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我听街上的人都在谈论什么‘开关仪式’，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这个呀。你知道吗，我们的领主保罗·格莱曼伯爵大人，与邻近的其他四位领主共同成立了关税同盟，这同盟内部之间自然就免征关税了，以后大家的商品互通有无就更加方便了。这个仪式就在三天后举行，在阿尔达南部和拉纳卡领接壤处的一个关卡附近。届时将正式宣告关税同盟开始生效。”
“是吗？”塞维娅了然，有关西北海湾关税同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不少，因为李斯特天天在念叨这件事。
或许自己应该去看看这个仪式，以后可以讲给李斯特听。
……
三天后，她终于如愿以偿。
在阿尔达和拉纳卡的交界处，彩旗飘飘，关卡路障的两边除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还有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而马车上面都载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
五位领主走上了一处临时搭建的讲台，依次发表了简短的讲话。
根据李斯特日常的描述，塞维娅认出了站在最中间的保罗·格莱曼伯爵，还真是年轻啊。
“先生们，以后同盟内各领地之间的关卡再也不会是贸易的阻碍！我宣布，我们就此撤除它们！”
最后还是由保罗·格莱曼做了总结，随着他的命令，原先仍然横亘在道路上的路障被一群人搬到了一边。
“万岁！”
关卡两边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一片人声鼎沸之中，两边的商人驱赶着各自的马车纷纷涌向对面兜售自己的货物。虽然他们平时没少走这条路，但是今天的仪式意义重大。
很快这个交界处变成了一个临时市场，人们走来走去，挑选着自己中意的商品，还有不少吟游诗人在献艺，一派节日的气氛。
还有商人代表按照古老的传统，跑上讲台向领主们献上谷物，领主们笑着接受了。
塞维娅远远地站在路边，看着台上年轻的格莱曼伯爵，想观察这个被李斯特所崇拜的领主到底有何不同，根据李斯特所言，西北海湾近几年来所发生的种种变化都是由这个神奇的领主带来的。
但是渐渐地，她却被伯爵身边的一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
那一身学者的打扮，那头上戴着的宽沿尖顶帽，还有帽子下面翠绿色的长发。
不会错的，虽然看不清容颜，但是其他所有特征都指向自己记忆中的某位人物。
“先生，格莱曼伯爵身边那位学者打扮的女性是谁啊？”
她小声向身边看热闹的人询问。
“你说的是菈荻·瑟提亚小姐吗？哦，她可不简单，是在我们领主手下主管教育的政务官员。哎呀呀，年纪轻轻，是个女性，还是从角湾来的外地人，却能被领主委以重任，真希望我的女儿长大后也能这么有出息。”回答的人一脸希冀。
但他的话却让塞维娅如遭雷击。
“来自角湾？”
她反复喃喃自语着这句话。
是你吗？
青之魔女。
第409章 旧识
日近西山，余余晖将湖心镇染上一片金黄，不少人家屋顶的烟囱已经生起了袅袅炊烟。
在领主府西侧的一个办公厅内，菈荻·瑟提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将各种文案和卷宗放进柜子里，仔细地锁紧门窗，向领主府外面走去，保罗去富兰港视察了，也就没有去向他告别。
原本她仅仅是保罗的角湾政治与经济顾问，工作还是很悠闲的，但后来保罗推行“新生活运动”，将卫生知识普及的任务给了她，而自从教育局主管“贝蒂”离开后，教育方面的工作也落到了她的身上，一系列的变动让她愈发忙碌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她现在是保罗身边学识最高的人。
“贝蒂”在离开前制定了一份庞大而详尽的教育建设计划，第一阶段就是在阿尔达、拜尔丁、埃姆登三地的各处大型城镇建立起足够的学校，能让普通平民家庭的孩子以低廉的学费接受教育，第二阶段是以各地城镇为重心，将教育资源向周围的广大农村辐射。
但仅仅是第一阶段前前后后可能就要投入数十万的银币，引起了政务院众多官员的不满，在这些人看来，平民教育固然要发展，但是如此耗费巨款实在是太过浪费。
尽管在保罗的影响下，这些格莱曼家族的旧臣属可以说是西北海湾最开明的一批人士了，但他们以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如果是在四五年前保罗的父亲还在位时，领主要耗费数十万银币却仅仅是去教平民家的孩子认字，那一定会有人撞死在领主府门口进行血谏的。毕竟那个时候领主自己的收入(包括各种税收和土地里的经济产出)在年终扣除了全年杂七杂八的支出后，也仅仅有可怜巴巴的几千银币盈余，而每到灾年又大概率会将数年的积累消耗一空。
