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当地政务部门在收到领主发送的信息后，很快向周边区域传达、扩散，甚至是新近接管的埃姆登都传递到了。
从政务院发来的信息看，机械厂的新产品将会极大地促进所谓“生产力”的提升，按照以往的例子——比如收割机——这往往意味着发财的机会。稍微有点身家的人都闻风而动，紧盯湖心镇的动向总归是没错的。
在机械厂的产品发布会之前，保罗在湖心镇举行了一场宴会，招待对象是肯特家族以前的封臣们，甚至包括肯特家族的支系。
在僭位者战争中，这些小领主都为马尔茨肯特提供过财力、物力、人力上的支持，如今成了失败者，作为惩罚，他们现在受湖心镇政务院的节制。
宾客们惴惴不安地来到湖心镇，以前这里可是他们都不屑于谈起的乡下地方，一来之后竟然大为改观。湖心镇正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道路在拓宽，原先的泥土路铺上了石板，大批的房屋正在建设中，镇子区域开始向维斯湖南岸扩展。
街道上商旅往来，人喧马嘶，看起来根本不是以前印象中那个偏僻的镇子。
这番景象倒让湖心岛上的那座老式的领主城堡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寒酸。
不过宾客们可没胆子嘲笑格莱曼的品味，宴会开始后，他们一个个衣冠楚楚，毕恭毕敬地在城堡管家老菲利普的安排下落座。
正主保罗最后一个到来，他举起酒杯说：“诸位，欢迎来到湖心镇，今天的菜可是在角湾名厨的指导下做出来的，地地道道的角湾菜系，请大家尽情享用，开怀畅饮。”
“谢谢格莱曼伯爵大人。”
众人拿起酒杯，遥敬了保罗一杯。
在开场白中说了几句话后，保罗就不怎么活跃了，患有某种程度“社恐症”的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和众多陌生人呆在一起的场面，甚至连吃饭的欲望也大大降低。大部分情况下是别人主动问他话时，他才强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回答几句。
宴会主要由老福特、汉塞尔等一众政务院的高层官员推动气氛，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最让众人高兴的时，保罗宣布一不褫夺他们的领地，二不废除他们的爵位，政务院也不会“主动”侵犯他们在领地里的权力。
当然，在一些“大政”上还是需要众位领主们配合的，比如关税上的调整。
保罗劝他们：“诸位，我劝你们不要急着走，在湖心镇盘桓几日，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几日后机械厂要举行产品发布会，一定会有让你们感兴趣的东西。”
最后他说：“人啊，不要总盯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有时候主动放弃一些陈腐的事物，会换来更好的东西，有舍才有得嘛！”
众人都竖起耳朵来，伯爵大人说得这句话似乎大有深意啊。
一名子爵站起来，他先向保罗敬了杯酒，问道：”听说伯爵大人正在大兴文教？”
站在保罗身后的老菲利普连忙小声地提醒他：“赫尔森子爵。”
保罗点头：“嗯，赫尔森子爵。没错，我准备将湖心镇建设成西北海湾的学术中心。哈哈，你们一定以为我在吹牛，等过几年咱们再看。”
这名姓赫尔森的子爵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毫不怀疑伯爵大人的决心，刚到湖心镇的时候我就去参观过您开办的学校了，里面在教授一些连我都闻所未闻的知识。请问伯爵大人，我能否将家族中的子弟送到您的学校中学习。”
其他宾客一惊，这么快就有人表忠心了？他们这些埃姆登的领主与湖心镇距离遥远，家族里的人过来学习肯定是要在这里常住的，这不就是变相地送质子吗？
保罗向那位子爵点头：“当然，我十分欢迎外地的年轻人到这里来，大家互相交流、互相学习，对于有志于此的人，我们是来者不拒的。”
“伯爵大人，我也有这方面的意愿……”
“格莱曼大人，还有我的家族……”
宴会上愈发热闹了。
最近有些卡文，特别是技术方面……
第316章 纺与织
纺与织，可以说是人类最古老的两种技艺，在人类告别蒙昧、文明的曙光到来之后，就有了纺织的记载。
纺线过程包含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搓线和拉线。原材料通常是纤维的形式，必须被捻在一起增加强度和拧合力，然后拉成线。
在最原始的技艺中，纺织工们都是用一个纺锤和纺线棒，未纺的线放在纺线棒上，用一只手将纺线抽出来，一旦线的长度足够，纺织工就捡起纺锤将线旋转绕在线轴智商，然后这个过程再循环一遍。这种纺线方法的缺点是速度较慢，优点是设备轻便。
