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桥明月夜
只能给你两年时间,因为无心大劫三年后就到了,有效的教化时间就只有两年。
这话硬!
没有人接口。
围绕西征之事,意见开始分立。
这是第二次长老会的成果,两方意见平分秋色。
今日再次召开长老,再提西征。
情况已经完全不同。
会场气氛完全变了。
这是昨日一张《罪己天书》给害的。
天书一出,乐家代表、画家代表全程沉默,他们中间,可是很有几个跳得老高的,但今天他们敢跳吗?你家祖宗都是邪魔,你只要敢说一句不可西征,立马就会换来其他长老的质问:怎么地?你跟你家祖宗同进退?
你让他们怎么回答?
他们没办法回答,所以,他们沉默,不生事,不惹事,不发言。
而儒家长老呢?
今天倒是有一个人发了言,依然重提儒家兵凶战危,话没说完,道家一位长老就直接给他打断:“十九长老莫要忘了,千年之前,圣殿就已经达成了西征之共识,而且也取得了赫赫战果,如果不是吴征这头老魔出手捣蛋,今日西征本就不必再议,各位如果再就西征之事设置障碍,本座真的得问问,各位都是何种居心?”
这话一出,全场完全静音。
因为他这段话中,包含了三重含义。
其一,西征不是那么难以越过的坎,千年前就已经达成,而且接近成功。
其二,画圣吴征毁了三千文庙,这老贼竟然还在圣殿当了千年的画圣,是你家儒圣犯下的错,你儒家犯下大错,葬送八万里疆域,不该补救补救么?
其三,如今再度西征,收复失地,重建文庙,乃是正途,你们任何人阻挡,做的就是当日吴征所做的事,你们有无可能也是邪魔?
章维空缓缓站起:“圣殿长老团议事,力求公正公平公开,给各位充足的议政时间,但议题本身也不可无限拖延,今夜,即为最终表决,表决过程与表决结果,全程影像存留,供所有人查阅,来啊,同意西征并重建文庙者,站上高台!”
三百长老中,三成人第一时间飞起。
落在高台。
又一成人慢慢走出,上了高台。
最后的一批人,再也坐不住了,也纷纷上了高台。
章维空看着身边密密麻麻的长老,看着下方空无一人的空旷,内心还是笑了。
所谓邪不胜正,就是这么用的。
一个公开!
就足以将某些人的小算盘消于无形!
他们中那些意见相左者,敢在殿主面前侃侃而谈,但是,他敢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吗?他敢背着“别有用心”的头衔,接受进一步审核么?
他敢面对林苏的圣道洗心吗?
千万别以为林苏干不出来!
他敢面对法圣直斥法圣不懂法,他敢逼着儒圣下罪己天书,他敢向圣人言:莫挑战本人底线,否则休怪小子出手不知轻重。
众位长老不管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对这个圣殿另例终是怕了……
没有人知道,这次表决的全票通过,后面有多少重因素起作用,但结果已经出来了,西征!
经圣殿长老团表决,经殿主签字的西征决定书,传到了三重天!
三重天上的圣人能怎么办?
他们敢与代表着圣殿集体意志的长老团作对吗?
你只要敢否决,你就是将自己玩成了孤家寡人。
这,就是圣殿全新构架最恐怖的威力之一,单个长老在圣人眼中蝼蚁一般,但三百长老加上殿主,就代表着圣殿主流意志。
你圣人地位是高高在上,但是,你的地位是道之尊,不是你个人之尊,你敢逆长老团,你就逆了正道,你虽是圣人,你也会是孤家寡人。
大道争锋的关键时期,儒家那边本来就不占优,如果再失了圣殿主流民意,还玩个屁啊?
再说林苏,与命天颜坐着金舟,沿着圣江一路而上……
前面是一座巨大的峡谷,峡谷之下,气象万千。
那里,是圣殿甚至是全天下最神往的一个地方——文宝堂。
世人提及文宝堂,大多有一个刻板的印象,文宝堂,该当高大无伦,立于山巅,宛若人间仙境。
其实,恰恰相反。
文宝堂不在山巅,它在河流之下。
为何?
有说道,文汇大江流,文宝若遗珠。
所谓文宝,是文道长河之中的大浪遗珠。
文宝是文道的附着物,亦是文道的结晶。
这一定位,对于文宝堂而言并不好,因为它是文道的附属,所以,它也只是二十三偏宫之一,入不了正宫之门。
但是,不妨碍文宝堂之人趾高气扬啊。
因为这文宝堂的差事非常香。
它,是非常典型的名声不响亮,但可以闷头发大财的实权宫。
世间传世青词问世,有文宝奖励。
圣殿之中立下圣功,有文宝奖励。
但是,并没有说清楚奖什么,至于奖什么,就是文宝堂一言而决了。
也就是说,他们手上的权力非常大,圣殿之中,文宝堂的弟子出宫,往往是其他宫顶级弟子相陪,因为这一交好,搞不好你在某个时候得到的文宝,跟其他人得到的层级天差地别。
第1076章 梅七郎纠结半生的“路”
更有一宗,文宝堂可不仅仅只有文宝,它还有天材地宝。
各种你想都想不到的奇异宝物存放于此,每一件都可以改变人的一生,这“人”,不仅仅是文人,还有修行人……
林苏还是第一次来到此间。
随着脚下的金舟一头扎入深渊,然后诡异地自然浮于一座桃源之上,他也被这四周的奇异景致惊得张大了嘴巴。
奇花绿树,奇异果实,亭台楼阁,宝气千条。
不夸张地说,你随手在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都有可能是天材地宝。
“这些,本身并不是宝!”命天颜道:“但这面湖,这里的气机改变了一切,寻常山石多为晶石,一面湖水,伐筋洗髓,呼吸一口空气,满满的都是天地元气,我有点怀疑,你今天前来,除了了结一桩旧怨之外,还想在这里,将你的剑道传奇推向一个新的境界。”
林苏横她一眼:“我发现你现在对我解读得有点太复杂了,我想都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修行道梦寐以求的天地元气,还能提前谋划?”
