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120章

作者:安化军

  用铁炮的炮手每人一百文,旁边大炮的威力他们看在眼里,自知不能比,同样兴高采烈。

  发完了赏钱,杜中宵重回帅帐,与大家尽欢而散。

  看着就要破城,王信、王凯和郝质等将领,都不敢喝醉。散了之后,各自回自己军营,做详细的布置。破城的第一功,属于杜中宵带来的大炮无疑,其他功劳,比如抓获王则及一众头目,大家还要争一争。

  李继和回帅帐后,把今日的情形写成奏章,命人快马送回京城。

  明镐每天向枢密院汇报军情,李继和的奏章,则呈递皇上,是两个不同的渠道。因为走马承受有各种特权,奏给皇帝的是密奏,其他人不知道,极易引起将领猜疑。

  明镐除了连夜向京城奏报之外,又派了两千士卒,在城外起了一堵高墙,大约与城墙等。他在贝州城下已经耽误了太久,凡是对攻城有利的,都不计代价去做。

  第二日一早,杜中宵看了新起的土墙,命各炮转移到城门以东,全部布置到土墙上。

  陶十七指挥炮手,架好大炮,装填弹药,看看城头,请示了杜中宵,命令先对着城楼放上一炮,试试威力。大炮平射,威力比仰射大了近倍,不是昨日可比。

  一炮发出,地动山摇,城楼塌了一角,众人发一阵欢呼。

  王则听了昨日战况,带了宰相张峦和枢密使卜吉正在城楼上观望,不想今天第一炮打在这里。城楼剧烈摇动,有好几个人摔在地上,面色如土。

  王则军校出身,这个时候倒是有一股狠劲,高声道:“都起来,也调我们的砲,轰对面的炮!还有弓弩,全部调来,射死他们!”

  卜吉看了看外面土墙上的炮,对王则道:“大王,离得太远,只怕没什么用处。”

  王则厉声道:“打不到他们,吓一吓也好,难道我们在城里等死么!”

  卜吉无奈,只好把城中的弓弩手调来南城墙,向城外乱射。又命城头布置的旋风砲,装了石弹,向城外新筑起的土墙打去。旋风砲的形制不大,因为灵活,可以随时改变发射方向而得名。

  打了一炮,陶十七命炮手重新装填。还未装填完毕,就见城上弓弩齐发,场面十分壮观。不过弓弩的射程不够,只到城外土墙一半的距离,便纷纷落在地上。随着弓弩,城头的几门施风砲也打了起来,射程却比弓弩还近,石弹在土墙上都有些看不清。

  陶十七看了,对炮手笑道:“城中的妖贼已经黔驴技穷,无法可想了。与我们的炮比起来,他们的弓弩和石砲如同小孩玩具一般,徒让人发笑。赶紧装填了,我们先把城门东边的战棚打掉。”

  举着火把准备点药捻的炮手笑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是城中的妖贼被逼急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做事更加利索。装填完毕,陶十七指挥着炮手,瞄准城门东边的一座战棚,一炮轰掉。平射不只是威力更强,也准了许多,不像昨天一样,往往几炮才能轰掉一座战硼。

  明镐站在远处,见大炮轰掉了一座战棚,对身边的杜中宵道:“看城头妖贼的动静,想来贼首已经到了城楼。何不用大炮轰城楼,不定就毙了贼首,立一奇功!”

  杜中宵道:“贝州城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是一死地。只要攻进城去,贼人插翅难逃。现在最要紧的是攻进城去,只要破了城,贼首只能束手就擒!”

  胜券在握的时候,没必要心存侥幸,去建什么奇功。只要按部就班,孤立了南城门,到时用曲城登上城去,城外大军云集,贼人一个也跑不了。现在轰城门,反而耽误时间,而最要紧的就是时间。

第22章 大局已定

  崇政殿里,皇帝赵祯道:“昨日贝州城下,杜中宵携了新的火炮去,一个下午,就把城墙上的女墙全部轰塌。城下将领估计,不过五日,就可破城。年前枢密院试过火炮,不是没大用处吗?”

