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小沙弥的眼睛里立刻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努力的挣脱刘义的束缚,当下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开始不断地念“阿弥陀佛”,忏悔自己的罪过。
刘义再一次隔着栏杆,一边吃着自己的肉饼,一边低声道:“小和尚,你看这四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如果给我挖几棵佛莲,我保证不跟大和尚说你吃肉的事情,以后想吃肉了,我偷偷给你。”
小和尚想要捂住耳朵,不过,他还是坚定地双手合十,跪在那里继续忏悔。
刘义把最后一口肉饼吃完,继续对小和尚道:“我现在就去告诉知客僧,说你吃肉了,还是抢我的肉饼吃。”
小沙弥眼睛里流淌出来的眼泪更多了。
刘义就小声道:“要不,你给我一段佛莲的莲藕?”
小沙弥低声道:“佛莲不长莲藕,只有莲子。”
“莲子?”刘义伸长脖子瞅瞅佛莲池子,没看到莲蓬。
“莲子在水里,不在水面上。”
“那么,你就给我一些莲子,我就不说你抢我肉饼吃的事情,并且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小沙弥明显想要大哭,他还是坚强的忍住了,撩起袍子趴在佛莲池子边上,从水里摸出几个圆疙瘩,丢给了刘义,然后,就放声大哭。
刘义喜气洋洋的把玩一阵佛莲种球,这样的好东西,娜哈小娘子一定非常的喜欢,可以先弄一个荷花缸,把这东西种上,送给娜哈,等待来年再结了种子,就把晋昌坊莲花池子里的那些贱货全部替换掉。
这样,县尉就不会再笑话晋昌坊没气质了。
裴行俭燥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坐在软榻上的苏定方却摇着一柄蒲扇,显得悠然自在。
“恩师,云初这样肆意妄为真的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吗?”
苏定方笑道:“他哪里做错了,或者你来告诉我,他那里逾越了?”
裴行俭皱眉道:“杖毙捕头,开革捕快,衙役,逼死屯监,胥吏,还悬尸示威,每一样都不是君子所为。”
苏定方看着焦躁的爱徒道:“捕头草菅人命,证据确凿,本该杀之,捕快,衙役们狼狈为奸,欺压良民百姓,被开革出门,乃是他这个县尉的权力,了不起,就是一次开革的人多了一些,可是呢,这依旧是人家的职权范围内的事情。
搜检钱库,粮库,督查民生诸事,哪一样不是人家这个县尉的职责?
死掉的人,私吞了万年县的钱粮,侵占了府兵们的利益,就算不上吊,也是死路一条。
守约啊,这些道理你不是不知道,你在恨自己当初入主长安县的为何不用这样的手段是吗?”
裴行俭低头道:“我当时不是没有想过。”
苏定方摇摇头道:“你担心自己的名声,担心自己被人扣上一顶酷吏的帽子是吗?
其实,你现在去做这些事也不算晚,你却担心别人说你在拾人牙慧是吗?”
裴行俭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垂下头道:“我真的不如云初啊。”
苏定方大笑道:“你强过云初甚多。”
裴行俭苦笑道:“恩师,这是在指责弟子呢。”
苏定方摇头道:“为师说的都是实话,英公与我都在等待云初翻船的那一天。”
“翻船?他现在每一步都走的很有跟脚,堪称步步为营,翻船的可能性太低了。”
苏定方嘿嘿笑道:“说说看,你为何会觉得云初的行为非君子行径?”
裴行俭道:“他过于讲求事物的本质,也就是说,他省略事态发展的中间关节。行事不美!”
苏定方大笑道:“没错,就是不美这两个字,这个不美,不仅仅是你这样看,英公,我,就连梁建方这个老匹夫也觉得不美。
现在,把话说回来了,为何少了中间关节,就不美呢?什么人做事才会给你这种感觉呢?”
“弟子认为的不美之处在于云初办事不顺畅,太过讲求实效,上一个给我这种感觉的人是商鞅。
最后,明明商鞅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按照秦国律法进行的,但是,最终,被五马分尸的人是商鞅。
他让秦国由弱变强,让秦国夺下了魏国肥沃的田地,为始皇帝一统六合奠定了强秦基础。
一个人,让整个秦国受益,最终只伤害了他自己,恩师,难道您认为商君便是云初的前车之鉴吗?”