“倒也是,那你除了找一个人的麻烦之外,还有什么图谋?”
林苏轻轻吐口气:“你就不能将我想单纯点吗?”
“我很想将你想单纯,但你自己多次强调,你的纯良到现在只剩下一丁点……”命天颜眨巴眼睛,这一刻,她特别象一个十八岁的邻家小妹。
林苏道:“你得这样想,大战将起,我将离开圣殿,跟我家等我了我八百年的媳妇难舍难分,经历无忧妙境之后,在这春风……嗯,夏风迷人的季节,游一游圣殿的大好河山,顺便拜访一下某位故人,且对故人思故国,再就新火试新茶……”
“且对故人思故国……”命天颜眼神扑闪闪的:“他的故国,有事发生?”
林苏轻轻一笑,一步踏向前面的长堤。
这一步踏出,他脚下的金舟无声地消散,化为文道流光融入眉心。
前面是文宝堂三个大字。
文宝堂边,两名门房同时踏出,同时鞠躬:“参见林常行,参见命长老。”
“梅七郎,梅常行可在宫中?”林苏轻轻一句话。
两位门房道:“在!”
“带本座去见见他!”
“是!”
一位门房带他们进入。
进入这座门楼之后,后面的气机真正是莫测。
林苏一缕声音传向命天颜:“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人的知名度开始变高了,就连文宝堂如此偏的宫,我们一到,无需自报家门,人家就认了个正着。”
命天颜一缕声音回传:“别高兴得太早了,兴许各宫宫主已经将你我画像摆在各宫门房面前,指着画像上的人告诉门房,如果遇到这两尊瘟神前来,莫要激怒他们。”
“哈哈,瘟神,这称呼我喜欢!”
梅七郎的常行居中,梅七郎一听到门房的传话,霍然抬头,抬头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全无血色。
因为他不仅仅听到了门房的话,他还真切地看到了跟着门房进来的人。
一看到林苏,他内心泛起的一个词儿,大概真的是“瘟神”二字。
梅七郎,半生纠结于一个“路”字。
因为他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走自己接下来的路。
他一开始还是有风骨的,在随波逐流与特立独行中,选择了后者,但是,这一选,也开启了他不堪回首的圣殿行程。
他是绝代天骄,他本该风华万里。
但是,他却顶着“双绝”之名,在遥远的天外天关城,做了一个普通的通关使。
他的世界里,没有了文人的风花雪月,只有那些修行人。
他的头顶,没有了蓝天白云、歌榭楼台,只有苍茫的关外,凛冽的寒风。
他一度封存的“路”字,又一次在心头浮现,充满纠结……
就在那个时候,他终于决定了,特立独行太难了,我还是随波逐流吧……
于是,他以林苏为敲门砖,敲响了儒家圣子的大门……
果然,这一敲,他的命运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从遥远的关城被调回,调到文宝堂这样的实权宫,而且职级上来了个常行,单以地位而论,他已经站到了文宝堂的顶层。
如果林苏如他们所愿,真的死在关外,梅七郎大概会是一个新崛起的圣殿新星,在他这条康庄大道上绽放迟来的风采,偶尔月夜回头,望望关外,内心深处最多泛起一星半点的愧疚,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将这种愧疚彻底忘却……
然而,林苏没有死!
而且还带回了兵圣!
成了兵圣面前最大的红人!
从那个时候起,梅七郎就汗流浃背,他知道林苏的手段,他也知道林苏的性格,那是报仇不隔夜啊,他即便拿不下儒家、画家、乐家圣子,还拿不下他一个毫无根基的梅七郎吗?
然而,事态的进程又一次颠覆了梅七郎的认知。
林苏没有报复!
至少在明面上没有报复!
但是,他做下的无数大事,却让梅七郎一次次怀疑……
乐圣被诛,是不是因为乐家圣子策划了关外杀他的行动?
画圣被诛,是不是因为画家圣子?
儒圣昨日灰头土脸,是不是因为儒家圣子?
如果都是,那可怕的程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这是一个报仇朝上面干的人啊,这是一个讨债不仅仅还本而且还付息的人啊……
三位圣子本身付出了惨重得无以复加的代价,连带他们的父母亲都遭殃。
他梅七郎呢?
这瘟神什么时候上门?
今日终于还是来了……
梅七郎全身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