钻研如何增强宣传效果。
不久之后，宣传小组以湖心镇为中心，在整个阿尔达领开展广泛的宣传，利用莫里森神父的宗教背景，他们打着光明之主的旗号以减少某些干扰和阻碍。
随着宣传小组工作的展开，连素来隐居不出的北岸修道院院长伦纳德都知道有这么一只队伍在四处宣扬与教会理念相同的人人平等的口号。
当他得知宣传队伍里还有几个出身修道院的修士后，心下感慨这几个放弃隐修的毛头小子还没忘记天主的教诲。
伦纳德院长与莫里森神父进行了接触，两人一番深谈之后，虽然他不喜欢莫里森的圆滑，但不得不承认此人在对教义的理解上确实有一套。
他对莫里森表示了担忧，“你们这么做不会引起格莱曼伯爵的反感吗？”
毕竟保罗·格莱曼可以说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奴隶主，其他的地主的农奴数量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他一个人的多。
莫里森嘿嘿一笑，屏退旁人，悄悄说出自己就是在伯爵大人的授意下这么干的，伯爵大人因为担心世俗上的干扰所以才没有亲自出面。
伦纳德非常吃惊，随即为自己曾经怀疑保罗有巫术嫌疑和拒绝过他的请求而羞愧。
人人平等曾经是教会创建之初的重要理念，这个理念也是能够广泛吸纳信徒的原因之一，但是随着中上层神职人员的腐化堕落，随着他们与世俗贵族的同流合污，口号也仅仅成为口号了。
他随即表示愿意为废奴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于是莫里森趁机又从修道院招揽了几名修士。
……
奎勒·福斯特终于要走了，这段日子里他在阿尔达领里四处转悠，饱览了西北风光，临行前他来到湖心镇找保罗告别。
晚上，保罗在城堡里设宴招待奎勒和作为他护卫的冒险团众人，他请奎勒向福斯特侯爵转达自己的敬意以及与福斯特家族建立商业上合作关系的愿望，奎勒再次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汉塞尔也出席了晚餐，并表示希望能够与奎勒等人一同南下，福斯特少爷欣然同意。
晚餐结束后，众人到娱乐室玩了一会儿纸牌后各自回房休息。
但是保罗躺下后却是碾转反侧，毫无睡意，最近一段时间来，种种异想天开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让他不断向夜猫子转化着。
算了，出去透透气，他披上衣服，走出卧室想去走廊上散散步。
然后他就发现了站在窗前的绿发姑娘，女孩正抬头观月，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光的笼罩使她全身萦绕着一股朦胧之美。
他主动打招呼：“晚上好啊，菈荻小姐。”
学者小姐似乎一惊，转过身来一看，竟是那个年轻的领主站在自己的身后，她微微颔首，淡然回应：“晚上好，伯爵。”
保罗问道：“明天就要返回家乡了，兴奋地睡不着吗？”
对方没有接话，宽大的学者帽使她的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好尴尬！保罗略囧，对方似乎不想被打扰，自己还是走开吧。
“那天在林中遇到黑斑虎时，多亏了你，否则我也会葬身虎口，十分感谢！”
道完谢后，他转身正要离开，对方却开口了，但说的是另一件事：“镇子中心的那份人才招募法令，是您张贴的吗？”
嗯？怎么问起这个了啊。“是的，菈荻小姐有兴趣留在我这里工作吗？”
学者小姐摇了摇头，保罗毫不意外，这也是没办法的，一个是偏僻的西北，一个是繁华的南方，怎么有可比性。
对方继续说道：“不在乎出身和血统，在这个世上还真是少见呢。即使标榜开明的南方诸国，也是优先看中这两点的。”
保罗回答：“我对那些东西向来不怎么在意，别说是下级贵族和平民了，就算是一个奴隶来了，有本事我也会委以重任。”
女孩又沉默了，就在保罗再一次想离开时，听见对方幽幽问道：“其他的呢？”
“嗯？什么？”保罗有点摸不着头脑。
“比如……比如那些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的人，不是说身份上的……”
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看起来有点犹豫，良久才补充道：“那些可能被普通人视之为‘非人类’的群体……”
保罗问道：“但是听你的语气，这些‘特殊群体’在你眼中仍然属于人类吧？”
女孩点了点头。
“菈荻小姐，我们这里有这么一句话，一个动物，只要长得像驴，走路像驴，叫声也像驴，那它就是头驴。”
“噗嗤！”女孩被逗乐了，她头一次听见这样的比喻。
美女的笑容让保罗一下子神清气爽，继续问道：“他们长得像人吗？”女孩点点头。
“他们说人话吗？”
女孩再次点头。
“他们重视亲情和友情吗？”
女孩仍然点头。
“他们遵纪守法吗？”
这次女孩没有点头，而是说道：“和普通人一样，有好人，有坏人。”
保罗一锤掌心：“很好，那我就对他们中的‘好人’来者不拒，把‘坏人’通通抓起来。”