随着保罗继位，为患多年的海盗被剿灭，通往南方的航路开辟，各种暴利的新产业纷纷建立，以及拜尔丁伯爵领的税收也并入政务院，最后是相对于西北海湾其他领地而言可称得上是富庶的埃姆登被置于湖心镇的控制之下，阿尔达的财政收入水涨船高，逐年成倍地增长。
但是领主的花钱速度也成倍地增长，除了兴建学校，领主要扩充行政体系、要养一支脱产军队、要修道路、要修水利、要建公共厕所和澡堂子、要收容流民、还要开高薪招募那些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晶耀佬。
大家也不是不知道从长远看来这都是好事，但是如此大手大脚地花钱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这让他们心里很是不安，按照传统观点，帮助自己的封君积累更多的财富留给下一代才是身为封臣的本分。就算要花钱好歹也先自己的城堡装修一下啊，这可是关系到身为一方领主的体面。
身为学者的菈荻对艾琳留下的教育计划是极为赞同的，但也十分清楚哪些守旧官僚对这份计划的抵触，好在这些抵触在格莱曼大人的支持下不值一提。
她走出领主府的大门，沿着湖岛区的中央街道一路向南，来到岛区与南岸相连的大桥上，过了桥再走一会儿就能到自家经营的餐厅飞龙亭。
近几年来，手上攒了点闲钱的湖心镇居民也开始提升自己物质生活水平，因此母亲谢菈经营的这家主打角湾菜系的餐厅自开业以来生意十分红火，考虑到西边的富兰港正有越来越多的角湾人迁来长住，最近正在筹划着在那里开家分店。
这时候正是晚饭时间，应该是母亲和丽莎最忙碌的时候，还是不要去给她们添乱了。菈荻没有走向正门，而是转入旁边的小巷，往飞龙亭的后院走去。
“果然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吗？直到现在才发现……”
走到巷子的拐角处，她突然自嘲般地说了一句，然后突然转身。
身后的一名身着斗篷的行人也停下脚步，现在这条巷子里就她们两人。
“看样子你多年的冒险者生涯养成的警惕性还没有完全磨灭掉。”
跟踪她的人说话了，竟然也是一名女性。
“你是什么人？”
菈荻不假辞色，冷言问道。对方能说出“冒险者”来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光明正大的拜访，八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暗中做好喊警察的准备。
没错，就是喊警察，一方面公共安全部主管鲁斯·海登手下的警察们是很值得信任的，湖心镇的治安在他们的维护下十分良好，刚才走过的大街上就有警察在巡逻，另一方面她也不想亲自出手暴露自己隐藏起来的身份。
“我不是敌人，还记得我的样子吗？”
来人扯下帽兜，露出自己的面容。
是认识的人？菈荻仔细端详着对方的脸庞，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对方微微一笑，露出一丝妩媚，“我提醒你一下，圣历1988年的聚会……记起来了吗？青之魔女。”
菈荻悚然一惊，来人竟然知道自己在施法者圈子里的外号。
“你是……阿西蒂尼？”
她在脑海中检索出这个名字。
……
在瑟提亚家的后院中，菈荻与塞维娅隔着一张石桌相对而坐，此时天边仅剩一丝余晖。
“你在尼斯堡做了好大的事。”
菈荻早就在塞西尔的例行通报会上知道了角湾有一个叫阿西蒂尼的魔女劫狱的事情，她也咋舌于对方的胆量，但当时因为记忆模糊，没有将这件事与多年前的旧识联系起来。
“呵呵，其实我也想一个人躲起来过悠闲的日子。”赛维娅眯起眼睛。
话中的指责意味刺得菈荻心里一痛，“哼！我可不觉得自己对其他施法者负有什么义务。”
“也是，你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对于同类之情体会不到不是很正常吗？虽然你是角湾最强大的施法者之一……”
菈荻皱起眉头，语气不善地说：“够了！你来西北海湾就是为了嘲笑我吗？”
“自然不是！”
赛维娅微笑着站起来，两人并不熟络，她之所以在菈荻面前这么放肆，是因为早就拿捏住了对方的脾气。还在角湾的时候，她为了寻找对抗教会的盟友，就尝试过寻找神秘而强大、仅有过数面之缘的青之魔女，搜集她的各种情报，但魔女本人没有找到，却找到了她以前身为冒险者时的同伴，从她的同伴口中，进一步加深了了解，然而对于魔女的下落，她的同伴却始终守口如瓶，拒绝透露任何信息。
对，就是这样，先激起她的愧疚之心。
赛维娅如此想着，缓步来到菈荻身边，俯身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听本地人说，这里的领主对你很信任？”
