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没飞升吗? 第195章

作者:国王陛下

  休息的时光永远短暂。

  与宋鸢那轻快活泼的对话结束没多久,仿佛只是一转眼,鹿芷瑶尚在回灵坞堡中星眸半闭,回灵养神……就感到窗外投来的日光有些诡异的刺眼。

  光线的异常变化,让她无奈终止了宝贵的忙里偷闲,睁开了眼。而映入眼帘的则是一片淡淡的血色,自头顶的天空,似是弥漫起了粉色的雾。而见到这个颜色,鹿芷瑶就叹息一声,用力揉了揉旁边仍瞌睡着的鹿头,站起了身。

  鹿悠悠被毫无征兆地猛撸,顿时惊醒,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利索地抖了抖耳朵,强迫自己紧张起来。

  虽然尚未化形,灵智也没有完全启化,但鹿悠悠已经很清楚自己在此间的使命。

  “别这么紧张,不是要你去献血拔毛的。截断外来的荒毒污染源后,这大阵内的拔荒已经不是非你不可了。”鹿芷瑶顺了顺小鹿耳朵,低声道,“是秦牧舟坚持不住了,在提醒我去接班呢……表现还不错,这一轮坚持了应该有一天半,以他的水准,甚至可以算超常发挥了。”

  灵鹿顿时发出欣喜的低鸣,用头拱了拱鹿芷瑶,似乎在说:“你之前真的多虑啦。”

  鹿芷瑶失笑,伸手将拱来的小脑袋推开:“小家伙灵智未完全启化,却明显越来越机灵了,都懂得主动给我提供情绪价值了。放心吧,我虽然最看重宋家堡的小不点,但最宠的肯定是你……因为只有你,有机会陪我到最后。”

  灵鹿顿时露出困惑的目光。

  “没事,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而现在嘛,我要去接班啦,这一轮有你助我恢复气血仙元,拔除荒毒,我应该能再坚持个三五天。但是,我有点怀疑这三五天能不能顺利度过去。小家伙,记住了,如果我去主持大阵的时候,烟坞出现什么意外,你不要管其他任何事,任何人,包括我在内,你都不要管,立刻以我所授的术法逃跑,跑的越远越好,期间也不要靠近任何人,哪怕是和你相熟的人也不行,明白吗?”

  鹿悠悠虽仍有些迷茫,却坚定地点点头。

  “好乖,就该这样。”鹿芷瑶说完,再次宠溺地顺起了小鹿的耳朵。

  而下一刻,她便离开了回灵坞堡,出现在前线码头,脸上的表情也回归了日常的轻松写意。

  “小秦,表现不错哦。”

  秦牧舟闻言,身形微微一颤,而这一动之间,便有淡淡的血雾从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喷发出来,而那一身由灵山白云织就的云裳素衣,也在这一刻被染得血红。

  “幸……不辱命。”

  开口时,声音已是嘶哑枯竭,仿佛喉咙被烟火烧灼过。

  鹿芷瑶嗯了一声,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师弟,也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大阵的主持位。

  而阵上传来的压力,比预期得要轻松一些。

  鹿芷瑶凝神远望,只见十里外,凤湖湖心上,白武侯仍是披头散发,灰袍如缕。甚至就连脸上的表情都与一天半前,乃至四天半前毫无区别……但是,和四天半前相比,他的确是变弱了。

  而且变弱的程度,比预期还要多出些许。

  显然,这场一度让鹿芷瑶接近油尽灯枯的消耗战,对白武侯而言也同样痛苦难耐,虽然他修行比鹿芷瑶多出千余载,然而面对鹿秦两人的车轮战,尤其鹿芷瑶背后还有一头吉祥灵鹿的时候,这千余载的修为优势其实已近乎荡然无存。

  事实上,在开战之前,鹿芷瑶就已经算得很清楚:只要她能彻底激怒白武侯,让他无论心中有过多少精明算计,都被顷刻的怒火烧尽,转而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锁死在烟坞大阵上,与鹿芷瑶打这种呆仗笨仗,那么消耗战之下,最先支撑不住的一定是白武侯。

