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临走时，他掏出一个袋子，塞到始终在一旁监视他们的军官。
“大人，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亨利子爵。”
军官颠了颠袋子，里面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他那一直紧绷的脸上挤出几分笑容。
“好说好说。我一定会照顾好公爵大人的弟弟。”
然后他就领着管家往外面走去。
后面传来亨利子爵带着哭腔的声音：“管家，你可得再去劝劝我哥哥！他小时候也受过你照顾，一定会听你的话。”
脚步声越来越小，最终完全消逝了。
亨利子爵打开木盒，却没有立刻开始吃，而是拿出里面的面包一个个地掰开。
在掰开第三个面包后，里面赫然嵌着一个小纸卷。
“果然……”
子爵一边讷讷自语，一边拿出面包里面的小纸卷。
他之前那副窝窝囊囊的样子也消逝不见了。
“哼哼，我的好哥哥啊。我还以为你忘记最深处的这间牢房是用来干嘛的了呢。现在看来你还记得嘛。”
第225章 印刷厂
这是位于维斯湖南岸的一处工坊的某间屋子，里面陈列着一台台奇怪的机器，除了机器外，还摆放着一摞摞不同大小的纸张，工人们忙忙碌碌，他们将纸张铺设在机器上，一系列地操作后，纸面上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二月中旬，在攻克了油墨、金属活字等技术难点后，阿尔达第一座印刷厂——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座印刷厂，终于被建立了起来。
“山姆！”
车间一角，一个包含着愤怒的声音响起。
“是，主任先生，我这就来！”
一名排版工慌慌张张地往车间主任这边一路小跑过来，他从主任的语气中感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山姆是年前来到阿尔达的难民，他认得几个字，在找工作时本来想参加政务院的事务官招录考试，不料分数不及格被刷了下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退而其次到工厂去做工，并暗暗下定决心利用业余时间努力识字，下次再战考场。阿尔达不比其他地方，需要你跟领主家的人有关系什么的，只要你能通过考试，就能成为一名在平民眼中高大上的事务官。
经过谨慎仔细的比较，山姆发现那些招工条件中有认字这一要求的明显工资要高得多。于是他就成了一名印刷厂的排版工。一开始他还不知道排版工是干嘛的，更不知道印刷厂是干嘛的，等到真的进入工厂开始接触工作环境后，他才发现这里是如此神奇的一个地方。
在他之前的认知中，书籍都是抄书员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抄写出来的，然而这个名为印刷厂的地方竟然有一种神奇的机器，可以用让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批量生产图书。
山姆格外珍惜这份工作，成为排版工可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工作的时候也能继续学习。不过当前阶段因为他的识字量有限，所以只被安排了一些简单的活计，比如为教育厅编纂的一些用于扫盲的识字小册子进行排字。
他现在的心里正惴惴不安，自己是不是又搞错什么了，惹得车间主任发这么大脾气。
“你这个卑贱愚蠢的外地佬，走路不长眼睛的大马虎！”
一连串的脏话从车间主任的嘴里冒出来，他指着桌子上已经排好的印版，那正是山姆之前的手笔。
“蠢货！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单词的字母是不是搞错顺序了？”
果然，是他之前的工作除了问题，山姆战战兢兢地看着主任指向的的单词，发现那个词确实字母顺序不对。
“主任先生，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发誓以后一定小心！”
他耷拉着脑袋连连道歉，心中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多检查几遍。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了！要不是我临时起意检查一遍，又有一批书要被糟蹋了！”
车间主任挥舞着拳头，样子就像是打过来一样，让山姆一阵阵地害怕。不过就算主任真的要揍他，他也不敢还手。
“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现在还处于试用期！我这个车间主任有权力让你直接滚蛋！”