学者小姐听到这句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保罗。
良久，女孩微微欠身，鞠了一躬。
“格莱曼大人，愿幸运和善良永远伴随着您。”
说完这句后，菈荻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还真是个奇怪的夜晚啊。”留下保罗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发呆。
第56章 凝聚军心
第二天，保罗在镇子外面送别了奎勒和汉塞尔一行人。
随同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一支运粮队伍，作为阿尔达领向王室表示忠心的投名状，虽然数量不多，但至少能表明态度。
为了面对将来解放奴隶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阻力，他按照汉塞尔的建议——“自身也要有过硬的依仗”，开始大刀阔斧地对军队进行一番改动：
设立后勤部，负责军队的物资采购、补给，以及发放军饷，之前为新兵训练营运送物资的罗恩被任命为后勤部部长；
设立装备部，负责军队的武器研发和测试工作，之前管理手榴弹制作的凯利被任命为装备部部长；
设立参谋部，战时负责分析战争局势，向保罗提供咨询和意见，并按照保罗的意图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平时负责领导陆上部队的训练和建设。参谋部的主官即为参谋长，老骑士施罗德将继续担任此职务。
设立海军部，战时负责指挥海上部队进行作战，平时负责海上部队的训练和建设，海军部的主官为海军总司令，西北湾舰队代理司令奥斯汀将兼任此职务。
保罗命令参谋部细化各种军规和奖惩制度，特别是严格了各级军官的勤务制度，所有军官一律不得擅离驻地，实在有事的必须请假，连长及以下军官必须住在军营。官兵有事外出，2天之内不归队受惩罚，2周之内不归队算逃兵处理。
经过这一番动作，军队更加职能化，终于有一点职业军队的影子了。
为了培养更多高素质的军官，参谋部在维斯学院的旁边新建了一所学校——格莱曼军事学院，由施罗德、布莱斯等一众高级军官按照阿尔达军队特点，编写符合这个时代作战要求的军事教材和训练大纲，伯爵大人也苦思冥想，将前世泡论坛学到的并瓶醋军事知识抖擞出来，时不时地去给点建议。
当前阶段的军校只能算是军官速成班，学员也基本是当前部队中的现役低级军官。
在湖心镇军营的墙上，用白色染料刷着这么一句标语：“军队离不开民众，正如鱼儿离不开水。”
保罗正以前世某支军队为榜样努力编织军队和平民之间的感情纽带，这个时代的各国军队，在各自民众心中的形象可不能说得上好。
确实不乏有治军甚严的优秀将领，比如奥尔多王国的大公主凯瑟琳殿下，她直属的军队在民众中口碑就很好。
但这仅仅是个别例子，大部分的军队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纪律靠皮鞭，士气靠劫掠”，别说攻到敌人境内了，就算是在驻地附近欺男霸女、白吃白喝之类的事也不会少干。
保罗命令驻扎在湖心镇和富兰港的军队不得骚扰民众，还要在周末组织义务劳动，尽量帮驻地附近的居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提高军人在社会上的形象。
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子弟兵”——这个阿尔达军队官兵的新称号，渐渐地在整个领地里流传开来，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保罗还下令给各个村镇的事务官，要尽量帮助军人的家属解决生活上的困难，特别是前两次与海盗的战斗中致残或者牺牲战士的家庭，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期望通过这种举措能够在阿尔达领形成拥军拥属的风尚，以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参军，保卫家园。
还有就是提高官兵们每月的薪水，在和菲利普管家研究了一番当前领主府财政的收支情况后，伯爵大人忍痛将官兵们的薪水调高了五分之二，这样一个刚入伍的普通新兵每月就能领到500铜币了。
考虑到西北地区的消费水平，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收入了，而且军队里包吃包住包穿，士兵如果没有多余的开销的话，可以将这些钱都寄回家，或者委托后勤部门将一部分薪水直接发给家属。
为了杜绝军队组织壮大后出现吃空饷、喝兵血之类的现象，薪水是由后勤部派人直接发到本人手中或者其家属手中的，各级军官不得干涉其下属的薪水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