  夏竦捧笏道:“陛下,明镐来的奏章,说新铸的炮比原来的炮大了十倍,威力自然不同。据说一炮发出,惊天动地,女墙随炮崩塌。没了女墙遮接,城墙也就不能登了。”

  陈执中道:“火炮本就是杜中宵所制,在唐龙镇时,几炮便把劫掠的契丹人惊走,岂会无用?其他人只是按火山军的形制铸造,不知其道理,用起来自然不能发挥其威力。”

  宰执看了明镐送来的奏章,赵祯则有李继和的密奏,两相对照,便就知道他们以前对火炮的威力低估了。女墙不如城墙厚实,但也坚固异常,一炮就可轰塌,他们实在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威力。

  议论了一会贝州前线的局势,战局乐观,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枢密副使高若讷道:“若是大炮有如此威力,那就是国之利器,不可轻易示人。上元节后,契丹国使要经贝州北返,当命明镐等人,不可使契丹人看见火炮。”

  夏竦道:“此言有理!同时吩咐馆伴使,防契丹人刺探贝州军情。”

  大宋对契丹一直处于下风,所依赖的就是坚城。如果让契丹人学去了这种攻城利器,大宋面临的威胁就不是从前可比。历年的契丹使节,都会刺探情报,不得不防。

  宰执们一起商量,两府同时采取措施,防止大炮的情报外泄。至于以前的小铁炮,因为不重视,也不知道契丹人知道多少,现在顾不得了。

  大炮和火药说起来并不复杂,不过这个年代,技术扩散非常不容易,契丹想学也一时学不来。交流了几百年,又有幽云十六州的汉人在治下,契丹的技术水平还是差大宋一大截。

  宋庠道:“杜中宵此人,在河东路的时候便就治绩突出。虽然不擅文学,但各种杂学无所不知,除了制火炮,还曾制了拉货的大车,数年间河东路便有数千辆。有了此车,麟府路粮草供应从容许多。人各有所长,此人也是个人才。”

  陈执中道:“他真能攻破贝州城,回来需重用。我听说开封府韩推官制的车船,也是他与杜中宵一起制出来的,于机器上面,此人甚有心得。”

  其他几人纷纷称是。三司使张方平道:“杜中宵在火山军的时候,把唐龙镇设为自由贸易之地。初时不知其用意,一年多以来,他在那里建立柜坊,获利无数。以唐龙镇偏僻之地,所得还要多于河北路的榷场。现在河东路的钱粮,多赖唐龙镇,免了京城调运。”

  以前杜中宵做了很多事,零零散散,每一样都让人眼前一亮,但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功劳,不入宰执们的眼。贝州城下用炮攻城,跟其他的事情比起来,于杜中宵自己来说,其实是最简单的。但这场战事朝廷瞩目,所有的官员都盯着,一件不大的功营,却让朝中的重臣注意到了他。以前的零零星星各种功劳加起来,突然让人觉得光芒万丈,不再是那个为了馆阁试到处钻营的年轻小官了。

  赵祯到这个时候,才对杜中宵有了印象。重新回忆起他到河东路的时候入京陛辞,还有上次回京演示枪炮,模模糊糊想起来的不多。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杜中宵答了什么,竟然一句都不记得。好在这些正式会面都有记录,回去翻一翻,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年轻人。

  贝州城下的杜中宵对朝中的事情一无所知,兢兢业业地指挥着攻城。他心中明白,只有攻破了贝州城,自己的功劳才能到手,不然一切就是镜花水月。

  一个上午,便就把城门以东三十丈以内的女墙全部轰塌,成了光秃秃的城墙。

  王则命兵士射了一会弓弩,发了风次石砲,见对城外的宋军没有丝毫威胁。冷静下来,不再做这些无用功,紧急招集人力,在昨日被轰过的西段,用竹木搭建临时掩体。

  情势很明显,城墙上如果没有掩护,守军的优势便不复存在。面对十倍于自己的官兵,城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不说曲城再没有机会烧毁,宋军在弓弩掩护下,直接登城都防不住。

