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苍守夜人 第382章

作者:二十四桥明月夜

  陈姐也痴了。

  林苏看到这场景,也是暗暗吃惊,都说音乐的魅力可以穿越时空,的确是这样,不管这个时代,跟他曾经的那个时代隔了多少,不管听众存在多大的身份差异,在美妙的音乐下,全都会沉迷。

  这首歌结束,跟着就是第三首《千年等一回》。

  如果说西湖雨又风带给众人的是甜蜜恋情的话,千年等一回就是悲哀,音乐一起,歌声一起,满院之人哭得唏里哗拉。

  陈姐不知何时偎进了林苏的怀抱,林苏抱着她,静静地听完了这首歌。

  三首歌全都听完了。

  院子里的人,外面的人全都不动。

  夫人擦擦泪水:“再来一遍吧。”

  又从头开始……

  林府外面的天空中,一根墨绿色的玉尺如同一道彩虹,在星光下若隐若现,墨尺之上,墨青怔怔地听着,脸色也很异常。

  《青城山下》这首歌一唱,她就听出来了,这是风舞在论道台上弹的那首曲子,当时惊艳了整个论道台,事后,无数人打听这段神奇旋律的出处,都一无所获,而如今,她找到了,这首曲子出自于《白蛇传》的开篇曲《青城山下》。

  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曲子?

  难道说但凡跟他沾边的东西,都是如此之神奇吗?

  他此刻就在林家,她跟他相见只在一步之间,但她终究没有下来,她不想如此美妙的音乐,因为她的突然造访而中断,她也看到了林苏和陈姐的拥抱,她同样不想打扰这么美妙的相偎相依。

  他终于撤了,抱着陈姐离开了东院,可以去跟他见面了,但是,林苏抱着陈姐进了房,然后开始解衣服,墨青在空中眼睛睁得老大,这么美妙的歌儿你中途离场,跟女人办事?跟女人办事能比这歌儿更好……

  算了!撤!

  墨青跟林苏见面的大计,告吹。

  次日,天变了,春雨蒙蒙。

  无边烟雨丝丝下,窗外长江一片迷蒙,林苏起来后,四处转了转,崔莺房间里没有人,他的元神一探,知道了,她跟绿衣在一个房间里睡呢,看来是昨晚听歌儿听晚了,这会儿都睡着呢。

  陈姐端来了早餐,林苏吃过早餐握住了她的手儿:“咱们去江滩转转?”

  一辆马车驰向细雨之中,驰向江滩。

  江滩在春雨之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长江在江堤之外奔流而过,是无边的动感。

  细雨中,春天的绿叶被洗得干干净净,如同翠玉一般。

  大雾山的雾弥漫到了山庄,将山庄掩映得如梦如幻。

  各个山庄中间连接的水泥路已经全部完工,在绿草绿树间静静沉睡。

  “每次看到这些美丽的场景,我都会有一个错觉,我是不是身在天堂。”陈姐撑着雨伞轻轻呢喃。

  “我不一样,我是每次看到你们几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身在天堂。”林苏笑眯眯地将她抱住。

  陈姐轻轻靠进他的怀抱:“真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会成为相公的女人。”

  林苏捧起她的脸蛋,深深亲了一个。

  这一吻,定格了时空,也定格了空中的迷雾。

  大雾山顶,墨青握住了眼睛,又来了!

  你个文道宗师怎么老是来这手?昨天晚上还没啃够啊?我想找个机会谈个正事也太难了。

第402章 江务司该清也

  好久好久,两人终于分开,陈姐轻声道:“再过一个多月,又是雨季了。”

  “怎么?你还在担心这江堤能不能挡住今年的洪水?”

  “海宁江滩和义水北滩我已经不担心了,但是,大苍其他州府,就难了,我估计雨季一过,又会有大批流民万里而来……这都是那些朝官造孽,如果他们去年采购大批水泥,今年雨季,将会少死多少人?”

  水泥的事情,林苏其实已经作了安排了。

  去年雨季之后,他就给水泥厂的李忧下了指令,让他扩大生产规模,随时应付全国各地的采购风潮,一个雨季,考验了海宁江滩,也将水泥这防洪神器推上了神坛,接下来自然该是全国推广,用这种神器,改变整个大苍。

  可人算不如天算,林苏也想不到朝官会这么无耻,大苍皇帝会这么自私,出于打压林苏的目的,他们将水泥污名化,妖魔化,不仅没有全国推广水泥,反而还禁售水泥。

  有这样的朝廷,他能怎么办?

