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892章

作者:阳小戎

  容真突然问:“易指挥使人呢?”

  “去浔阳城找元长史了,还没回来。”

  “好,退下吧。”

  “是,女史大人。”

  ……

  星子坊。

  承天寺,一处斋院。

  元怀民情绪有些低沉的返回自家院子。

  虽然每天上值这件事,确实让人情绪高不起来,但现在是下值时间,也没加班,按道理说应该是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候,元怀民却提不起什么兴致。

  像是有一块铁压在了心头,对于眼前诸事,也索然无味起来,只想时间赶快过去,渡过那一日。

  元怀民叹了口气,推开院门。

  院内,李鱼不在,应该是在隔壁的斋院,因为昨夜易千秋来了,李鱼默默搬到了二人提前准备好的隔壁院子去了,还把行李与收藏的笔直木棍们,都转移了过去,以防万一。

  元怀民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脸色有些发呆,少顷,去往卧室,从柜子深处掏出了几根从李兄那里顺来笔直木棍,低头把玩了下,情绪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放在往日,他高低得把笔直木棍拎出门,转悠几圈,给寺中朋友们炫耀炫耀。

  今日,元怀民却像是一根焉了吧唧的茄子,低头摸棍,无精打采。

  “咚咚咚。”

  空旷院内响起了敲门声。

  元怀民身子蓦然颤了下,但旋即他反应过来,应该不是秋娘来了。

  因为她不用敲门,是直接踹的。

  现在是敲门声,不是踹门声。

  而且后日去庆功大典作画的事情,他已经答应了她。

  还包括涉及良翰的那件事。

  秋娘得到答复后已经放过了他,不再继续逼迫。

  元怀民深呼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情绪。

  他把笔直木棍重新塞到桌下,揉了把脸,走向院门。

  “谁啊?李兄?”

  外面没有应答声。

  元怀民一脸奇怪的走去,拉开了院门。

  只见院门口,有一道佝偻身影。

  好像是一个短小精悍的小老头,两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元怀民和院门。

  他穿着相比于大周朝男子着装还有古色古香的古服,一双草鞋,麻衣短袖,背影气质却气质怡然悠闲,腰间好像还挂有一副画轴,用灰麻布包裹,露出的画轴部分,似乎是青铜材质,这令元怀民隐隐眼熟。

  此刻,可能是听到了身后开门的动静,小老头转过身子,看向了打开门后一脸疑惑的元怀民,上下打量了下他。

  门内外,二人面对面的注视。

  精瘦小老头一张脸庞上布满皱褶,一双眼睛很小,笑起来眼睛会眯起。

  在看见这位来客的一刹那,元怀民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般,身子僵立在了原地。

  带画卷来的小老头踮起脚,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感慨道:

  “好久不见啊,小怀民,出息了啊,听说你现在是在为圣人作画,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

  日暮黄昏,渔歌唱晚。

  双峰间南岸,官道旁。

  一辆大周朝郡主规格的车辕停泊路旁。

  周围巡逻的白虎卫甲士们对这辆车辕似是见怪不怪了,无人上前审问。

  只不过眼下的车辕,有些奇怪。

  马车位置不见人影,车上帷帐后方,却有人。

  卫安惠隔着车辕上的瑰红色薄纱,望向远处“垂头丧气”西落太阳。

  视角问题,这轮落下的红日,正好处在双峰尖的南峰、北峰之间,落到了中间的江水后方。

  卫安惠看的有些出神。

  曾经有一位卫氏的家臣来自东之滨,向她的父王梁王殿下献宝时,附带禀告过,人间的太阳每日都是从东海的尽头升起,一路西去,疑似也要落入类似的“西海”。

  幼时的卫安惠在殿堂的大门外偷听到后,曾经不止一次的疑惑,太阳这么大一个火球每次落入海中,是否会发出类似烙铁与水的“刺啦”声,且是寻常声音的万倍不止。

  直到现在,她也会偶尔想起,但也没有小时候那种疑惑不解的执念了,因为现在清楚了,世上很多事是没答案的,何必常常困恼自己呢。

  “郡主怎么出来了。”

  就在卫安惠出神之际,卫武从远处走来,登上马车的马夫位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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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来自桃花源的老人

  双峰尖外面的官道上。

  卫武还是那一副老模样。

  一身马夫的衣饰,头上带着一条白布条。

  卫安惠收回目光,看向卫武时,发现他手中好像有一串珠子,正被他收入袖中,但是看不清楚模样,卫安惠记得好像是王叔魏王赐予的。

  说起类似佛珠,容姐姐手里好像也有一串白玉材质的……

  见卫安惠呆呆的,不说话,卫武又问:

  “那件紫裙呢?郡主见到容女史了?”