  这个时候,铁炮的用处就显出来了。

  杜中宵只移动了一半的铁炮到城门东侧,西侧依然保留了一百余门,一直对城墙猛轰。没有了女墙遮挡,竹木盾牌怎么可能挡得了火炮?守军付出了极大代价,竹木掩体随建随毁,根本建不起来。

  明镐和李继和一直在城下观战,看了城头的情形,对李继和道:“军中一直有炮,却没有人知道怎么用,在城下虚耗一个月。杜学士一到,火炮威力尽显,这城可计日而破了!”

  李继和颇多感慨:“官家派我来贝州城下,临行的时候,语气严厉,对战事极不满意。不过数百兵卒据城叛乱,大军围城,月余攻不下,感慨官员没一个可了事的。不想我一到这里,杜学士随后便到,架起大炮,这城便就如纸糊的一般。现在再看,破城又有何难?”

  明镐点了点头:“不错,世间很多事,会做的一看就明白。不会做的,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火枪火炮,本就是杜学士制出来的,天下间再没一个人比他明白该怎么用的了。”

  只要在期限内攻下贝州城,对于明镐来说,以前的挫折便如过眼云烟。打仗这回事,最重要的就是结果。打赢了一切好说,以前的挫折,不过是以后的笑谈。如果打不赢,再是智计百出,殚精竭虑,在别人眼中也是败军之将。不要说功劳,不受责罚就不错了。

  城头的王则,看着两侧的城墙全部成了光秃秃的,面发灰白,对卜吉道:“枢密,南门两边的女墙都被砸塌了,明日官军必夺此城门。我们该如何守住?”

  卜吉哪里有什么办法?想了想道:“惟今之计,只好聚集城中精兵于这一段城墙,与敌死战!”

  王则摇了摇头:“怎么死战?你看西段的城墙,外面的官军炮不停,今日死了多少人?死了这么多人,还连一座战棚都搭不起来。没有女墙,没有战棚,如何抵挡官军的弓矢?”

  卜吉沉默无言。到了这个时候,任谁都看得出来,明天宋军攻城,很难抵挡了。怎么办呢?投降是不可能的,前面他们做的事情太绝,投降也给免死罪,只有顽抗到底。现在惟一的出路,是明天宋军攻进城来的时候,能够乘乱逃走。

  卜吉是这个心思,王则又何尝不是?

第23章 意兴阑珊

  杜中宵和李继和相对而坐,一边聊着天,一边饮着酒。

  帐外面,铁炮压制住了城头,在南城门两侧留出了一片空白地带。王凯指挥着神卫军士,把重新搭好的曲城靠到城墙上,五百精兵鱼贯而上。

  到了这一步,大局已定。杜中宵不再参与战事,也不观战,自顾与李继和在帐中饮酒。

  听着外面杀声震天,李继和道:“学士,你到贝州之后,立即扭转战局,今日攻城必胜。到了这个时候,怎么不出去看一看,只顾在这里饮酒?”

  杜中宵道:“不过数百士卒叛乱,裹挟城中百姓,依赖坚城,才拖延到今天。城一破,便就如砍瓜切菜一般,有什么好看?再者说了,这又不是面对外敌入侵,叛乱的终究是本朝百姓,不过一时被妖教迷了心智而已。作乱着实该杀,但让乱子起来,朝廷就有许多不是。”

  李继和点了点头:“学士说的是,这仗原就没什么意思。”

  贝州之乱,当然不是农民阶级反抗地主阶级的战争,这场乱子,农民只是旁观者。但这几年弥勒教的大规模传播,却说明了社会矛盾激化,底层人民受到的压迫加深。从这个意义上说,此次叛乱,朝廷应该负更大的责任。