  以二敌一的车轮战,结果必然如此。

  秦牧舟再怎么优柔寡断,至少在鹿芷瑶本人近身旁敲侧击的情况下,他都不会公然改变自己的立场,相反,他还会表现得更加拼命,更加不遗余力,如同自欺欺人的信徒一般笃信着鹿芷瑶。

  而目前看来,秦牧舟的拼命,甚至超乎了鹿芷瑶的预期。在这一天半的斗法中,他成功削弱了白武侯,而这就让鹿芷瑶在下一轮的持久战中,可以更加轻松。

  “……好好休息吧。”鹿芷瑶拍了拍秦牧舟的背,“去睡一觉,下次醒来,就是在庆功宴上了。”

  秦牧舟愣了一下,勉强咧出一个笑容:“师姐你,不要逞强啊。”

  “啧!”鹿芷瑶蹙了下眉头,又伸手拍了一下秦牧舟,这一次却着实用了些力气,顿时拍出一阵淡淡的血雾,也让秦牧舟近乎吐血。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这么居高临下地指导我了?赶紧睡去吧!”

  秦牧舟踉跄几步,无奈苦笑,而后向鹿芷瑶拱手告辞。

  待他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消失在码头街巷尽头,鹿芷瑶才挥动瑶剑,带动大阵的磅礴伟力,斩向白武侯的冥法。

  “冥宗,倒计时又要开始啦。”

  ——

  与冥宗的第二次拉锯战,每时每刻都无比的漫长。尽管冥宗变弱了,但鹿芷瑶的状态也显然没有回复到最佳。但鹿芷瑶却浑不在意,她一边完美无瑕地挡下了白武侯的每一道冥法,一边甚至有余暇低声开口自语。

  “其实,我本来有好多话想要嘱咐秦牧舟的。在我持阵的时候,他除了休养生息,还要负责监督烟坞人将定荒石凝练完成。一旦烟坞的定荒基石真正成型,那么与宋家堡的定荒石就能形成共鸣,延展成一面‘光洁的石壁’,然后只要以血河中流淌的九州万灵血作为涂料,就能绘制出凝渊图,继而激活九州大陆的第一個定荒阵。”

  说到此处,鹿芷瑶叹息一声,说道:“之所以选定烟坞为定荒最前线,其实看中的并非此地的水陆灵脉,更不是烟坞中的六大家族、百万生灵。而是这道大阵,以之为基础改造定荒阵,可以事半功倍。尤其还能顺便挫败一下你们白家这新天庭的先锋大将,顺利的话,或许新时代的格局也能一举定鼎。”

  之后,鹿芷瑶又叹一声,自语的声音也更加低沉:“这些话呢,其实我早就和秦牧舟念叨过不止一次,他几乎是第一批逆势投奔我来的真仙,我总要给他画画大饼,渲染渲染伟大理想。对于领导者来说,画饼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旦开始画就一刻都不能停,哪怕对方已经对你笃信无疑,你也要继续喂他吃饼,一直喂一直喂。因为你不喂了,他就会怀疑你是不是不信任他了,或者伟大事业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挫折。”

  “所以,我本来是准备了不少话要和他说的。除了画饼之外,还要顺便再叮嘱一句,我在阵中脱不开身时,他还要照看一下后方,免得后院起火……可惜之前的一天半里,他有点拼过头了,不但比我预期的多坚持了半日,甚至还让冥宗你受了些许小伤。而代价嘛:我若当时强留他吃饼,他怕是要当场死在我眼前,所以我也只好让他速去休息,那许多金玉良言也只能暂作保留了。但是呢,我这人一向喜欢说话,既然不能说给他,就只好说给你了。冥宗你若是也不想听,不妨卖我个破绽,被我一剑斩离八百里,速速离开凤湖这是非之地,找个偏僻幽静的地方避一避……唔,看来你也有些固执,怎么也不肯走了。那,我就当你是想听了。”

  鹿芷瑶轻笑一声,又说道:“冥宗,白家是天庭历史最悠久的世家之一,你在白家五老中本是资历最浅,实力最弱的一个。但天劫时因仙律崩离,其余四老各自重伤,反而让你这后生晚辈后来居上,成了现存战力最强的一个。而这就给了你一个绝佳的起势良机,你之所以在新天庭群仙面前,抢着要揽过这占据凤湖的差事,就是想要立下赫赫战功,在新仙律中留下自己的印记,以此确立自己家族首席长老,乃至家主的地位。”

