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没飞升吗? 第196章

作者:国王陛下

  但是,鹿芷瑶是通过定荒基石碎裂时的无形波纹,才得知后院失火的,来自宋鸢的警告,从来没有到来。

  更加糟糕的是,如今鹿芷瑶已经人在宋家堡,却感应不到宋鸢的位置!

  作为鹿芷瑶最为重视的人,宋鸢身上一直都挂满了各种保命逃生的仙家法宝,而这些法宝各自都与鹿芷瑶本人有着冥冥中的联系。所以,哪怕宋鸢已死,至少鹿芷瑶也该能感受到她尸体所在。

  除非是……

  除非是!

  鹿芷瑶实在不愿去思考那唯一的可能,所以也只有在她完全恢复理性的情况下,才能果断地将那个可能性强行印入脑海,去承认它,接受它,并以之为基础,思考后续的变化。

  在最悲观的情况下,在宋鸢依靠全身法宝依然不能保全自己的时候,会有几种选择作为最后的手段……其中,行迹全失,不留痕迹,意味着她基于种种考量,主动选好了自己的葬身之处。

  位于宋家堡的须弥洞天的夹缝处,一个稍有错失就足以让仙人也失陷其中的罅隙桃源。

  那是因天劫而成的洞天奇景,如今只有两人知道它的存在,一个是宋鸢,另一个就是鹿芷瑶。一旦激发事先布置好的洞天灵物,传送进那罅隙之中,一切仙法都会被断绝追溯,所以鹿芷瑶才会感应不到其位置。

  但既然确定了这种可能,那么前往那个罅隙,对鹿芷瑶而言也只是一念之间了。

  下一刻,鹿芷瑶摇曳仙元,撕开了面前的一寸空间,整个人化作虹光,钻入那一寸门中。

  门后便是依附于宋家堡须弥洞天的罅隙桃源。

  名为桃源,看上去却只是一个狭小的光秃秃的山洞,洞穴顶部吊下一盏万明琉璃灯,亮着温和的光,令此地空间略显宽阔。而柔光之中,一个身穿红裙的小姑娘,背着身,俏生生地站着。

  那背影,与分别前一般无二,但鹿芷瑶看到她时,心痛欲裂,已不由从眼中流出血来。

  因为那个瘦瘦小小的小不点,已经再也没办法轻盈地转过身来,向她露出童真的憨笑了。

  已经再也没办法眨着好奇的眼睛,听她讲述穿越前那光怪陆离的故事了。

  已经再也没办法像小大人一样,借着鹿芷瑶的名头去指挥那些家族宿老,然后在人们惊诧的目光中,完成一项又一项的繁复工作了。

  宋鸢,已经再也没办法长大了,再没办法变得成熟妩媚,变得聪慧而强大,再也没办法绽放鹿芷瑶期许的光华了。

  她已经死了。

  留在这罅隙桃源中的,只有一个冰冷不动的背影。

  而甚至连这个背影,也只是她竭尽全力,试图留给鹿芷瑶的仅存的美好。

  当鹿芷瑶缓步绕到宋鸢身前时,看到的已经不再是那张青涩却漂亮的脸蛋了。

  就仿佛是融化的蜡烛一般……血肉筋骨、面上七窍尽数糅杂成一团,又淋漓滑落。

  属于那名少女的容颜,再也不存于世。

  而这正是最严酷的化荒症状。

  身、心、魂、运……属于她的一切,都在与荒毒作着殊死的抵抗,而后,被荒毒摧毁一切遗留下的废墟,便是鹿芷瑶所见这一幕。

  除此之外,宋鸢身上的所有仙宝,都似冰冷的尸骸一般,维持着原封的模样,挂在她的身上……却再也不具有半点灵性。

  鹿芷瑶沉默了许久,脸颊上的血泪忽而发出嗤嗤声响,被极高的温度蒸发成烟。

  鹿芷瑶在心中点燃了一把火,这把火迅速蒸发了她的血泪,模糊了她身上的伤痕,更焚尽了心中的一切迟疑。

  而后,火势蔓延,点燃了宋鸢的尸体,那小小的姑娘,在火中留下灰尘也只有小小一片。

  小小的灰尘,很快也被烧尽,只留下清晰的影子在鹿芷瑶的脑海中。

  宋鸢选择在这个地方,留下这样的痕迹……她虽然没有来得及对鹿芷瑶说上一句话,但她想说的每一句话,鹿芷瑶都听到了。

  沉默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鹿芷瑶忽然抬起头,低声道:“既然来了,就别作无谓的遮掩,过来见个面吧。”