  提起这一桩,两人也只能无限唏嘘。

  “相公,江滩这边也有些不平静了。”

  林苏微微一惊,什么事?

  陈姐说了,朝廷突然在海宁府成立了一个江务司,江务司的人整天在江滩到处窜,耀武扬威的,在你去青莲论道的当口,他们那个江务都司亲自来江堤视察,说这江堤上用的水泥是妖法,导致江中翻船事件,非要村民毁掉北段江堤,村民自然不干,赵大叔带头,几千人出来,围着这群人,后来杨知府也过来了,带来了一批衙役阻止他们,那个都司跟杨知府大闹了一场,看村民越聚越多,撤走了。

  后来没几天,赵大叔进城,被江务司的人抓起来了,说他偷东西,把他打个半死,幸好杨知府出面,将人救了下来,赶紧找大夫治伤,才保住了一条命。

  林苏脸色很难看:“你说是北段江堤,是不是那一段?”

  他指向鹰嘴崖那一侧。

  “正是!”陈姐说:“那段江堤是整个海宁江滩最关键的江堤,洪季一到,江水至此回流,这段江堤足够牢固才能将江水最猛的冲击力消除,如果这段江堤被破坏,那整个海宁江滩都有危险,林家厂子也会有巨大危险。他们身为江务司的人,对水务也是清楚的,我怀疑他们前来海宁,其根本目的就是毁掉林家产业。”

  “江务司的背景查清楚了吗?”

  陈姐点头……

  江务司是民部下面的一个司,主管水利,海宁江务司的都司乃是四品官,叫杜荃,是民部尚书高格林的女婿,而民部尚书,也是太子派系的。

  又冒出个民部!

  林苏心头火起,看来自己对朝官的反击还是力度小了些,前面一些顽固的牛皮藓没有清掉,比如张文远、赵勋之流,后面的又在朝外冒,比如户部尚书贺云开,此人虽然没有跟林苏当面锣、对面鼓地干上,但他打压主战派邓洪波,间接也是跟他在对着干;比如监察司司正雷正,当日西州惊变,在林苏尚未返回之时,他在金殿之上就罗列林苏之罪,力举诛林氏满门,满朝朝官都在跳,而他是跳得比较高的人之一;现在冒出个民部高格林!居然借水泥“妖法论”,矛头直指林家产业,为了毁掉林家产业,他们连海宁数十万流民的性命都不顾。

  前面突然传来吵闹声,林苏和陈姐顺着路而去,到了路边一个村庄,村庄里一堆人围在一起,人群之中是两个身着公服的衙役,各牵着一匹马,神态高傲异常,其中一个衙役手中马鞭从周围人鼻尖前面转了一圈:“你们这些贱民听着!江务司办差,敢对抗执法者,抓入大牢,给我让开。”

  几个村民让开了,但还是有一个村民挡在两名差役面前:“公家办差,谁会阻挡?只是你们江务司欺人太甚,前期捏造罪名差点将赵大叔打死,现在还来面对妇道人家勒索巨额钱财,谁人能服?”

  正是!旁边的人一下子点燃了火药桶,纷纷开口……

  “你们说赵大叔偷盗,绝对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海宁江滩不缺吃的不缺喝的,凭什么偷盗?”

  旁边的人说:“你们说他偷盗的店铺是黎家米铺,那个黎家掌柜的,跟你们就是一伙的。”

  “即便偷盗,怎么可能有百两银子的赔偿?百里银子能够买多少米?”

  一时之间,满场大哗。

  一个衙役陡然大怒,手中长刀抽出,哧地一声,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断为两截:“大胆刁民,要造反吗?”

  众人同时静音,脸色齐变。

  另一个衙役手中白纸一亮:“看到了吗?这就是赵姓贱民亲手写下的欠条!一百两银子,有没有认识字的?”

  白纸黑字在众人面前一亮,众人全都不敢开口了,不管是谁,面对衙役总会有三分畏惧之心,再加上这鲜红画押的白纸黑字,谁敢再辩?

  前面那个老妇人嗵地一声跪下了,旁边一个女子大叫:“娘……”

  那个老妇人哭道:“各位乡亲,这……这张欠条我家老头说了,是他们硬按着他的手指打的押。”

  “放肆!胆敢污蔑官府,这是要对抗皇上!来人!”

  一声暴喝,树林里一大批衙役冲了出来,轰地一声,赵家院墙直接推倒,院墙边十多个乡亲纷纷摔倒,雪亮的刀光如匹练,杀气腾腾。

  “将罪人赵铁和这两名贱妇全都拿下!”领头的那个捕头喝道:“有敢于阻挡执法的,杀无赦!”