  这番话,鹿芷瑶边笑边说,仿佛只是在讲茶余饭后的故事。她声音颇低,除非近在咫尺,否则断无可能听得清楚。而十里之外的白武侯自然更不可能听到。

  但是随着茶余饭后的故事娓娓道来,偌大凤湖,气氛却在逐渐转冷。

  尽管天上血雨仍在下,尽管来自幽冥的孽物仍源源不断涌出湖水,扑向烟坞,尽管白武侯施展千般术法变化时,仍是全力以赴,动辄引起天地异象……但若以更高的视角总览全局,却不难发现,凤湖的局势,在以极快的速度步入尾声。

  而鹿芷瑶的故事仍在继续。

  “但是,冥宗你有没有想过,那白家四老虽然各自负伤,但哪个不是有着数千年底蕴的野心勃勃之辈?在你之前,他们维持四方拉锯,并不推举共主,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吗?是因为彼此谦让,无法决断吗?在你加入其中成为五老之一后,他们放任你继续抢功,是为了什么?因为老前辈发扬精神,给年轻人主动让位?又或者注重格局,以天庭事业为先,主动让实力更强的人肩负更重要的使命?还是说,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凤湖的差事并不好接……谁碰,谁死。”

  说到最后两字时,一阵微风忽然自鹿芷瑶的身后吹动,仿佛一只温柔的无形之手,指尖拂过鹿芷瑶,拂过蔚蓝色的大阵护盾,拂过沸腾的凤湖……一直来到白武侯面前。

  白武侯面色岿然不动,仿佛全无所觉。但他的冥法威力却开始悄无声息地降低了,就像是被那无形的微风吹走了些许法中仙韵一般。

  鹿芷瑶处在针锋相对的位置上,对此自然感受分明。

  于是她再次在叹息声后,展颜笑道:“看来秦牧舟也是个闲不住的,不老老实实睡觉养伤,反而跑去加速定荒基石的凝练去了……按照这个进度,最多两日后,烟坞的定荒石就能交付使用。而我坐拥两块定荒石,哪怕没有凝渊图,也能借助大阵之力,让你走不出凤湖。所以啊,冥宗,想逃命的话,现在就要抓紧算好时机了,走晚些,你就真的走不掉了。”

  对于这番虚言恫吓,白武侯自是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而时间,也就在这样微妙的风中,来到了两日后。

  此时,自烟坞吹向凤湖的清风,已不再无形。尽管无法以肌肤感受到切实的风力,但每次微风吹拂,湖上的孽物都会为之退散少许,湖上浓浓的血色也会略微转向清澈。

  烟坞的定荒石,已开始展现威能。

  就仿佛雏鸟在孵化前的震颤,虽轻微,但生机已是盎然。

  核心坞堡处,数以万计的幸存者默默聚拢过来,共同见证着一块洁白无瑕的方形碑石从虚空中逐渐显形……那温柔的光泽,能给灾难中的人以无穷的信心。

  然后,当碑石由虚转实的刹那,鹿芷瑶就感到身上压力陡然一松。

  湖心上的白武侯,在这刹那降临之前,选择了抽身而退。

  仿佛对这片由他自己选定的,寄托了他的前程与野心的战场没有丝毫的留恋。而他的抽身而退,自然意味着此地拉扯许久的战局终于见了分晓。

  那些应其号令而来的湖中孽物仍在不知死地扑向大阵,浑然不知主人已不在身后撑腰。湖水的颜色也依然猩红粘稠,仿佛污秽的血浆。但胜利的声音已经从鹿芷瑶身后传来。

  围绕烟坞的定荒石,上万人的纵情之声直冲云霄。

  而一个疲惫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师姐,恭喜……”

  秦牧舟强撑着残破的伤躯,向鹿芷瑶拱手道贺。这两日来,他几乎是在燃烧本源,强撑着加速了定荒石的成型……可以说眼下胜利,他居功至伟。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双冷漠乃至残酷的眼睛。

