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652章

作者:阳小戎

  “好,必须为本宫保密。”

  “这肯定。”

  她追问:“那你恨不恨蝶恋花主人?”

  “恨……恨吧。”

  “好,此贼,本宫必杀之,你若……你若也生气,更要帮本宫了,为何要挂印走人,是不是不在意。”

  欧阳戎无奈,想了想,开口说:

  “这样吧,查案之事,可以再找我商量,但此番挂印,勿要再谈,本就是临时顶上去的,哪有一直赖着的道理,还是先等朝廷那边的安排吧。”

  “好,那就等朝廷旨意,你再歇息几日。”容真松了口风。

  “谢容女史理解。”

  终于稳住了锲而不舍的容真,他换了个话题:

  “今日还有时间,咱们干点正事吧,对了,林诚的灵堂设哪了,有家眷来吗?咱们要不要去慰问一下。”

  “只有宋前辈在。”

  “那还是算了,不去了。”

  容真看了眼他,语气有些莫名:“林诚之父,是宋前辈的一位故人,宋前辈算是一直将他视作子侄照顾,所以格外上心,这次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原来如此,但在下安慰不了,还是交给容女史吧。”

  “你若答应,再掌印几天,本宫可破例介绍一位老乐师给你认识……”

  “再说吧,告辞了。”

  “你这是要去哪?”

  欧阳戎从袖中掏出一副门神贴联,扬起手,摆了摆,他走在雪地里,头不回的道:

  “去贴门神咯,秦老爷子亲自画的,回去就带婶娘、薇睐她们一起贴在门口……怎么样,羡慕吧?”

  容真不言,默默目送这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背影远去。

  片刻,才轻声答:“羡慕……她们。”

  ……

  一座冷冷清清的灵堂,立在星子湖工地上。

  容真走进灵堂,只见灵堂内,有一位白眼老妪孤零零站着,前方是林诚的灵牌。

  她一脸失神的返回,宋嬷嬷回头立即问:

  “怎么样,老朽就说欧阳良翰是在做戏吧,要走就走,慢吞吞的再干一天作何,听人说,他还跑去安慰受害人各家,哪里是要挂印而去的样子,不就是等着咱们主动规劝?趁机继续收下刺史印?也就你这丫头真信了,火急火燎跑过去。”

  容真不言,袖里掏出一枚小巧印章丢掷桌上,印章与桌面碰撞发出“咯噔”一声。

  宋嬷嬷声音戛然而止,侧目盯着此印,表情依旧有些不相信的道:

  “此子好能装……”

  容真冰冷冷打断了她:“现在好了,他真辞了,现在大佛之事彻底无人干了……都这时候了,宋前辈还一直在晚辈面前诋毁欧阳良翰,纵观他,一直都没说什么宋前辈坏话,有些事,真是高下立判……

  “宋前辈,陛下那边你自己交代去吧。”

  容真丢下一言,甩袖走人。

  只留下宋嬷嬷,孤零零的站在牌位前,脸色十分难看。

  ……

  告别容真,欧阳戎带着门神对联,没有立马回槐叶巷宅邸,

  绕过一条街道,他转身走进巷子里,巷子内正停泊有一辆豪华马车。欧阳戎径直上车,车内,谢令姜、燕六郎正在静静等待。

  “大师兄,今日当真是最后一天?”谢令姜关心问。

  欧阳戎不答,转头吩咐起燕六郎,让他过几日请示元长史,将西城门再修缮一次……

  谢令姜若有所思看着明明挂印离去、却缜密布置的他。

  交代完毕,恢复江州司马清闲的欧阳戎,拍了拍手上灰,回过头,轻声问:

  “小师妹,那枚官印重要吗?”

  “江州刺史算是一方大员了,大师兄都快与苏姑父的扬州刺史平级了,应该算是本朝最年轻的一位刺史,姑姑要是知道了,也不知作何感想。”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有些期待起那个场景。

  欧阳戎却脸色平静,转头北望洛阳方向,轻声道:

  “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目睹了林诚之事,知道了这位圣人可以一人之心夺千万人之心,小师妹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官职大小,一点也不重要,头上有这样一位圣人在,你官至政事堂相公,也能被一撸到底,而若是她需要,你即使昨日贱如乞丐,今日亦可高升九卿……

  “这位圣人深懂权力运作的方式,紧紧把握着最高权柄,从改乾为周后,旧体制破碎,整个新朝的体制其实都是围绕着她建立的。

  “所以在大周朝,官职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她需要啊。”