  “……”

  身后,一个倏然出现的身影,似是在原地迟疑不决。

  鹿芷瑶催促道:“白澄。”

  被点到名字后,那人终于下定决心,迈步来到鹿芷瑶面前。

  “大师姐……咱们,好久不见。”

第456章 生者

  淡淡的话语声中,白澄的身影忽而摇曳不止,那张曾令无数人为之迷醉的脸,也因摇曳而显得些许狰狞。

  在白澄现身的刹那,鹿芷瑶心中的火就彻底沸腾起来,她的衣袖、裙摆乃至发丝,在无形的火焰烧灼中焦曲,而这片罅隙桃源更在高温中摇摇欲坠。

  于是,白澄叹了口气。

  “师姐,既然要说话,还是冷静些吧。”

  与此同时,一道淡淡的雾气自白澄的掌心处弥漫开来,而随着雾气弥漫,充斥山洞的无形火顿时便熄了,甚至连不甘与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灭掉外溢之火后,雾气的弥漫之势仍不停止,很快便似寒霜一般爬上了鹿芷瑶的衣衫,最终甚至隐隐蔓延到了她的脸颊……

  白澄于是握起手,收回严寒,摇了摇头:“师姐,你……这段时间不见,竟衰弱到这个地步了。自弃仙律是一条不归路,你再这般消磨下去,只会一步步丧尽仙元,最终堕回红尘凡世,我,我实在不想看到那样的你。”

  鹿芷瑶伸手擦去脸上的霜:“继续说。”

  冰冷的语调,竟似比白澄的寒雾更能冻结人心,白澄闻言微微一颤,心底的情绪也为之撩拨。

  “师姐,你这段时间做的大事已经够多了,说是威震天庭也不为过了,就算是那几位老祖也对你刮目相看了……但事到如今,你已经输了,那块石碑被我亲手粉碎,而你所设想的凝渊图在这天地间已无根基土壤,所以,请你不要再闹了,接受现实,回来吧。”

  白澄的话语情真意切,语调甚至隐隐含上哭腔。

  而鹿芷瑶闻言后,沉默了很久。

  直到白澄的心绪逐渐摇曳时,鹿芷瑶才缓缓开口。

  “事到如今,我与天庭早已势不两立,你居然对我劝降……想必这段时日里,你在白家乃至天庭中,为我耗费了不少心血精力打点上下。白澄,有心了。”

  白澄闻言,脸上先是一喜,继而转忧。作为和鹿芷瑶朝夕相处数百年的同门师妹,她太清楚鹿芷瑶的讲话风格了。当她说话过于顺耳的时候,往往就是风暴将至的时候。

  这句“白澄,有心了”,落在当事人耳中,几乎无异于决裂之言!

  而鹿芷瑶,果不其然说道:“所以,我刚刚也一直在想,是不是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肯弃暗投明,作我麾下的定荒元勋,那……你在宋家堡的所作所为,我便既往不咎。但是,很遗憾,我做不到。”

  说话时,鹿芷瑶的声音平稳得不可思议,仿佛刚刚那沸腾的无形之火从不曾存在。

  又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一个小小的助力,在支撑着她。

  “在这里,在她殒命、葬身的地方,我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将她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去接纳一个杀害她的凶手成为麾下重臣。白澄,我当然永远欢迎你弃暗投明,但你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番话之后,轮到白澄沉默,而沉默中,却有奔腾的寒流在暗中汹涌。

  因为白澄的愤怒也无可抑制。

  “付出代价!?师姐你要我付出代价?没错,那小东西是我杀的,石头也是我毁的,但我杀一個凡世庸种,又需要付什么代价!?普天之下可有屠户为杀猪屠狗而付出代价!?何况那小东西承载了逆仙石的一半因果,我便是想留她性命都难以下手!”