数百年前，纺线技术迎来一次重大的技术突破——手纺车被发明了。与之前简单的工艺相比，手纺车明显更加笨重、更加昂贵，但它纺线的速度却是前者的十倍。
在长期的使用过程中，人们对手纺车陆陆续续地进行了一些改进，比如将手摇式改为脚踏式。转动大轮的脚踏板提高了手纺车转动的速度，解放了纺织工的双手。
后来，更具创意的“飞轮”被发明出来，再一次让纺线技术大进步，但由于很难获得合适的拉力，只能纺粗线。
现在，是时候再一次重新定义纺线这项古老的技艺了。
圣历1991年10月1日，湖心镇机械厂筹备已久的技术发布会如期召开。来自阿尔达、拜尔丁、埃姆登三领的人汇集在湖心镇，观看机械厂推出的新玩意儿。他们中有的是城市里商人，有的是乡下的地主，有的是拥有爵位的贵族和领主，甚至还要大量家境平平但是怀揣着发财梦想的普通人，机械厂的产品发布会对所有人开放——前提是上述三个地方的人。
发布会在领主府前的广场上举行。现在，这些来自不同阶层、不同背景的人正围着一台机器啧啧称奇。
机械厂的演示人员正在操作一台极其具有创意的设备。一个主木架，有一排竖着的锭子，横跨主架的是两个平行的木制轨道，两根轨道在架子上可以自如地前后滑动。经过梳理和绕成一根根的棉线，在两个轨道之间运动，演示人员一手使架子来回运动，另一只手转动把柄带动转轮驱动锭子，一排纺锤按照一定的角度安放，线通过纺锤的转动来拧合，然后在纺锤的顶端反转再松开，最后，一段金属线垂下来连到纺线上，这时纺锤继续向前运动，这使得拧好拉长的线退到了纺锤的下部，然后这个过程再循环一遍。
没错，这就是在18世纪扮演过重要角色的珍妮纺纱机。为了向她真正的发明者哈格里夫斯表示尊敬，保罗在这个世界中复原后仍然保留了原来的名字，恰好政务院总管老福特的小儿子刚生了一个女儿，避免了旁人许多乱七八糟的无聊猜想，不过这倒让老福特感激不已。
“先生们！”
盖伊·伯恩斯带着骄傲的表情向众人介绍。
“这时我们格莱曼大人的创意——珍妮纺纱机。哦，先声明一下，珍妮是福特总管大人那位刚出生的小孙女的名字，大家不要多想。回归正题，看看她有多么神奇吧。”
“这只是台一轮十纺锤的简单展示品，即便如此也能顶上以前10个纺织工的工作量了。其实只要动力充足，理论她能够带动的纺锤数量是无限的，18个，30个，甚至80个，效率能提高上数十倍。”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
“哦！光明之主的啊！多么神奇的造物。”
“我已经预感到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了！”
不少人想上去摸摸，但是纺纱机周围拉着警戒线，荷枪实弹的内卫士兵虎视眈眈的视线逼退了试图靠近的人，显然，领主府对于制造技术还是很保密的。
至于会不会是作假？那台机器正在演示人员的操作下纺着线呢。机器摸不到，但是当场纺出来的线还是拿出来让众人品鉴了。
有点不足的是，机器纺出的线不能像手工纺线那样纺出非常细的线，似乎只能做轻纱(沿织机长度方向延伸的纱)，不过这绝对绝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技术大飞跃了。
……
听着观众们的纷纷议论声，看着他们脸上惊奇的表情，盖伊·伯恩斯在精神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他当然有理由骄傲，虽然创意和大体结构是保罗提出的，但是具体的实现是由他和那些同为奇械师的同事完成的。
知识和技术应该让大多数人受益，而不是沦为少数人手中的玩物——格莱曼大人当时总结的这句话实在是太对了，盖伊·伯恩斯觉得自己在这条道路上又迈出了一大步。
哈哈，接下来还有让你们惊讶的呢！
盖伊扯开喉咙大喊：“先生们，你们有没有想过，以我们现在通用的织布机那种速度，生产出再多的纱线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堆在仓库里吃灰。”
众人大惊，难道是……难道是……
“没错！湖心镇机械厂还制造除了与珍妮纺纱机的纺线速度相匹配的新型织布机！”
一句话又吊起了参观者们的胃口。
盖伊向另一个展览区走去，人们的视线紧随着他，聚焦到一台蒙着布的设备上。
哗啦一声，盖伊扯下了蒙在展览品上的布，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这台机器明显就是织布机，木质结构，大概2.5米长，2米高，使用脚踏板提供动力。但是，还是有部分的机构与传统的织布机不同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多少世纪以来，纺织工织布时，都是将梭子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这样织出的布幅与人的两臂长相当。若要使布幅变宽，就得用两个织工，这极大地限制了布幅的宽度和织布的速度。