“大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再也不犯错了！”
山姆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生怕自己失去这份工作。
看到自己的恐吓起到了效果，车间主任心里暗自满意。他其实并不想开除山姆，招一名认字的工人还是比较难的，哪怕是眼前这个半吊子货。
不过还是要把话往重里说的，他可不允许自己车间里印刷的书出现排版错误，这种现象必须杜绝。
他恶狠狠地威胁道：
“好吧，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是我发誓，如果你再犯一次这么愚蠢的错误，我就把你踢出我的车间，如果其他车间也不要你的话，你就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是！是！大人，感谢您老人家！我一定绝不再犯。”
山姆连连点头鞠躬，庆幸自己没被开除。
“这个月的工资扣掉一半！”
“啊？主任先生……是，是，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山姆暗自心疼起来，试用期工资本来就不高，还要扣掉一半。
“我的天哪！这里的书可真多啊！”
门口响起清脆地像百灵鸟一样的的声音，引得车间里的众人齐齐看向门口。
“啊~好漂亮啊！”
山姆也看向门口，发现印刷厂的厂长陪着两名女性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长着一头金色夺目的头发，脸上满是活泼与惊讶。
走在后面的那个则长着一头绿色的头发，脸上的神情比起前面那位显得更加沉稳一些，此时也是在四处观察车间内的布置，眼中透露着好奇。
这两个女孩都很漂亮，气质不凡，工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傻傻地挪不开眼睛。
陪在两个女孩身边的厂长摆出一副威严的面孔，向工人们大吼：“都停下来干什么？给我继续干活。”
车间主任立刻狠狠地踢了一下山姆的屁股，“好好地排你的版，别忘记我刚才说过的话。”
山姆揉了下屁股，集中精神投入到工作中，可不能再犯错了。
车间主任记起来了，厂长说过有两个政务院来的大人物今天要来，看厂长进来时那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八成就是这两个人了。
没想到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不过她们的打扮一看就不是来自普通平民家的人。
厂长吼完工人后，换上一副笑容，向旁边的两个女孩介绍：“迪亚士主管，瑟提亚顾问，这里就是我们最大的印刷车间了，我们计划在这里印刷你们送来的样本。”
原来是那位新任的“教育厅代理主管”，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因为代理主管竟然是个女的。女人当官，这可真是破天荒地头一遭，很多人都觉得领主此举十分荒谬。
车间主任连忙凑了过去。
“天父在上！我也从来没见过一本书能够这么容易地被‘制造’出来。”
艾琳满脸不可思议，虽然听保罗说过有关印刷机的构想，但是亲临现场观看到书籍的印刷流程后还是感到吃惊。
第226章 印刷厂2
车间主人笑眯眯地凑过去。
“厂长大人，二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吗？”
“你就陪着她们二位好好地逛一下这个车间，介绍下印刷的过程吧。”
“是。”
厂长点点头，他向艾琳和菈荻说了一句“他是这个车间里管事的主任，有什么问题问他就好了。我还有工作要忙，就先不奉陪了”，然后转身走了。
艾琳朝着厂长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一旁的菈荻拉住她的手，转向车间主任说：“那就麻烦主任先生您了。我和贝蒂对这里还真是蛮感兴趣的。”
主任尴尬地赔笑：“哪里的话，请跟我来。”
三人来到最近的一台印刷机前，主任指着机器细细地给艾琳和菈荻讲解印刷机的结构和工作原理。
恰好有工人正在操作着这台机器，两女观看了一边完整的印刷流程。
印刷工两人一组进行工作，轮流操作版台进出、拉动印刷机，这个活比较消耗力气，而给纸张均匀地上油墨则对技术要求较高。
一个工人用手柄铲给突印版涂上油墨，用墨辊仔细地擦拭，然后从架上取来擦墨球垫，在油墨上轻拍，然后在版上作圆弧运动进行摩擦，让油墨均匀地涂满表面。
接下来依次给印版的各页面上油墨，不时擦一下擦墨球垫以便调整油墨的分布。