  伴随情绪的爆发,白澄的双目逐渐变得白茫茫一片,而她的声音也随之冰冷。

  “但我依然手下留情了,见面之后,我只是镇住了她的满身法宝,之后非但没有杀她,反而授了她一枚上乘仙种。对凡人而言,那是足以立地飞升的无上仙丹。在天劫以前,仙祖赤诚几乎从不允许仙人炼制此物,飞升不得有捷径,万年来几乎都无有例外……是如今这乱世,才让三大世家破例,授权群仙凝练仙种,吸纳极少数凡间天才免于红尘辗转之苦。若依照如今的仙律,那小家伙并不够资格得授仙种,哪怕是劣质仙种,她也差了几分根骨。但我还是破例将手中仅有的一枚上乘仙种给了她,只要她肯乖乖消化,立刻便是我白家的贵宾,地位甚至高过了寻常的白家嫡系子……师姐,我自认已仁至义尽,奈何她抵死不从,甚至不惜消磨自己的一切来抗拒仙种,最终几无全尸。我,其实本来还想给她个痛快,但她却突然跑得无影无踪,让我也毫无办法。若非师姐你主动破开洞天一寸门,我甚至找不到此处。”

  说完这些,白澄心中的火气也暂时消散了,而这种消气,却让她有些气恼于自己的好说话。她摇摇头,低声道。

  “师姐,你向来心高气傲,做事任性从不回头,所以你一时不能接受挫折,我也可以理解。所以,我会等你一段时间,等你真正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

  话音未落,鹿芷瑶便沉声说道:“你知道宋鸢为何明知必死,还要跑到此处来,承受最后的折磨吗?呵,那小不点虽然总喜欢自嘲小豆芽菜,其实对自己的小脸蛋一向自信,你若真的去吹毛求疵,说她睫毛略短少许,眼眸欠几分明亮之类的话,她能足足赌气三五天不和你说话。但这样一个小不点,却宁肯将面目全非的尸体留给我看……她是想提醒我,不要忘了她的杀身之仇,哪怕凶手是我至亲的师妹,也不可手下留情。”

  白澄闻言,惊讶地不由渐渐瞪大眼睛。

  “她,她竟敢……”

  鹿芷瑶耸耸肩,嗤笑了一声:“小不点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其实蛮记仇的……别说此事已非私怨,就算纯从私怨角度说,她在承受荒毒万般折磨,已是必死之时,都不忘用自己的尸骸埋下复仇的种子,这份心性着实可赞可叹!不枉我那般看好她。所以,我又怎么能让小不点失望呢?白澄,你碎定荒基石,我一点也不怪你,但你杀了宋鸢,那么之后一段时间里,我就很难再称呼你师妹了。”

  而鹿芷瑶的话音刚落,白澄便再次怒火勃发。

  “鹿芷瑶你够了!很难称呼我师妹?那你可知道我是带着怎样的心思称呼你师姐的?且不提我并非有心杀人,就算我真的是故意杀了那宋鸢又如何?你杀我四叔白泾涯的时候,可曾想起我这师妹?可曾想起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小时候与父母疏远,多亏四叔照料我许多年!惊闻四叔死于你手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做了何事,值得一个死字啊!”

  鹿芷瑶说道:“散布荒毒,戕害无辜生灵,数量巨大,罪无可赦。”“放屁!”白澄怒极,“且不提传播皇庭浩然气是如今天庭重建的基本方略,四叔也只是奉命行事。就算你当时真不能容他,也有一百个办法不伤他性命,但你偏偏杀了他!还是用那么卑鄙无耻的偷袭!在你看来,白泾涯根本也不是与你对等的人,只不过是案上的猪狗牲畜,怎么杀都随心所欲,是也不是!?那我如今也学你那般杀一个小畜生,你又凭什么指责我!?师姐,当初在灵山上,你时常讥讽如御兽宗那般将珍禽灵兽看得比人更重的修行宗门,动辄蔑称他们是狗奴……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与你昔日嘲讽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一个甚至不配得授仙种的平庸小畜生,就让你那么痛吗!?”

  鹿芷瑶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杀白泾涯,你杀宋鸢,彼此之间并无区别。所以我从来不曾说你做错了,或者说你做过线了。以你的立场,做这般事已经是非常看重咱们同门情谊了,这一点,我承你的情。”

  白澄质问:“所以呢?”