  鹿芷瑶回过身,目光却没有在秦牧舟身上停驻丝毫片刻,而是直接投向了远方,投向远在烟坞以东数百里,位于血河南岸的宋家堡。

  就在烟坞的定荒基石终于落下的时候,宋家堡的定荒基石……却轰然碎裂了。

第455章 逝者

  自烟坞的定荒基石落下,那直冲云霄的欢腾之声便经久不息。

  几大家族的主事人,以及数以十万计的幸存者,全数沉浸在这片沸腾的海洋中。一声声宛如撕心裂肺般的狂笑,狂啸,哭嚎……在连绵成片的坞堡群中此起彼伏。

  终于,赢了。

  这场漫长的苦难,终于来到了尽头。

  每一位幸存至今的烟坞人,都知道那块矗立在坞堡前的洁白石碑意味着什么。有了它,荒魔就再也无法侵犯烟坞,活下来的人再也不必整日生活在被荒毒污染的恐惧阴霾之下,而烟坞赖以维系繁荣的凤湖,也将逐渐回归清澈,回归那灵气满溢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那些逝去的人,也终将安息。

  而那些亲手制造惨剧的人,则必将付出代价。

  这就是定荒基石的意义,也是鹿芷瑶在初临烟坞时,就给所有的幸存者许下的愿景。这段时日来,面对湖上的冥宗,不单单是鹿芷瑶和秦牧舟在拼死抵抗,数十万烟坞人也在竭尽所能,他们虽为凡人,力量微弱,可点点滴滴的心血意志齐聚,便是一股不容任何人小觑的伟力。

  烟坞用两天时间就加速完成定荒基石的凝练,不单单是因为秦牧舟燃烧了自己的本源,更是因为数十万烟坞人在燃烧自己的心血。

  而如今,心血浇筑的果实终于成熟了。

  那么,那个该屹立在最高处,当先带领众人收割丰饶,庆祝胜利的人,却又在何处呢?

  烟坞码头,一位身披轻甲的老人,兜御清风,翩然落在秦牧舟身后。

  老人姓齐,是齐家家主齐明修,在白泾涯死后,白家彻底在烟坞失势,而齐家就是烟坞的第一家族。

  这位第一家族的家主,如今已有五百多岁,辈分几乎稳居烟坞之首,合体修为更是在九州大陆足可称为一方老祖,如今则被烟坞六大家族共同推举为主事人,前来邀请仙尊归位。

  齐明修来时心潮澎湃,御风途中已仿佛看到了属于烟坞和起家的锦绣未来。此战之后,荒芜必败,而烟坞作为鹿仙尊定荒大业的定鼎之地,或许就能成为新纪元的灵山!而齐家作为决战中的从龙功臣,好处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落地时,齐明修却感到迎面一阵莫名的悲风,吹熄了他的心头热。

  看着前面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老人既是敬畏,也有些不解。他迟疑了一下,当先问道:“仙长,可需要服些灵药调养一二?坞堡中虽丹药告罄,但各个家族应该都还有些……”

  话没说完,就见秦牧舟摇了摇头,一声叹息:“不必了,我只是有些疲惫,之后……总之,何事找我?”

  齐明修连忙说道:“仙长,如今烟坞定荒基石已成,荒魔白武侯也已战败退去……烟坞万民,都在等您,和鹿仙尊的指示。”

  秦牧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鹿师姐她……有事先行一步,你们应该都看到了。”

  齐明修点点头,心中更是疑惑。

  定荒基石落下的刹那之后,所有人都看到码头前线的鹿芷瑶,如逆行的流星般冲天而起,向西而去。

  她明明经历过漫长的决战后,已满身疮痍,仙元虚浮,飞入罡风层后甚至无法完美应对刮骨罡风……却不知为何那般急着走。

  但鹿芷瑶行事向来屡屡出人意料,如今大局已定,仙尊的些许怪癖自然是无伤大雅。请不到鹿芷瑶来当众宣告胜利,固然有些可惜,但换成秦牧舟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我也不去了吧。”秦牧舟却摇摇头,“师姐走得匆忙,我,还是跟去看看为好,烟坞的事,一切都由你做主就是,这些日子,你组织有方,本也该是你……抱歉,我要先行一步了。”