她声音低缓而好听，却又带着丝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这里教会的力量并不强，有没有兴趣……”
赛维娅的眼中闪耀着精芒。
“让这位领主臣服于魔法的伟力之下？”
第410章 警告
“臣服于魔法的伟力之下？什么意思？”
菈荻眉头一皱，觉得赛维娅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
赛维娅微微笑道：“控制住那位姓格莱曼的伯爵，把他的领地变成我们的王国，一个属于施法者的乐土。”
“住嘴，你到这里来本来是寻求庇护，竟然还想篡夺别人的领地。生怕坐实不了世人眼中巫师都是阴谋家的传统形象吗？”
菈荻站起身来，眉头紧紧攒着，显然被激怒了。
被如此呵斥的塞维娅不以为然，反而对菈荻的反应很惊讶，“哼，不过区区一个凡人，而且是整日吸食民脂民膏的贵族，你竟然这么维护他？我的姐妹，难道你忘记我们以往被压迫的滋味了吗？”
菈荻把头一扭，“格莱曼大人和其他的贵族不一样。”
“格莱曼……大人？”赛维娅眯起眼睛，她原以为青之魔女在领主手下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看来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难道……
“不一样？他是我们的同类吗？”
“不是。”
“什么？你！”
赛维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是吧，堂堂青之魔女，她以前还颇为仰慕的存在，竟然沦为凡人领主的爪牙了？
“你！”她突然愤怒起来，背叛，这绝对是对施法者群体的背叛啊。
“难道……难道你是真心实意投靠他的？”
“是的！”菈荻毫不犹豫，转过头来与赛维娅对视，“他现在就是我的领主。”
继而用警告的语气说：“如果你敢搞什么小动作，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院子的气温仿佛降到了冰点。
一阵无言的对视后，赛维娅眼中的愤怒之色消退下去。
“好吧，青魔女，我放弃之前的想法。”
“我要你发誓，在西北海湾绝不做出危害格莱曼伯爵的事情”
伴随着菈荻这这句话，她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赛维娅感到周围的空气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涌动着，心里顿时大感不妙，这里可是对方家的后院，是主场，天知道预先布置了多少术式。
“好吧，青魔女。我……我发誓！”
但是菈荻看向她的眼神仍然很不友善。
赛维娅无奈地举起右手，一字一顿地说：“我以我施法者的身份，用今后的魔法生涯发誓，在西北海湾绝不做出危害格莱曼伯爵的事情。”
对于她们这种人而言，这算是相当重的誓言了。
菈荻这才收起刚才那种凌厉的眼神，重新坐下。
或许是觉得刚才的话太重了，她脸上表情变得缓和。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警告你，格莱曼大人手中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单说一点，他麾下的任何一名侍卫或者士兵都能轻而易举地当面结束掉你的生命，即使你事先给自己罩上石肤术之类的防护法术。”
“我记下你的警告了。”
赛维娅应道，她从菈荻的眼中感受到了诚恳，但她心里仍然选择了不相信，认为这是青之魔女为了威慑她的夸大之词。
怎么可能，她已经用亲身经历证明了，像她这样水平的施法者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可以把一堆训练有素的教会骑士搞得灰头土脸，区区一个伯爵手下的武装力量能比得上角湾教会吗？当面结束掉她的生命？难道他的士兵个个都是天神下凡吗？哈哈，荒谬。
菈荻看着赛维娅，“看样子你真的不相信。我告诉你，我曾经亲眼看到……”
她突然顿住，改口道：“算了，我言尽于此，总之你好自为之。”
本来菈荻想用保罗被秘法会巫师袭击的例子来告诫赛维娅，但是又突然想到秘法会不是什么善茬，生怕给保罗引来麻烦，所以才临时改了口。
在之前的交谈中，菈荻了解到对方曾经和秘法会接触过，虽然这个女人自己说没有加入秘法会，但是天知道是不是实话，万一她就是秘法会派来的探子来寻找那个被杀的巫师呢？
否则以世界之大，为什么偏偏选择来西北海湾避难呢。
赛维娅哼了一声，“我会做一个守法良民的。对了，你既然是真心实意地为那个领主效力，那么……会把有其他巫师来西北海湾的事情告诉他吗？”
换来的是菈荻的沉默。
“我希望你能始终铭记自己施法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