苏定方摇摇头道:“云初是一个比商君更具有智慧地人,也是一个比商君圆滑的多的人。
他在万年县大刀阔斧的清理那些无用之人,并非是他不懂如何缓慢行事,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我们这些老人能容忍他到什么程度而已。
当他发现,没有探测到我们对他的态度底线,你看他,立刻就放弃了霸道的行事作风。
如果老夫没有看错的话,接下来,整个万年县的胥吏们都会喜欢上他。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才能在不损公肥私的情况下达到这一点,老夫还是坚持认为,他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万年县统合成铁板一块。”
裴行俭长叹一声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啊……”
第三十六章 女人的不同之处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不得不承认,苏东坡在这首《定风波》里,用寥寥几句话,就把一个让人间所有人喜爱的女子形象表达得淋漓尽致。
然而,在这首词里面,真正让人羡慕的不是那个女子,而应该是拥有那个女子的男人。
云初知道自己命不好,不可能拥有那样的一个女人,所以,他在这方面很容易满足,有虞修容这样一个老婆,他真的已经很满意了。
就是娜哈这个时候把脑袋顶在他怀里哇哇的哭。
娜哈是一个非常讨厌哭泣的孩子,唯独在云初面前,她还是喜欢用哭这个方式来表达自己受到了羞辱,需要兄长出面挽回颜面。
云初把娜哈从怀里拽出来,瞅着她哭得没样子的小脸道:“你因为不会作关于月亮的诗,就被修容,公孙跟崔婆婆给撵出来了?”
娜哈瘪着嘴巴委屈地点点头。
云初想了一下道:“你不会作诗,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为什么会感到委屈呢?”
“啊?会作诗的人有酒喝?你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你说,她们喝的是一种红红的,香香的,甜甜的水,你也想喝,她们不给?
所以,你也要作诗?”
看着娜哈重重地点着头,连头发上的金蝴蝶都甩掉了,云初头大如斗。
如果娜哈从小就用功读书,未必就作不出类似江南东道,那个七岁男童做出来的那首《咏鹅》的作品。
问题是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读书,而且是严重的不爱读书,读书四五年了,连《千字文》都背不下来,更不要说《句韵》这种进一步的学问了。
没有学过这些东西,就没有办法作诗,所以,娜哈想要作诗,这完全是一个大难题。
用手帕把娜哈刚才哭出来的眼泪,鼻涕,汗水擦干净,左右看看自己妹子圆圆的脸蛋,越看越是喜欢,在脑门上亲了一口道:“小事一桩,哥哥帮你!”
说完,就将娜哈抱在怀里,手握着她的小手,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娜哈的千古绝唱——《静夜思》。
写完之后,一字一句地教会娜哈诵读,等这孩子彻底会念了,就拍拍她的屁股,表示她可以去找虞修容,公孙,崔婆婆三个人去显摆了。
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娜哈,云初觉得这个孩子可爱极了,此时此刻,他甚至认为骆宾王写的那首《咏鹅》,估计也是他的父兄代笔的。
开什么玩笑,七岁孩子就作诗?云初这么高的学问,现在都不会作诗呢。
送走了娜哈,云初看看还不算圆的月亮,就重新把万年县的文牍打开,苦思富民之策。
论到女人,想要苏轼诗词里面的那种女人,在大唐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需要从小培养罢了。
放眼全世界。
欧洲的女人现在基本上看不成,尤其是性感的高卢女人,正搂着猪在哆哆嗦嗦地度过寒冬,她们的男人们此时正在与东罗马帝国血战,好保卫他们的猪与女人不被罗马人抢走。
伊斯兰的世界正在形成,四大哈里发正在相互谋杀,抢夺最靠近神的位置。
听说那里的女人的腰很柔软,可以跟蛇一样扭动……
这个似乎很不错。
倭国女人喜欢把牙齿涂黑,这个就算了。
真正说起来,还是新罗妇最靠近唐人的审美观……
就在云初努力地思考利国利民的策略的时候,在他的身后站着好几个女人。
等云初从痛苦的回忆中归来,准备喝一口茶的时候,发现虞修容蹲在地上,把下巴搁在桌案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云初放下茶杯道:“为国为民而已,不用过于崇拜我,这是一个大唐官员的日常而已,等你嫁过来,就会慢慢习惯的。”
不等虞修容说话,公孙就拿着刚才云初手捉手协助娜哈写下的那首诗,拍在桌子上道:“这是你写的?”
云初拿过来看了一眼皱眉道:“我的字没有这么差。”
“我知道上面的字不是你写的,我是问这首诗是不是你念给娜哈听的?”
怀抱着一大壶葡萄汁的娜哈,张开自己被葡萄汁染得红红的小嘴道:“是我写的!”
