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的表哥
他遂遣使前去质问,得到的回答是李怀仙就是在全力攻城。
次日再次强攻,确实能听到远远从城东面传来的鼓噪与喊杀声,可田乾真始终感觉不对,干脆驱马绕过城池,赶到东面去望阵。
一眼望去,直气得他咬牙切齿。却见李怀仙麾下兵将闹出偌大动静,却根本没进城头一箭之地,一边造着攻城器械,一边对着城头放箭,倒像是在给守军送箭支一般。
田乾真当即纵马冲向李怀仙的大帐,路上纵然有士卒来拦,他也根本不稍减马速,横冲直撞。
“滚开!”
赶开帐前的几个守卫,田乾真掀帘入内,只见李怀仙盔甲都没披,穿着战袍裹着皮毛大氅,坐在案几后方,身边还摆着一盆炭火。
“阿浩,你这是做甚?”
“我还问你在做甚。”田乾真眉头倒竖,“不攻城,又在保全实力、应付军令吗?!”
“这……这不是正在想仗该怎么打吗。”李怀仙指了指案几上的地图,“我这两日病了,命将士全力攻城,怎地?你嫌他们不尽心?误会了,我军初到,立足未稳。”
田乾真目光落处,却看到了案几两边都搁着一个碗,地上还有几个酒坛,登时疑惑起来,问道:“你与谁对饮?”
“当然是军中将领。”
“哪个?”
“朱……朱怀珪,昨夜与他饮了几碗。”
田乾真又问道:“你就只与朱怀珪饮酒?”
“阿浩,你这是在查我?”李怀仙板起脸,道:“我军中之事,只怕还轮不到你插手。”
“你莫不是勾结薛白,要叛变吧?”
“嘭!”
李怀仙拍案叱道:“胡说什么?薛白自身难保,我能投降于他吗?”
两人闹得很不愉快,可仗还得继续打。谈到最后,李怀仙不耐烦地答应一定全力攻城。
可又过了三日,田乾真依旧没感到李怀仙有给守军带去更大的压力,于是,他的哨骑犹豫着向他禀报了一個消息。
“将军,小人留意到一件事,每天夜里,城东门外每有火光,好像是有人夜间走动。”
“走到何处?”
“好像是李将军大营一直在与官兵书信往来。”
田乾真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当夜便亲自带着哨骑往城东去探,隐在黑暗中观察着。
等了许久,果然见到有两个骑兵从李怀仙大营出来,一路往偃师而去,此时若说是巡视亦说得过去。但随着他们到了城头下,城头上有火光摆动着,隐隐能听到吊桥放下的声音。
“驾!”
田乾真一挥鞭,胯下战马如离弦的利箭般窜了出去,他麾下哨骑吓了一跳,连忙追上。
城下那两个叛军骑兵亦被惊扰,往不同方向逃去。
“拿下他们!”
田乾真大喝着,张弓搭箭,在黑暗中径直射中一人的战马,同时追上另一人,带回营中审问。
搜查之下,果然是有一封信,且是李怀仙亲笔所写,内容是让薛白不必担心田乾真,只要双方合作,东平郡王会让他撤兵。
“呵。”
田乾真看罢,杀气毕露,问道:“李怀仙与薛白通信多久了?”
“一两次……四五次……”
“到底几次?!”
“算上朱希彩回营那次,应该是五次。”
正此时,营外又响起动静,士卒禀报是李怀仙来了。
李怀仙是带着一队亲兵进入大营的,田乾真反而没命令士卒阻拦,若他真要杀李怀仙,那一队人也拦不住他,遂一脸不屑地坐在那冷眼相待。
“阿浩,怕伱误会,我连忙赶来解释。”
甫一见面,李怀仙便放低了姿态,语重心长道:“我不是勾结薛白,我是假意配合,诱他出城。”
“是吗?”
“当然!”李怀仙从袖子里掏出几封书信,“这是朱希彩亲笔,你自己看。薛白也准备清君侧,扶李琮登基,唐廷正在追剿他,此事假不了,可以说他立场与我们是相似的。”
可以看出他深受影响,连说话都不自觉地引用了薛白的话。
田乾真接过那些信,扫了几眼,却见上面有许多涂抹的痕迹,而且多是涉及到合作之后的条件。
“此处原本莫非写的是‘诛杀’我,被改为‘说服’了?”
“阿浩,你不信我?”李怀仙道,“我有什么理由背叛府君,勾结薛白这么一个竖子?”
“心里没鬼,你为何瞒着我?”
“你能答应吗?你不能。”李怀仙苦口婆心道:“你与高尚情义深重,高尚死在薛白手里,你绝不可能答应。此事若有你参与,薛白一定能猜到我是骗他的,不告诉你,才不会被他识破。”
“明知我不答应,你还敢?!”
“潼关,此事关乎于潼关啊,我一开始只想赚朱希彩这个叛徒出来,可你知道吗?薛白与哥舒翰是一伙的……”
田乾真勃然大怒,喝道:“你要做成此事,欲先杀我不成?!”
“只等潼关一打开,我必杀薛白为高尚报仇!”