现在，一种名为“飞梭”的发明解决了这两个难题，技能增加布幅的宽度，又能极大地提高织布速度。
“咳咳！现在，让我来介绍机械厂第二项新产品——飞梭织布机。”
盖伊·伯恩斯继续带着骄傲的表情介绍。
第317章 专利法
现在人类诸国中流行的织布机，是一台很大的木质结构，宽度由梭子支撑的纬纱达到的范围为界。分纱杆被安置在水平杆上的线综分开，一个简单的平衡装置保证一个杆抬起的时候另一个会落下。轻纱被一个很大的梳子一样的“钢筘”呈平行状分开，这个装置最初是木质的，后来改为铁质和钢质。由于纬纱是用手来回穿过分纱杆，这极大地限制了布幅的宽度和织布的速度。
发布会上展示的织布机加装了一个神奇的结构——飞梭。飞梭使用了一对皮带作为吊索，将梭子吊着穿过分纱杆。织机的两边各装一个击梭器，可沿金属杆在筘座上滑动，带有木把手的操纵绳把两个击梭器连在一起。织工用手拽一根绳子，左右两根皮带交替进行运动，从一个方向急拉绳子，击梭器就会将梭子弹射过轻纱。梭子带有四个轮子，由走梭板引导，梭子被对面的击梭器挡住，再向相反方向急拉绳便将它弹射回来。
采用飞梭，一个织工可以织出任意宽度的布，速度也明显提高。
虽然结构简单，但是十分精巧，新型织布机再一次引起观众们的赞叹。
立刻某些人的心里就有了仿制的想法，飞梭的大概结构一眼就能看清，细节方面多试验几次总能搞清楚。
但是他们很快被浇了一盆冷水。
就在人们兴致盎然地观摩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的演示时，一阵钟声响起。发布会的场地内驶入一辆马车。
车门打开后，一名身着长袍的人走了下来，长袍上绘制着一个天平图案。在场的不少人认得他——领主法庭的首席法官托马斯大人。
托马斯法官走到一个由木箱搭起的台子上，喊道：“诸位，趁着阿尔达、拜尔丁、埃姆登三地的工商业人士齐聚于此，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待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托马斯大声说：“诸位！你们中的很多人还不认识我，先自我介绍下，我是保罗格莱曼大人委任的首席法官托马斯，特来代表伯爵大人奉劝你们几句——对于这次发布会上展示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千万不要随意仿制，否则将受到领主法庭的制裁。”
“啊？”人群不明所以，议论纷纷。
“格莱曼伯爵与加纳德伯爵已经联合颁布法令——专利法，为制造品或者技术的真正第一发明人或者组织授予在湖心镇政务院治下——包括埃姆登的一众附属领——独占实施或者制造该产品的专利证书和特权，视情况为期十年到二十年，在授予专利证书和特权时其他人或组织不得使用。”
“具体的法令内容请参看张贴在领主府前面的公示板。总之，现在的展示的纺纱机和织布机，专利权都属于湖心镇机械厂这个组织，任何对它们的私下仿制都属于违法行为。”
啊？众人大惊，有人不顾侵犯领主威严的危险，叫嚷起来：“那还让我们来看什么啊？就是为了让我们眼馋流口水吗？”
托马斯摇摇头：“按照专利法的规定，你们可以从湖心镇机械厂购买制造好成品，只是不可以私下仿制。”
哦！这还可以，就像是以前的收割机一样，机械厂之前对收割机制造技术也严防死守，购买者还要签下保密承诺书。现在领主大人直接颁布明文法令对技术进行保护了。
好吧，其实大家都知道湖心镇机械厂就是格莱曼伯爵开办的，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托马斯接下来的话让众人竖起了耳朵：“注意了诸位，法令规定的是不可以私下仿制，但是如果征得专利拥有者的同意，可以购买专利许可，甚至可以买下他的专利权——这个过程必须是在最近成立的专利局见证之下。有了专利许可，你们就可以在规定范围内使用新技术或者新发明了。”
首席法官的话让大家再次热议起来，有人问道：“法官大人，这个所谓的专利法对谁都适用吗？比如我，一介平民，发明一样新的事物，也能获得专利吗？”
托马斯点点头回答：“是的，只要没人在你之前发明并且提交了专利申请，你就能带着自己的发明向专利局提出申请，在经过审批人员的鉴定后就会授予你专利证书。”
他补充说：“无论是贵族、骑士、平民，甚至是身负奴籍的人，只要是真正的发明人，就能受到专利法的保护。”
“嚯！”人群中热闹起来，不少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实现自己以往的种种“奇思妙想”。那些自觉没什么发明天分的人，也开始考虑是否应该资助一些平日里喜欢捣鼓新奇玩意儿的人，买下他们的专利或者使用权，指不定就发了呢。
估计很快就会有一大批让专利局工作人员哭笑不得的脑洞大开作品问世了。