  但谁负责呢?西北党项叛乱,耗费了无数钱粮,却一战不如一战,最后只能议和。不管用什么样的名义,每年都还赐绢帛,可谓是内外交困,丢尽了大宋脸面。陕西、河东、河北沿边三路,这几年负担沉重,最后换来这种结果,不出乱子才不正常。

  杜中宵亲历其事,知道这种局面,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能够担起责任的。这种结果,说明天下出现了问题,而且非常严重。党项数州之地,为了对付元昊,朝廷花了太多的钱,说明官僚体系的效率不高。以优势兵力,天下近半精兵,屡战屡败,说明军事上的问题更大。

  朝廷没有什么对不起作战禁军的,战事不力,推不到对军队苛刻上面。几年作战,朝中官员普遍捐出俸禄的一部分,支援战事,前线将士足兵足饷。数年无大胜,朝廷对军功依然慷慨。近的如贝州城下的王凯,不过十年时间,就由一个底层的巡检,升到了武臣极任的管军大将。更典型的如狄青,十年间由一个捧日军小校,做到了一路都部署,管军大将。再进一步,杜中宵没记错的话,狄青要做副枢密使了。

  从礼遇上讲,管军大将与枢密副使相等,俸禄上还要更加优厚一些。不过副密院是文臣系统,偏向于军令,掌管着人事和财政,权力更大。

  杜中宵记得以前有人论宋朝的武将,有人把狄青与岳飞相提并论。杜中宵查了狄青的履历,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狄青从来没表现出能够指挥一场大规模战役的能力。实际上在这个年代,高级将领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这种能力,宋军没有打赢一场大战。狄青的战功,在西北并不突出。

  不了解事实,对于西北惨败,经常会得出官员贪污腐败,将领怯懦怕死,士兵滥竽充数这种想当然的结论。其实与对面的党项比起来,宋军这些毛病,远比对方轻得多。

  那为什么还是败了?这就涉及到根本的制度问题了。既有文臣武将的关系,也有军事制度,更深的还有立国之本。即现在人常说的,军为大宋立国之本,但执掌权力的,又以文臣为主。

  不管是在西北,还是贝州城下,以文官重臣为帅,高级武将负责军事指挥,已经是惯常做法。明镐以体量安抚使统一掌管军政,军事则以王信为都部署。没有明镐,则前线军队的后勤不好协调,军粮转运的转运使系统,已经彻底成了朝政的一部分,早就以文官为主。而且武将的素质,也无法跟朝廷的中书和枢密院对接。没有王信这个都部署,作为文官的明镐,无法有效指挥军队。

  这种体系,就是在西北磨合出来的。战事初起,前线分掌一路的是武将帅臣,他们打得实在太过难看。范仲淹和韩琦为代表的文臣边帅,代替了前线的武将,才稳定了局势。不是因为文官为帅,才导致了前线失败,而是因为前线失败,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用文臣为帅。

  为什么这样?这就又涉及到现行军事制度下,军队的能力问题了。

  在火山军的时候,跟王凯和张岊配合,杜中宵实际没有遇到真正的战争,对这一点感触不深。在贝州城下数日,杜中宵看了典型的禁军,他们的组织、纪律,他们面对战争的做法,从心底里,对这支军队不报什么希望。要想真正能打仗,非要进行彻底的改革不可。这种事情,现在的杜中宵如何做到?

  打下贝州,城下的将领们加官进爵,请功领赏,皆大欢喜。但对杜中宵来说,这种事情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将来面对外敌,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自己也会因为贝州之战,有军功,升一升官,也就仅此而已了。这种小功,有什么可夸耀的。

  从官军开始登城起,杜中宵就觉得索然无味,实在没有心情看下去。现在他只想快点结束,自己回到京城,有个合适的职位,做些真正于国家于天下有利的事情。

  看着杜中宵的神情,李继和叹了口气:“学士,看你神情落寞。即将破城,大功在手,有什么不开心的?前两日,你带着人用火炮轰城,何等意气勃发!怎么到了最后,却又意气消沉了呢?”