为了说服田乾真,李怀仙当即发了狠,要赌咒发誓,他四下一看,找到一支箭,用力一掰,将它折成两段。
“若有违此誓,叫我不得好死。”
田乾真不为所动,却道:“知道我为何不杀你吗?你太蠢了,中了薛白的离间计却还毫不知情,妄想着贪图天大的功劳。”
“离间计?”
“读点书吧。”田乾真道:“这是曹操离间马超与韩遂的计谋。”
李怀仙奇道:“韩遂又是何人?”
田乾真懒得与这蠢人多言。
他虽明知是薛白的诡计,也不愿当马超,但对李怀仙实在不能信任,不可避免地还是心生猜忌。
是夜,李怀仙走后,他遂招过麾下将领,命他们对李怀仙的兵马有所提防。同时,他还修书一封遣快马递于洛阳,劝安禄山不可信了李怀仙的蠢主意。
***
“狗崽子。”
李怀仙出了田乾真的大营,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忧虑的并不是能否攻下偃师,而是叛军还能不能攻破潼关,这才是事关前程富贵的大事。而在如此大事面前,田乾真却只在乎高尚的仇,岂非可笑至极。
劳他还要在这寒冷的夜里亲自跑一趟,费尽唇舌解释。
夜路并不好走,今晚没有月光,四野漆黑。火把的光亮照着马蹄下的积雪,有些晃眼。一行人与城墙隔着差不多百余步的距离,不虞被城头的守军射到。
“将军。”
前方忽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李怀仙看向黑暗中,示意亲兵执着火把过去,一照,果然是朱希彩,没有骑马,带着几人站在那儿。
“你怎来的?”
“从城墙上吊下来的。”
李怀仙道:“你怎知我到了田乾真营中?”
“今夜出了事,我没得到将军消息,很担心,就出城来见将军。”
“你怎知我从这边过来。”
“有千里镜。”朱希彩道,“城外的很多动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李怀仙道:“给我一个吧。”
“喏。”
朱希彩像以往一样应了,转身向身后的士卒们伸手,道:“给我。”
“对了,将军,薛白给了更好的条件。”
“哦?”李怀仙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
“他说,让我顶替你的位置。”
“什么?”
李怀仙发愣的片刻工夫,昏暗的火光下,朱希彩已持弩在手对准了他的面门,扣下弩机。
“嗖。”
怒箭激射,正中面门,李怀仙甚至来不及惨叫,已跌落马下。
“李瑗!记得我借你七贯钱为婆娘看病吗?”朱希彩一箭射杀李怀仙,当即后退了两步,向那些想对他动手的亲兵们喝道:“跟着我,保你们荣华富贵。”
***
夜愈深。
城东叛军大营中,几名将领正聚在篝火旁商议。
“朱怀珪,大半夜把我们叫醒做什么?”
“将军去了田乾真的大营,还未归来。我放心不下,恐出了变故。”
朱怀珪是一个年近四旬的儒雅将领,他祖父曾任赞善大夫、父亲当过太子洗马,他自己早年间则在裴宽手下为将,后来安禄山接替了裴宽,他便被调到李怀仙麾下。
他妻子前些年病逝了,留下两个年幼的儿子,他家人也不在范阳,如今跟着叛军造反,只好把儿子们带在身边。长子名为朱泚,十二岁;次子朱滔,八岁。
是夜,朱泚也醒了,揉着眼蹲在角落里,听着朱怀珪与将领们议论。
“见田乾真而已,能出甚变故?”
“我们都知将军近来在劝降薛白,田乾真必是绝不同意此事,安知两人会起怎样的口角。”
“朱怀珪,你莫非是不想造反?要劝我们归顺朝廷吧?”
“我不过让大伙小心谨慎些。”朱怀珪道。
却有将领道:“眼看这局面,归顺了也未必不好。”
“你们知道将军与薛白在谈的是什么?”
“像是拥立太子?那我们也算有功了,比被围剿了好……”
众人聊着聊着,夜风吹来了远处的喊叫声。
“不好了!”
有一骑狂奔入营,却是李怀仙身边的孔目官李瑗,正一边策马,一边大喊道:“田乾真杀了将军,马上要提兵杀来了!”
“什么?!”
营中诸将顿时慌作一团,纷纷惊道:“这如何是好?”
“田乾真眼见了高尚之死,已丧心病狂!”朱怀珪道:“将军已死,我等不是田乾真对手。”
“避入城中吧?”
“对,找朱希彩!朱希彩素来有义气……”
***
“呜——”
夜色中忽然响起了激烈的号角声。
枕戈而卧的田乾真倏地坐起。
“怎么回事?!”
“报!将军,李怀仙派人请援,叛军偷袭了他的大营!”
“该死。”
田乾真大步出了帐篷,捧起地上的积雪用力搓了搓脸,冰冷的刺激让他脑子清醒了许多。
出于谨慎使然,他并不想在黑夜里贸然出兵。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正中了薛白的离间之计?
好像曹操离间了马超、韩遂之后,使之不能互救。
田乾真本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愈想愈是不安,终于有了决议,下令让副将看好大营。他则于仓促之间点不到两千骑,火速往李怀仙大营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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