公孙道:“我不相信。”
娜哈急了,放下手里的酒壶,就跳起来坐到云初腿上,捉着哥哥的手急促地道:“快来啊,我们再写一首给她们看看。”
公孙鄙夷地道:“还说不是你写的,做哥哥的给妹子当文贼,也算是大唐一景。”
云初瞅着公孙那对堪比高卢女人的胸脯不满地道:“怎么就当文贼了?你把这首诗拿出去问问,看看那位高才写出来的,被我们兄妹给偷走了。”
虞修容笑眯眯地道:“这当然是我妹子写的诗。”
崔氏眼珠子骨碌碌转几下,也张嘴笑道:“没错,这就是娜哈小娘子写的,不信,让别人来问老身。”
公孙苦笑道:“你这样硬是给娜哈脸上贴金,就不怕被别人戳穿吗?”
云初大笑道:“你没事干,就去寺庙刮佛像脸上的金粉吗?”
崔氏马上跟着道:“是啊是啊,我家小娘子可是玄奘大师座下的执灯女童,那个不长眼的会诘问,水陆大会上的童女,作出这样的一首诗有什么好奇怪的。”
公孙看着虞修容道:“你这是铁了心,跟你这个无赖的郎君,坐一条船了,是吗?”
虞修容掩着嘴巴大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抬着走。”
云初见公孙还在为李白鸣不平,就笑道:“好了,好了,这首诗其实是我在外面听来的。”
公孙这才松弛下来,用手掩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道:“我就说嘛,娜哈怎么能写出来,寓意如此深刻的思乡诗嘛。”
云初看着这个美艳的女人,真的不明白,就靠她的脑子,她是怎么背负着一具如此绝美的身体,活到现在的。
娜哈喝了很多葡萄汁,毫不出人预料地喝醉了,被崔氏背着回了卧房,公孙这时候也很有眼色地跟着走了。
只剩下一个胡乱忙碌的虞修容一会剪剪蜡烛,一会忙着擦拭桌子,一会又忙着给云初添茶水。
“你要是也想要一首诗,我教你写。”
虞修容摇摇头道:“妾身不想要什么好诗好句子,妾身只需要知道自己的郎君,是不世出的大才就心满意足了。”
诗文这种事对云初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必须品,在他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好的诗文虽然也被人追捧,只是,这东西再也不能跟人的生活息息相关。
虞修容不一样,她的家族本就是以诗书传家的,虽然家道中落,虞修容依旧希望自己的夫君,应该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子。
以前,她觉得云初的出现,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自己的,现在,她觉得这是上苍对她格外的恩宠。
眼前的良人,在写出那首《静夜思》之后,终于将她心头最后的一点点的遗憾给补全了。
看着虞修容春情勃发的模样,云初真的很希望可以干点啥,可惜,粗壮的崔氏站在门口,一阵紧似一阵地咳嗽,让他只能望洋兴叹。
李治似乎很喜欢走在晋昌坊青石板铺成的巷道里,而且手贱的毛病一点都没有改,一阵功夫,他手上就多出来一根垂柳,一朵原本开得正艳的月季,以及一个晋昌坊工匠刻意雕刻的一个石头钓鱼翁,这个钓鱼翁原本好好在一处小型水景的巨石上钓鱼呢,这就被李治一把抓走了。
自从李弘第一次来晋昌坊,照看这孩子的任务就落在了云初的身上,以前是抱着,现在则是拖着。
说来也怪,这孩子一路上把自己的手抓得紧紧的,就算是手心全是汗水,也绝不放开。
李治又开始拔竹子了,只是这一次的竹子根茎扎得很深,他没有鲁智深的那两下子,很难撼动这些胳膊粗的巨竹。
然后,云初就看到,武昭仪看了一眼身后雄壮如熊的巨汉,这个家伙立刻就凑过来,双手抓着竹子,只听卡啦一声响,那棵胳膊粗的竹子,竟然真得被他被拔下来了。
随即,云初就听李治怒道:“你这蛮牛,朕只是想看看这些竹子是不是新栽种的,你把好好的竹子拔下来干什么?”
武昭仪在一旁娇笑道:“拔下来看得更加真切,你说是不是啊,云卿?”
云初听得愣了一下,起初还以为是武昭仪叫错了自己的名字,马上,他就醒悟过来,这个云卿指的就是自己。
“回禀昭仪,以前,晋昌坊里闷热不堪,微臣就想多栽种一些竹子,也好多一些阴凉,结果,三年过去了,昔日可以为坊民遮阴的竹子,已经变成祸害了。
从今年起,已经在着手更换树种了。”
李治问道:“竹子为何成了祸患?”
云初叹口气道:“微臣没办法测度竹子的根会往哪里长,这两年,随着竹子疯长,它们的根系上长出来的竹笋,已经摧毁了不少的墙壁。
就连坊民家中的客厅,卧房里也有竹笋顶开砖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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