  谢令姜、燕六郎不由侧目,发现这位白衣青年眼神有些幽深。

  日子转瞬即逝,就在江州上下因为某人的挂印去职、激流勇退而依依不舍之际。

  几千里外的神都洛阳上空,那一阵从北邙山方向飘来的黑云,正徐徐压覆皇城。

第547章 震动朝野,丧事又至

  洛阳,清化坊。

  时逢冬至,魏王府门口的街道上热闹非凡。

  明明满天飘雪,可街道上积雪被数不清的马蹄踏成了泥泞,鹅毛大雪刚刚落地就成车轱辘下的泥水,溅满了装饰马车的名贵丝绸。

  一辆辆或低调或高扬的马车停泊在魏王府门口的街道上。

  甚至占了不少其它人家的门口位置。

  清化坊是洛阳城内有名的贵人坊,一整条街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在此街置购宅子的不是开国国公、就是郡主驸马、或是五姓七望的某一房。

  普通的豪商巨贾、地方豪族是没有资格落户此街的。

  可眼下,整条街都被魏王府门前的车水马龙堵成了一锅粥,却丝毫没有哪户人家派奴仆出门投诉。

  无它,滔天的权势尔。

  因为今日,是卫氏冬至祭祖的重要日子。

  冬至日作为一年中白昼最短、夜晚最长的一天,本来在关中这边的习俗,是家族团聚吃个饺子。

  大周朝廷也有例行放假,在元旦前后,共计七日假期。

  除此之外,近期最大的活动也就是东郊祭天了,女皇陛下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到郊外的天坛,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那也是在几天后的元旦。

  关中的百姓们并没有在冬至这一天大规模祭祖的风俗。

  但是,卫氏祖籍并州,算是河东道那边,那儿的习俗流行冬至日祭祖。

  于是乎,今日洛阳城内最盛大的活动,就是声势浩大的卫氏祭祖与家族聚会,洛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之所以说声势浩大,是因为卫氏的祖先,已经被女皇陛下抬进了卫周太庙。

  在门阀意识和宗法观念浓厚的当下,个人的政治地位是需要家族的政治地位支撑的,抬高家族和祖宗的政治地位也就是抬高自己。

  天子作为天下大宗,卫氏女帝改乾为周称帝,就必须建构自身的宗法地位,设立大周七庙。

  卫氏祖先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比肩离氏宗族。

  今日的冬至日祭祖,卫氏在洛阳城内算是出尽了风头。

  代替卫氏女帝主持族中祭祀的魏王卫继嗣与梁王卫思行,也是在派头这一块拉满。

  特别是魏王卫继嗣,算是这一代的卫氏族长,家族中大家长一样的角色。

  往日严厉肃容的卫继嗣,正一脸笑意的走在长廊上,去往王府内的温调堂。

  他刚刚与王弟一起,从大周太庙那边主祭完毕回来,回房中换下了玄黑礼服,眼下一身黑绸常服,戴着名贵貂毛,笑脸呵呵的去往族人聚餐的之地。

  那儿正有一场卫氏族宴。

  在关中的所有卫氏族人全部来了,甚至周围几道、路不远的卫氏旁支也全赶来了。

  很快,他抵达了温调堂。

  这是一处拥有着地暖等昂贵奢侈取暖设备的宫室,洛阳除了几座王府有财力人力建造外,只有宫廷皇室才有,因为这个时代,冬日御寒取暖本就一件奢侈之事。

  温调堂内,满是卫氏族人,本就热闹叙旧的氛围,在卫继嗣、卫思行两位大家长相续现身后,愈发火热起来。

  卫继嗣、卫思行被卫氏族人、女眷们簇拥着,走向最上首的桌子。

  同桌的还有一些从河东道并州那边接来的族老乡贤。

  卫继嗣和蔼客气了几句,起身带头敬酒,全场的卫氏族人、本族才俊、妻妾女眷们纷纷跟随饮酒。

  旁边的卫思行看了眼兄长愉悦的表情,脸上笑容也盛了些,仰头饮下温酒。

  温调堂内,还有一些卫氏核心层的客卿谋士,和依附王府的文官武将,还有与卫氏交好的功勋贵戚,皆是朝堂上以卫氏为核心的权势集团成员。

  不过今日的主题,是卫氏族人的冬至祭祖,这些被魏王、梁王器重的人物们,也只能稍微让让位置,坐在温调堂的边缘后排,与前方的卫氏族亲一起共享喜庆。

  不过换句话说,能被两位王爷带来这种族会,何尝不是一种自己人的亲近,确实有不少人脸色与有荣焉,但也有个别人,面无表情。

  总的来说,一众卫氏门客们,今日看见卫继嗣难得的喜悦笑脸,不少人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位魏王,前些日子玄黑蟒服的内里,都是穿着一件粗麻白服的,头上还戴着白布抹额,以示哀悼。