  卫安惠摇摇头。

  “容姐姐不见我,裙子我托易指挥使送进去了,她刚刚从浔阳城回来,经过这边……”

  卫武轻轻颔首。

  卫安惠看了眼浔阳石窟方向,问:

  “武叔刚刚干什么去了?”

  卫武道垂目:“我去把三公子的牌位和骨灰收起来了,后日,郡主带回去吧。”

  “好。”

  卫安惠抿了下唇。卫武忽问:

  “郡主为何给离扶苏发去邀请,你之前不是不让我们邀请他吗?这次怎么自己主动邀请了?”

  卫武回过头,看不见瑰红色帷帐后方小郡主的具体表情,只能看见她似是低头姿势。

  卫安惠没答,反问道:

  “武叔,为何要我十五那日一早就走。”

  卫武对前面那件事未有责怪,表情木讷的点了点头:

  “那日可能危险。”

  卫安惠问:“是有反贼吗,那咱们去湖口县,就不危险了吗,听说那儿有水贼匪患,官兵正在剿匪。”

  卫武摇头:“已经派人去提前安排了,郡主大可放心,出发就行了。”

  卫安惠低声:“放心过去……”

  她感受到身下的马车突然开动,是卫武在启动马车。

  驾车的国字脸汉子忽然道:

  “郡主,这次他好像也没应你,你喊他也没用。”

  帷帐后方的卫安惠一言不发。

  ……

  “吴……吴先生。”

  星子坊,承天寺,一间斋院前正有俩位故人重逢。

  元怀民情不自禁喊了声。

  精瘦小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满意的上下打量了下他,和蔼问:

  “怎么,不请老夫进去坐坐?”

  元怀民第一反应是有些紧张的经过精瘦小老头身旁,走到门外,左右四望周围的巷落,似是担心着什么。

  “老夫只有一人,小怀民无需再看。”

  精瘦小老头摆摆手,恬淡道。

  元怀民确认周围无人,回过头,发现吴先生已经背手走进了院子。

  他无奈,只好跟进去,紧关院门,挂上木牌,谢绝来客。

  精瘦小老头先在院中饶有兴致的转了一圈。

  元怀民跟在后面,手脚有些无措。

  明明他身高颀长,跟在瘦小老头身后,却和一个小媳妇一样拘谨。

  “你这院子是两个人住吧?”

  “嗯。”

  “你倒是在哪都一样,孤身一人,过的自在,管他境遇如何,只要是有酒有乐曲就行,当年在长安破寺里初见你时,老夫就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人,喝的烂醉如泥,宿醒了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还舔着张脸找老夫借钱。

  “老夫当时就一个穷到给秃驴们画画的,一大把年纪了,哪里有钱借你,真是不害臊,你那日还夸下海口,说自己祖上老阔了,家财万贯,挥金如土,改日就带老夫回去,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你祖宗付钱……结果那一笔欠款,到了老夫离开长安时,才见你扣扣嗖嗖的还清,哈哈哈。

  元怀民闻言,有些难为情。

  不禁说出:

  “但是晚辈后面还是带吴先生您回去了,也送了您东西,履行了诺言,晚辈也是现在才知道,当时送你的东西,会闯下大祸来……”

  吴道子像是没有听到,背手前进,笑眯眯道:

  “不过,你这千金散尽还复来般的乐观豁达,很合老夫的胃口。”

  元怀民欲言又止。

  吴道子突然在一间书房前停步,原本笑眯眯表情愣了一下,轻“咦”一声,他走进房中,拿起桌上一沓画卷,仔细瞧了瞧。

  吴道子回过头,有些认真的说:

  “你还在画着啊,老夫当年教你的那些画艺,是一点也没落下,反而愈发精进,可也不见你用它扬名。”

  元怀民摇头:“只是临时抱佛脚,吴先生不是也知道,我要给圣人献一副画吗。”

  吴道子啧啧称奇:“不,你一点也不是临时抱佛脚,你在画艺一道上,已经算是尽得老夫真传了,无需谦虚。”

  元怀民不说话。

  同时也没有说,他这些年在江州司马任上,除了专研画艺外,还醉心琵琶琴曲等技艺,还有最近跟随李鱼兄一起研究的笔直木棍……都是一些无用、或说不想用,但却有趣的东西。

  吴道子放下画卷,走回院中,悠悠坐下。

  元怀民无奈,上前给他倒茶,间隙,他垂目说:

  “我一直不解,吴先生您画技了得,出神入化,在长安佛寺作画扬名后,连二圣都亲临来请,荣宠至极,当年却又为何不在宫中继续作画了。”

  “那小怀民,你又是为何不愿露出画艺,嗯,还有诗词文华一道,你又是为何闭嘴的,怎么不去给大周女皇歌颂一下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