  杜中宵道:“贝州城里,不过千余妖贼,蛊惑人心作乱而已。仗着坚城,抵拒官兵月余,真正说起来,丢死个人。这种仗,胜是应该,又有什么可喜的。”

  李继和道:“贝州要地,朝廷瞩目,非其他地方可比。”

  杜中宵摇头笑了笑:“是啊,如果换了是座边远州军,纵然规模再大,朝廷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句话不是随口说的,而是有感而发。算着时间,南方的侬智高也快要闹大了。有贝州对付王则的劲头,侬智高怎么会闹那么大。贝州王则叛乱的骨干是两营禁军,千人左右,看着不多,问题是这种防守力量的城池,侬智高就攻不破了。两广军州,除了桂州和广州,连贝州这种规模的城都没有,不然哪里会让侬智高如入无人之地?要不是他屠邕州,攻广州,也不会被朝廷以雷霆之势镇压。

  心里明明知道侬智高会引出大乱子,可现在杜中宵说给别人听,没一个人会信他。

  见杜中宵意有所指,李继和道:“不知学士所说何处?西北党项元昊新丧,且与契丹作战,可不敢再起事端。就是河北路,不说契丹与本朝交好,他们要攻党项,也不会擅启事端。”

  杜中宵道:“西北自是如此,但西南呢?我看朝报,有广源州侬智高,世代为地方土酋。前些日子他不再臣服交趾,两国交战,交趾奈何不了他。侬智高数次向朝廷请求封赏,朝廷不许,难保他不会心怀怨恨。朝廷不能战党项而胜之,这些周边小族看在眼里,起异心可不是什么稀罕事。”

  听了这话,李继和笑道:“学士多虑了。西南瘴疠之地,人口稀少,又无马匹军器,他们能闹出什么乱子?他们敢作乱,只要派一巡检,便可计日而定。”

  杜中宵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点到即止就可以了,自己话留在这里,等到以后侬智高起事,他们自然会想起来。李继和作为走马承受,皇帝身边的人,这些话会传上去。

  贝州这种小地方,又没多少叛军,打起来有什么意思?只要做个引子,以后有了大战,自己能被朝廷想起来,那才是立功的时候。

  朝廷做官,自己没有舞文弄墨的本事,走不了词臣那条快车道,只能从军功上想办法。宋朝非常重视军功,有军功在身,别人升一阶,自己就可以升两阶,跑着跳着这官就升上去了。

  贝州之乱自己没有错过,军功已经到手。不过这战事太小了些,只能做具跳板。如果能够赶上讨伐侬智高的大战,才能做自己以后立足朝堂的根本。

  饮了一杯酒,杜中宵望了望帐外。声音比刚才小了些,想来官军已经攻入城里,贝州之乱眼看着就要平定了。这个时候,王信、王凯、郝质等人才是主角。

  这次是靠着火炮,靠着朝廷里多少有些人缘,才挤上了这班车,并且马到成功。下次大乱,自己要怎样才能南下平叛呢?记忆中,数十年间,可就只有那一场大乱了,万万不能错过。

  至于北边,其实现在党项内外交困,是进攻的好时候。可大宋已经被党项打怕了,实在没有勇气挑起战争,坐看机会流失,着实有些可惜。要说军功,其实那里才是大展身手的地方。

第24章 秘密回京

  帅帐外的空地上,王信提着王则,一把掼在地上,向明镐叉手:“谏议,已拿了首犯王则在这里!”

  明镐抬着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长出了一口气,高声道:“一应人犯,全部收押。一定要看住了,不得有丝毫差错!等朝廷旨意,如何处置!大军驻城外,没有军令,不得入城!”