  “所以,这与是非对错无关,与道德高地无关,我并没有从道德层面谴责你或者是白泾涯。我只是在陈述我的个人立场:我要反天庭,我要杀白泾涯,我要为宋鸢复仇……这一切都与是非对错无关,只和我的个人意志有关。而在这个乱世之中,强者的个人意志,就是正义,就是伦理道德,就是天地至理,就是未来的大律法。我阐述自己的意志,就是在向你阐释真理,你明白吗?”

  白澄愕然许久,方才问道:“所以,师姐,你觉得自己在这乱世中,已经是赢家了?”

  鹿芷瑶点点头:“会赢的。”

  “……”白澄终于无话可说,“罢了,我其实早就料到过,与你的对话不会很愉快,因为你真的就是那种死到临头都要嘴硬的性子。以前跟着你一起在山中胡闹,只觉得你这种性格很是可爱,但现在我却体会到师父的无奈了。师姐,刚刚的争吵,我姑且当没发生过,你愿意折腾也随便你。但是,就像冥公所说,之后,可就没有规矩了。”

  顿了顿,白澄又说。

  “但是,即便到现下这一步,我还是愿意相信你……师姐,当年无论你多么异想天开乃至胡作非为,但到了最后一步,你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我……我到现在也还是相信你,相信你一定不会执迷不悟到最后。我先前给你说的条件永远都有效。只要你肯稍微放下一点自己的傲气,愿意哪怕向后退上半部……咱们就仍是情同姐妹的同门!师姐,算,算我求……唉。”

  白澄的求字并没有说完,她的身影便似泡影一般摇曳消散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的确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了。

  而鹿芷瑶目送白澄的身影消逝于无,良久,才开口道。

  “既然来了,就别做无谓的遮掩,过来说话吧。”

  “呃,是。”

  一个略显尴尬的应答声中,秦牧舟现出身形。

  鹿芷瑶见面便是一声嗤笑:“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从不擅长这类隐匿术法,居然还敢当着白澄的面装自己不存在。她本都要哀声求我了,却被你搅了雅兴。”

  秦牧舟闻言只觉头皮发麻,无言以对。

  而鹿芷瑶,也没有太多的话要和他说。

  “刚刚的对话,你或许只听到了最后那几段,但无妨,细枝末节的东西不听也罢。我直接为你总结结论吧。”

  秦牧舟忙道:“好,好的!”

  鹿芷瑶说道:“牧舟,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在我最是势单力薄,甚至为群仙共同耻笑的时候,你却愿意站到我身边,陪我胡闹,一道定荒。我知道这其中有部分原因是秦家与天庭有仇,但终归是因为你愿意信我……哪怕是面对那些修行了几千年,实力强我十倍的老怪物们,你也相信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至于之后,经历过实战的严酷,见识过令人绝望的实力差后,你虽然立场略有动摇,却还是紧跟在我身后。一直到咱们对上白家,你才终于优柔寡断起来。这是人之常情,我没办法怪你,也的确没有怪你。但是,我虽不怪你,却在不断地逼迫你,让你越来越难以自处……牧舟,我并不是故意折磨你,而是唯有如此,才能让你和白澄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又一次叹息后,鹿芷瑶才继续说道。

  “这两天,你在烟坞不惜点燃本源,以加速定荒基石的凝练,是因为你已经察觉到白澄在行动了,对吧?”

  一句话,仿佛一道席卷天地的寒流,让秦牧舟凝固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

  “你一向不长于演技,这两天却戏份过重了。明明我没要求你那么拼命,你也明明该心中有万般纠结,却忽然表现得像是狂信徒一样火热,怎么看怎么可疑……所以,你其实是因为早就察觉到了白澄想做什么,所以才刻意加班加点,装出一副无暇他顾的模样,对吗?呵,你们双修这么多年,彼此的感知之敏锐,早就到了同根同源的地步,任谁想做什么都瞒不过对方,而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发挥这份特长,看好白澄,不要让她做傻事。可惜你终归还是让我失望了,而你甚至不是因为决心站到白澄一边,而是优柔寡断到了不肯做任何决定!你在烟坞的拼命,并不是畏惧我事后追责,只是不想在那个时候面对白澄,所以选了个比较舒服的逃避姿势。但是,逃避只在一时有用,到事后清算的时候,你必须为之付出代价。”