  话说到后半,秦牧舟语气虽平稳,却显然有些焦躁,不及说完这些宽慰的套话,便也腾身而起,引天上一道白云落地裹身,继而如蛟龙一般飞驰西去。

  齐明修眼看着对方明显也是在强撑伤势全力赶路,心中不由更是升起一丝不安。但很快他就将那些荒谬的想法驱逐脑海之外。

  此战大局已定,不要胡思乱想,安排好烟坞的庆功大宴,等仙尊归来就好。而现在更应该趁仙尊不在,积极巩固自己的权势地位,毕竟刚刚可是秦牧舟亲口说一切由他做主。

  与此同时,云层中,秦牧舟回首俯瞰烟坞,心中的悲意终于按捺不住,顷刻间就将四周的白云染作漆黑,晴空中宛如打翻浓墨,乌云重叠起来。

  ——

  而在秦牧舟以西数百里之地,鹿芷瑶已经先一步来到了宋家堡。

  从天上看,这血河南岸的堡垒仍是稳固无暇,护山大阵撑起的褐色护盾浑圆剔透,似有形的琉璃。然而当鹿芷瑶落地时,堡中的恐惧不安却宛如实质一般弥漫、沸腾。

  在她落地的瞬间,便有许多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吵闹不休。

  “鹿仙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呀!”

  “那石碑突然就碎了,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它自己就碎了!”

  “你,你之前不是说那什么基石可以历劫不朽吗,为什么……”

  “这定荒的事情真的能行吗,仙尊你可一定不能坑害我们啊,我们都是豁出一切选择跟从你……”

  鹿芷瑶轻咬牙关,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浮躁,忽视了身边这些碍事的吵闹,直接锁定到了人群外围的一个迷茫女子。那是宋鸢的婶婶,虽有不少毛病,但平日对宋鸢多有照料,几乎等同养母。

  “宋沈氏!过来!”

  一声含有仙敕的号令,直接分开人群,将那女子抓到身前。

  “宋鸢呢?!”

  被点名问话的女子,却双目无神,仿佛听不懂鹿芷瑶的问题,只在嘴里呢喃道:“这下糟了,彻底糟了。早知道就不该留在宋家堡,早就该去北岸避难,我早就知道……”

  “宋沈氏!”

  然而,即便是鹿芷瑶第二次发出仙敕,宋沈氏仍不能回魂,反而在不断的呢喃自语中,双目渐渐翻白,嘴角更有漆黑的泡沫溢出。

  “哼……”鹿芷瑶深吸口气,强行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恢复必须的理性。

  如今宋家堡的定荒基石莫名碎裂,局面基本是大势已去了。因为定荒基石一旦破碎,以目前的手段根本无法重塑,这种凝聚天道人心的至宝,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豪赌。而豪赌失败,便意味着宋家堡所占的这关键地点宣告失守,落入荒芜掌控。如今围在身旁的这些行尸走肉,就是遭了定荒石碎裂的反噬,已经俨然有了化荒的征兆。至于烟坞……孤悬在外,单一块基石又成就不了凝渊图,已是独木难支的局面。后续必亡于冥宗的卷土重来。

  但是,对鹿芷瑶而言,哪怕事情沦落到这一步,也并非无法接受。

  墨州的定荒战略固然重要,但比起墨州一地的归属,鹿芷瑶其实真的更加看重那個生于墨州,却得享九州气运精华的小不点。

  绝非私心偏爱,而是宋鸢身上真的拥有一种极其宝贵的素质,那种素质远胜过任何修行天赋,在这乱世之中更是至关重要……而鹿芷瑶找遍九州,阅遍苍生,宋鸢也几乎是绝无仅有的孤例。

  所以,墨州可以丢,但宋鸢不能。

  然而,若是宋鸢无恙,这宋家堡的定荒基石,又怎么可能突然碎裂?那孩子年纪虽小,处事手腕却非常成熟老道,如何利用堡中资源守护定荒基石,她已尽得自己的真传。即便是遇到什么突发的状况,她至少也应该有能力及时通知到鹿芷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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