  据说,魏王殿下是在祭奠死去的小儿子卫少玄,前不久,三子卫少奇去了江南道不久,那边已经传来确切消息,去年随师父去往江南道游历的小儿子卫少玄已经失踪遇害……

  这段时日,门客族人们都能感受到魏王殿下的糟糕心情,成天板着脸,没人敢去触霉头。

  听说这位王爷那一日得知消息,在气头上,拔剑刺死了一位服侍时笨手笨脚的府内丫鬟,不过都是府内的传闻,也不知真假。

  直到近几日,这位王爷的心情才瞧着稍好一些。

  可能是因为这两日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一個是营州之乱被卫氏彻底收尾,陛下勉强满意;

  第二个是,三公子卫少奇在江州那边传回的消息,截至来信,佛首已经抵浔,马上与星子坊的大佛合体——算着日子,前几日应该就已经大佛完工了。

  也可能是冬至日祭祀活动,卫氏出尽了风头,隐隐展示出本朝第一世家大宗的气派,力压沉寂许久的离氏宗族,和老牌五姓七望。

  卫继嗣今日脸上的笑意多了不少。

  作为族中大家长的卫继嗣心情不错,下方的族人客卿们自然跟着喜庆。

  席间,梁王笑着开口:

  “林诚那边还是慢了些,要是早几日,少奇侄儿应该能赶在冬至日回京吧。按照前几日的来信,佛首已经到江州城,现在应该造像完毕,少奇侄儿带着小七她动身返回了。”语气有些小小责备。

  可听出意思的族人门客们,哪里敢苛责,纷纷夸赞起来。

  卫继嗣笑呵呵摆手:

  “欸,王弟此言差矣,林诚已经做的很不错了,王弟就是太严格了些,要是本王有这种好女婿,可不舍得如此苛责哈哈哈。”

  “哪里哪里。”梁王谦虚摆手,众人气氛活络。

  少顷,酒足饭饱,卫继嗣带着族人们一起出门,去王府内的卫氏族祠,进行室内祭奠。

  刚刚在太庙的室外祭奠,去的人不多,都是族内重要人物,眼下族人全在,通常会再补一个室内祭奠,在家中进行,同样会有献祭品、行礼致敬等仪式。

  在家祠内,祭奠完毕,出门前,卫继嗣在某个新灵牌前停步,木牌上隐隐写着“卫少玄之灵位”。

  全场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瞧见,这位魏王走过去后,在灵牌旁站了会儿,似是低语了几句。

  离的最近的卫思行隐隐听到一句:“玄儿等着,父王与你阿兄一定为你雪恨,你带出龙城的鼎剑,也跑不掉的,林诚答应过,大佛建成就有法子找到那口鼎剑……”

  少顷,卫继嗣转身,一脸如常的走出门,他朝众人笑了笑,摊手示意,移步前厅。

  众人纷纷说着喜庆之言,卫继嗣与卫思行对视一眼,眼带笑意。

  就在这时,不远处跑来一道步履匆匆的身影,站在人群后面张望,朝被人群围住的卫继嗣举手示意,卫思行等有心人瞥了眼,隐约记得是魏王的一位心腹亲卫。

  卫继嗣同样看到了,当即皱眉:“怎么了?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心腹准备上前,欲言又止。

  卫继嗣也察觉到了周围人的目光,下意识的表示:“何事,直接说,王弟不是外人,这里的大人们也是。”

  心腹亲卫犹豫了下,竹筒倒豆子般抖出:

  “王爷,江州那边传来十万火急消息,有反贼袭击星子坊的东林大佛,新立的大佛已倒,督造右使林诚、刺史王冷然、还有……还有三公子全都遇害,被贼人当场枭首……眼下浔阳城大乱,贼人已逃,截至这道消息传出,监察大佛的宋副监正与容女史已经封锁浔阳城,同时去请了欧阳良翰出来稳定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