同时，另一个工人在固定于压纸格的印刷位置上放置一页纸，然后合上上方的夹纸框，接着用右手使压纸格、纸张和夹纸框降至上墨活字的平面上；用右手紧握着印刷机手柄，转动它，使其带动版台前半部分到压盘下，用右手拉下印刷机手柄，把版台的后半部分移入压盘以下，再拉，然后放松手柄使得它弹回；提升起压盘，把版台移出，卸下压纸格装置。
“哇！好简单！这个印刷机真是太有用了！”
艾琳欢呼雀跃般地拍拍手，银铃般的声音引得众人再一次看向她。当然，他们心里可不认同她的话：“简单？这小女娃说得也太轻松了，你自己来试试一小时印出200张单页来？保准让你哭出来。”
车间主任笑着介绍：“排好一版后，我们会将计划数量的纸张一面全部印完，然后再印纸的反面，挂起来晾干，最后将它们装订起来存放到仓库里去。用过的印版要用碱液洗干净，交给排版工拆成活字。”
“这就是活字？”
菈荻瑟提亚走到排版工山姆的旁边，看着桌子上那一个个的金属活字，这些小东西比她的小拇指的指甲盖还小。
“对对对，瑟提亚顾问，这就是活字啊。别看它们小，做起来可真是不容易啊。”
车间主任带着炫耀的口气介绍起来。
“首先要让字母雕刻工在金属坯末端绘出字母，再雕去或锉去不需要的金属，然后把这些阳模硬化，将其冲压进黄铜或青铜制作出空白阴模，它的宽度要随字母大小变化。”
“接下来要锉掉印面所有隆起的金属部分，并调整阴模的尺寸，使字模能准确嵌入印模底部的适当位置，然后将阴模交到铸工手中，铸工在铸造活字的时候要确保熔融的金属液布满字面的每个角落，这就要考验他们的技术了。”
两女惊叹道：“这么复杂啊！”
“那么，你们一天能印多少张纸呢？”
车间主任大略地估算了下，回答说：“普通大小的印版，两个熟练的印刷工每小时能印出250到300张的单页，如果印版大一点的话，那么均匀着墨就有点困难了，速度会有所下降。”
“我们这个车间，一天能印出3000页，双面的。”
主任一拍胸脯，自豪地说：“其他车间都不如我们这里快，而且质量也不如我们好。”
艾琳樱口微张，愕然说道：“这速度……确实比抄书快多了。”
菈荻拿起旁边一本装订好的新书，她惊喜地发现这竟然是一本故乡角湾的诗歌汇总。
“这里竟然还印刷这种书？”
“哦，您说那本啊！那是领主大人送来的一批来自角湾的书，让我们印刷，可我们不认识上面的角湾语啊，铸造活字和排版可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呢。据说领主大人要把它们再卖回角湾呢，我听厂长说这是角湾的什么诗人写的什么《湿极》，要我说啊，这帮角湾佬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就写些无病呻吟的东西。”
菈荻听了一头黑线，车间主任不知道眼前的女顾问就是来自角湾，还在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也罢，卖回去坑坑那帮富佬也是笔极好的生意，听说那里的人个个富得流油……哎呦！”
主任抱着脚跳了起来。
艾琳一脸歉意地着说：“哎呀，真是对不起啊，刚才迈步子的时候一个没注意……”
主任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庞怎么也生不起气来，摆摆手说：“哈哈，没事没事。”
……
艾琳和菈荻在厂里参观了半天，直到临近中午时，才留下要印刷的样品告辞返回。
她们边走边聊，交流着自己对刚才所见事物的看法。
“贝蒂，我觉得比起那些火枪大炮，这个印刷机才是更加了不起的东西。”
“我也这么觉得，只要多制造几台印刷机，书籍就会便宜到连平民都能买得起了。”
“我们刚刚送去的《识字本》和《基础卫生手册》不就是针对平民吗？虽然上面的东西十分简单，却是开启知识大门的钥匙。哈哈，你这个教育厅主管可以大展身手了。”
“嗯，看到印刷机我确实越来越有信心了。说到教育厅，要是当时你也在场，估计那呆子就任命你当主管了。”
“别这么说，让你担任这个职务是恰如其分的，让那些男人好好看看我们女人的本事把。”
艾琳握住小拳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她突然松开，好像想到了什么，有点失神地说：“不过，‘学者’这个身份会不会越来越不值钱？”
菈荻脸上一黯，旋即嫣然笑道：“让更多的人得到知识，不正是我辈所乐见的吗？”
“说的是啊！”
看到对方这么豁达，艾琳也释然了。
第227章
进入二月份后，虽然天气依然比较寒冷，但是春意渐渐显现出来。
万物开始复苏，西北的原野上已经出现了昂然的绿色。
在阿尔达通往隔壁领地拉纳卡的道路上，一队人马正在策马奔驰。
“说实话，比起绿色温暖的春天，我还是喜欢白雪皑皑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