  “官爷官爷……”老妇人拼命磕头:“老妇人不该乱说话,老妇人罪该万死,还请官爷只抓老妇人一人,我家老头重伤在身,不能移动,不能移动啊……”

  旁边一名乡亲突然叫道:“官爷办案,不就是要钱吗?这一百两银子,咱们乡亲帮忙掏了就是!大伙儿谁带有银票?帮忙凑一凑!我有五两!”

  拿出五两银子。

  身边的人说,我也凑点,加了三两。

  很快,几十个乡亲你三两,我二两的,转眼间凑足了一百两银子。

  众位衙役面面相觑,颇有几分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觉。

  是啊,他们在外面对普通民众办差,但凡涉及到银子的事情,都是一个死结,民众要命有一条,要钱谁有?

  但在海宁江滩,变了,你要钱,村民手上还真有,哪怕一个人不够,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就凑齐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富的村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齐心的村民。

  那个捕头看着地上白花花的银子,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很好,既然大家愿意凑钱,那也行,本金一百两银子,利息一百两银子,还差一百两,谁来凑?”

  村民们同时引爆……

  “来人!将他们……”

  突然,捕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两个人漫步而来,细雨迷蒙之中,两人头上的雨水自然分开,湿不了他们分毫。

  这是大儒的文道护体。

  几位村民突然一声大叫:“三公子!”

  嗵地一声,村民跪了满地。

  那个老妇人正急得差点晕了过去,突然抬头看到了林苏,她的眼中毫无征兆地流出了泪水……

  林苏目光慢慢移向那个捕头。

  捕头目光也移向他:“公差办案,闲杂人等还请……”

  话音未落,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在他的脸上,捕头横飞而出,撞在身后一群人身上。

  所有人脸色同时改变。

  林苏缓缓道:“监察令!所有江务司成员,半个时辰之内,集中于海宁江务司衙门,集中接受监察,期限内不能赶到者,视为违抗监察令,杀无赦!”

  手一起,一道金光穿空而起,直上云霄,监察两个金光大字,横贯长空,百里皆见!

  他的声音也覆盖整片海宁江滩,穿过了长江,覆盖海宁全城。

  监察令一出,在场的江务司三十余名成员全都变色。

  同时飞跑。

  这里离海宁江务司足有十里之遥,他们可没有虚空飞渡的本事,必须立刻快马加鞭赶回江务司。

  否则的话,违了监察令,林苏真的可以直接杀了他们。

  不仅仅是他们,前面村子里也有几人策马飞奔,他们也是江务司的。

  前面还有。

  后面也还有。

  一时之间,整个海宁江滩接近百名江务司的衙役同时上马,狂奔而去。

  林苏一道监察令,将所有江务司成员全部从海宁江滩逼回江务司。

  他脸上没有半分得意的表情,伸出手来,扶起地上的老妇人:“老妈妈,你受苦了,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

  “三公子……老身真没想给您添麻烦,整个江滩百姓,都是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牵连公子爷。”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林苏道:“赵大叔在哪里?”

  “在屋里呢……”

  林苏抬腿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一楼房间里的赵铁,赵铁也是满脸泪水,挣扎着要爬起来给林苏行礼,林苏手一伸,止住了他:“赵叔,你为何受伤我一清二楚,就因为你带民众阻止了他们毁堤,你是对的,你所受的伤,是为海宁江滩数十万百姓而受,也是为我林苏而受,所以,你的伤,我来治!你的事情,我来解决!”

  “公子爷,你给海宁百姓这么好的生活,老汉就算性命不要,也不允许任何人坏了公子的大事,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赵铁泪水奔流。

  “不用多说了,躺下吧!”林苏手一起,按在赵铁的眉心,他的手指突然变成了青色,医道圣手“回春亩”,此番只为一个庄户人家而用。

  赵铁眼睛慢慢闭上,脸色变得红润,沉沉睡去。

  林苏慢慢起身,走向外围,外围烟雨迷蒙之中,几十条汉子还整整齐齐地跪在雨雾之中,他们身上已经完全湿透。

  “乡亲们,赵叔睡着了,别打扰他,各自散去吧。”

  几十名乡亲无声地磕了个头,各自散去。

  林苏走向陈姐,抓住陈姐的手,就要破空而起,一个声音轻轻地传来:“公子爷,谢谢你!”

  林苏目光移向地上,地上跪着一个女子,她是赵叔的女儿。

  “起来吧!我走了!”

  林苏脚下一动,破空而起,射向海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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