  说完,对身边的高继隆道:“知州,贝州新经战乱,如果大军进城,难免扰民。你带手下进城,妥善抚慰百姓。除叛乱士卒,及曾入妖教者,其余皆不问,不可再激起民变。”

  高继隆拱手称是,带了手下官吏,进了贝州城。王信、王凯和郝质则带部下出城,依然回营。

  贝州一座小城,几万大军涌进去,不说军队的军纪不能指望,就是军纪良好,城中百姓也负担不了。

  把几个首领押在帅帐外,明镐对一边的杜中宵道:“此次破城,学士当居首功!今日军中设宴,为众将士庆功!学士请上座!”

  杜中宵笑着摇了摇头:“攻破城池,浴血奋战,是诸将之功。我不过是带人放了几炮,哪里敢自居首功。谏议主帅,自当上座,几位太尉作陪。我叨扰一杯酒即可。”

  城一破,杜中宵的作用就消失了。这个时候,正是攻入城中的诸将意气风发的时候。王凯与杜中宵熟识,自不必说,王信、麦允言和郝质等人也都心中有数,不会失礼。下面的钤辖、都监,以及王凯属下的军都指挥使、营指挥使,可就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了。打了胜仗,人人趾高气扬,互相夸耀争功。为了言语冲突,几次打了起来。对于接着发放的赏赐,更是斤斤计较。

  这种时候,将领比前边作战的时候更难约束,明镐看着也头痛。见杜中宵不争功,心中赞许,当下命亲兵摆了酒筵庆功,杜中宵作陪。

  酒至半酣,明镐把杜中宵叫到一边,低声道:“学士,城已破,再在城下多留无甚益处。王则一众贼犯,先押在这里等候朝廷处置。等到明日,你立即带了大炮返回京城。枢密院特别交待,回京的路上要仔细遮掩,不要被人看破了行藏。”

  杜中宵一愣:“怎么,难道王则还有同党?要到别的地方追剿?”

  明镐道:“不是。贝州回京,正是契丹国使北回的路。你早走一步,在契丹使节动身之前,押着大炮回到京城。此次贝州之战,大炮居功至伟,此是国之利器,不可示人。”

  杜中宵点了点头,明白了明镐的意思。贝州之战的情形,肯定瞒不过人,契丹使节必定会四处打听大炮是什么样子。自己提前回去,避开契丹使节,免得被他们打听了消息去。

  此次大炮虽然没有轰塌城墙,能够把女墙防御体系消灭,对于攻城的意义已是非凡,不是上次的枪炮可比的。枢密院年前自己试炮,得出没用的结论,丢了一次脸,现在格外重视。这一次回到京城,只怕不会再让杜中宵在百官面前试炮了,能够见到这武器的,只怕没有多少人。

  城已破,贼首已拿,攻城官兵放下了包袱,这一夜人人尽兴。

  杜中宵微觉酒意,见王信、王凯和一众将士畅饮不停,便向明镐告罪,回到自己帐里。

  陶十七与几个炮手,还在旁边小帐喝酒吃肉,痛饮欢呼。杜中宵吩咐一个卫士,把他叫进自己帐里。

  叉手唱诺,陶十七道:“官人,今日大胜,你怎么不多饮几杯酒?”

  杜中宵道:“酒随时可以喝,这几日人人兴奋,容易出事,还是自我约束一下得好。”

  陶十七不在意地道:“我们都是自家兄弟,在一起喝几杯,说些闲话,又会出什么事!”

  从相州一路前来,陶十七跟几个炮手混得熟了,都像兄弟一般,倒没有外面那么乱。

  杜中宵道:“十七,朝廷旨意,明日一早我们押炮回京。此次攻城,大炮威力尽显,许多人都看在眼里。现如今契丹使节在京城,要防他们耳目,我们回京要隐密一些。”

  陶十七喝得晕晕忽忽,听了杜中宵的话,愣了一会,明白过来意思。叉手道:“官人放心,我自会约束他们,不要饮得烂醉。明日一早,我们收拾妥了,上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