“诸位，我刚才说的只是大概，有时间的话一定要细细研究专利法，否则一不小心犯了事可就不值当了。”
丢下这句话后，首席法官就离开了发布会现场。
推出专利法这事儿在保罗的脑袋中已经考虑了很久，小步快跑到工业时代，光靠他一个人可不行，得带动起来全领地人民的脑洞来。
综合地球上的历史来看，专利制度有利有弊。好处是保护了发明人的利益、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发明创造，坏处也有不少，比如大量垃圾专利浪费人力物力，催生专利流氓等，但是总得来说，专利制度对于科技的提升是起到促进作用的。
以前因为羽翼未丰，实力弱小，搞出什么新东西都得严防死守，偷偷摸摸地制造。现在阿尔达手握西北海湾第一强军，还有亨利费迪南德这位公爵作为外援，已经有足够的威慑力吓阻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当然，目前为止保护的只是自己领地内的发明，如果是自己治下之外有什么好东西的话，保罗是不介意“拿来主义”一把的。
第318章 担忧
发布会仍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与广场上的热烈气氛不同，城堡内的领主办公室里则十分安静。保罗端着一杯咖啡，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朝向广场方向的窗户前，满意地看着发布会上的种种情景。
一个温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您为什么不亲自到会场去看看呢？里面展示的东西都是您的创意吧？”
菈荻·瑟提亚所谓的“您的创意”让保罗好一阵汗颜，他转过身来小声地说：“呃……还是算了吧。”
保罗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过去后会浑身不自在的。是的，尤其是众人知道展示品是出自他的设计后，一堆陌生人肯定会把目光往他身上聚焦并冲过来问东问西的。哦，天哪！那场景想想就可怕。
身为一领之主和军队统帅，保罗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出现在公众场合，比如对海盗的公审大会、比如战争胜利后的表彰大会。但是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他则是能避免就避免。
顾问小姐看出了保罗心中所想，不禁有些无奈，这叫什么来着，伯爵自己说过的。哦对了，是称为“社交恐惧症”。
她转移了话题，“其实，我心里有一个疑问想请教您。”
保罗很奇怪：“什么疑问？”
菈荻走到室内一角的桌子旁边，拿起一张图纸说：“按照伯恩斯主管的说法，这上面的东西其实已经实现了吧？”
女顾问手中的图纸上面画着某种机器的设计图，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也是一具纺纱机，和正在发布会上展示的珍妮纺纱机不同，它是用用力驱动的。
阿克莱特纺纱机，工业革命前夕的又一个重大发明，比之珍妮纺纱机速度更快，而且不用人力。
保罗向菈荻点头确认：“是的，样机已经制造出来了，而且实验效果很好。”
女顾问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那您为什么不将这种更具效率的机器推出呢？”
“嗯，这是个好问题。”保罗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有更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能一步到位呢？”
“但是几个月前的盐民暴动提醒了我，急急忙忙地推广新技术可能会引起意想不到的后果。”
“盐民暴动？”菈荻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保罗在担心什么。
“您是在担心高效率的纺纱机会影响到那些以传统纺纱技艺谋生之人的收入？”
女顾问知道，正是在保罗新技术支持下，盐商们投资兴建了大量的晒盐场，市面上的食盐价格是降下来了，可是也断了那些世世代代以煮盐为生之人的生路。
“你说的没错，我正是担心此事。”保罗回答：“以阿克莱……呃，以水力纺纱机的造价，我估计只有很少的工场主或者富裕的家庭作坊能买得起，他们买了新机器后，会迅速地淘汰那些还在使用手纺车的人，又要砸掉一大批人的饭碗，甚至……再引起一场暴动。我可不愿意阿尔达士兵的武器再沾染上他们乡亲的鲜血。”
“所以，我先推出造价相对低廉的珍妮纺纱机，让有能力购买的人尽量多一些。力求减少一些社会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