  秦牧舟还待辩驳,却被鹿芷瑶挥挥手,送出了这片罅隙桃源。

  虽然的确已衰弱许多,但终归比同样自弃仙律的秦牧舟要强上几筹。

  而在送走秦牧舟后,鹿芷瑶清了清嗓子。

  “那么,既然来了,就别做无谓的遮掩,过来说话吧。”

  声音落定后,约莫几息时间。

  一个身披灰色道袍,头顶红玉琉璃冠的中年道人,缓步走到鹿芷瑶面前。

  冥宗,白武侯!

第457章 不死者

  再次见到白武侯,他的模样让人很是意外。

  明明分别才不久,那场旷日持久的车轮战理应在他身上残留着千万道创痕……然而,那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狼狈模样,却仿佛已成了不曾存在过的幻影。

  如今的白武侯,灰袍一丝不苟,红玉琉璃冠晶莹剔透,面庞光洁如玉,身形更是巍峨挺拔,在这狭小的山洞中更仿佛顶天立地,令人不自觉便自惭形秽地躬身屈膝。

  而见到白武侯如此模样,鹿芷瑶便忍不住笑了。

  “仪式感十足啊冥宗,押上所剩无几的旧仙律之玄妙,来做瞬息间的【脱胎换骨】也就罢了,连行头都换了一身全新的……那件灰袍,你还有多少一模一样的?”

  白武侯没有理会鹿芷瑶的取笑,而是依仗身材的高大,居高临下睥睨着对手,用尽每一分小心去细细审视,以确保不留下丝毫的意外可能。

  然而,就在他心中已经大抵有了结论时,却听鹿芷瑶话锋一转。

  “说来,自三大真仙世家暗中勾连,私立仙律。你们白家的一切所为几乎都不出我所料,但是……四叔白泾涯,哈哈,你们白家倒是意外给我贡献了一个极品的笑话。说真的,今日之前,白澄认识自己这个情同养父的四叔吗?还说自己与父母疏远,多得四叔关照……你们是真能欺负死人不说话啊,白澄一向最敬重自己的亲生父母,每年都会去坟前祭拜,数百年来风雨无阻,甚至她不愿飞升仙界,也多少有这一层的考量。但现在,她父母的坟塚应该已经被你们平了吧?强行扭曲认知的把戏,很忌讳当事人触景生情,露出破绽……”

  冥宗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心中存有不解。

  鹿芷瑶笑问:“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早就知道这一切,为何不当场揭穿?因为,你们既然敢卖这么明显的破绽出来,想必早就编好了全套的背景设定等我来辩。你们姓白,我却姓鹿,关于白家家谱的设定,我要怎么和你们争夺话语权?白泾涯是她四叔的证据,你们要多少就可以编多少。而我手中的证据,不过是当年灵山时期,师姐妹间无数次的夜话回忆,空口白话,何以为凭呢?”

  顿了顿后,鹿芷瑶又摇头笑说:“何况,此事也根本没有揭穿的必要。我扪心自问,即便那白泾涯真是白澄的四叔,我当日难道就不杀他?呵呵,我当然要杀,以他在烟坞内的作为,一剑枭首属实是便宜了。而我为区区烟坞凡人,残杀真仙世家中人——虽然严格来说那白泾涯也不过凡俗之辈——便等于犯了白澄的大忌讳,至于那白家人是她远亲还是近邻,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说到底,我与白澄的矛盾根源并不在人情是非,而是仙凡立场之别。她既然最终下定决心站到了荒芜一边,那我与她的决裂就无可避免。只是……冥宗,我却有个问题不免好奇。你们既然能扭曲白澄的认知,让她认贼作父,何不干脆删去她记忆中关于我的全部,直接将我当作家族的头号仇敌看待,不死不休岂不更好?她性子终归是良善的,即便认了杀父之仇,都不肯与我彻底决裂,还幻想着将我劝降过去……我若真的降了,只怕你们反而头疼,所以冥宗你才要趁着白澄刚走,就打扮的像是新郎官一样把我堵在此处,意图不轨。因为我的归顺,你们其实根本禁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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