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舟中落雨声
老人的声音中充满了缅怀道,“皇帝被俘,皇后受辱,新帝更是弃城而逃,满朝文武跑的不见踪迹,只留下拖家带口的百姓。”
“那时真的是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云州军民拼死抵抗,满城空巷,百里无鸡鸣,人都打完了!”
“奉城之战、弋江之役、琅衙城之战……一场场败仗,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大庆喘不过气来。”
“脊梁骨被打断,无数义军前赴后继,却都未能阻挡北风的铁蹄,看不到一点希望。北风军队烧杀抢掠,无辜百姓尸横遍野,整个家国都笼罩在绝望的阴霾之中。”
“全国上下,人心惶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胜利无望。四十万北风大军压境,而关中之地,我们所能依仗的军队,仅仅只有四万之众。”
“过了虎牢关,便是无险可守的南方。”
“整个天下……都绝望了!”
说到这里,邹林的声音微微颤抖。
“就连我,也曾绝望过,带着女儿躲在南方的偏远老家,日以继夜地撰写《国史大纲》。那时,我抱着为大庆书写最后一部史书的决心,希望即便大庆不幸战败灭亡,后世之人也能通过我的笔,了解大庆曾经存在过。”
“然而!”
“那一年秋,少保刚满二十,横空出世。”
第190章 爱屋及乌,进燕京
“虎牢关大胜,天下震动。”
“四年后收复了黄河以南,第六年收收复燕、云三洲,彻底结束了北风之乱。”
“那一年是永祥二十六年,九月二十六,直到第五天消息才传回南方。”
“那天我便同意了女儿迟迟未定下的亲事,因为我知道从今以后。”
“天下安定。”
邹林说道此处,脸上有些动容之色,继续道:
“而且,那时陆家军是义军,独立成军,未封少保之前,只是军中一品五十七阶,大庆早就国库空虚在北方俸禄一直克扣未发,一直到被封少保之时,便就已经辞官修道,从未领过一两钱。”
“试问,未曾领受大庆一粟一粒,又何来食君之禄,负君之恩之说?”
宇文璃浅听到这里,似乎有所明白。
大庆失北地陆沉收复了山河,自称为王,此乃天道循环,势所必然。
至少在大庆的北地百姓看来,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邹林语气有点激动道:“至于说私德有亏?”
“燕王坐拥燕地之广袤,一方诸侯,佳康城这等巨城,都有林立三十之巨。“
“四国的国君谁不是内库充盈,富得流油,可是燕王的内库也只有区区十六两纹银,这还是燕王十年来的俸禄。”
内库不同于国库,乃是国君私藏珍宝、积蓄之所在。
甚至有时会有天灾发生,有国君还会以内库放高利给国库赈灾。
“据燕地起居的史官记载,燕王一年也就四季四套换洗的衣物,居住的地方也是三间终南山石室,每日吃的也只是三碗清粥。”
“终南山香火鼎盛,每年所聚之资,除却庙宇修缮,皆用于燕地私塾学校的建立,惠及万千学子,而燕王本人,却从未从中取过一文一厘。”
“甚至,到了如今燕王依旧孤身一人,也未娶妻,膝下无一儿一女,陆家到如今也就剩燕王兄弟血脉。”
邹林言尽于此,语带深意,不再多言。
武隆闻言,似在沉思。
这终南山的燕王却是算的上奇人,历史也从未有这样的国君。
谢灵萱不知何时,已沉浸在石雕的凝视中,眼神痴痴。
此时!
杜诲笑着,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他悠然说道:
“老夫尚记得,去年燕京城中,有一桩趣事,至今仍令人津津乐道。”
“话说一梨园之内一戏子,与客人一女子争执,戏子乃是一名大武生,竟于众目睽睽之下,用唱戏枪头捅死了一人。”
“当场被逮捕,人赃并获之下,没想到……”
说到此处,杜诲抚须感叹。
众人还在邹林的话中沉思之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宇文璃浅却笑道:“先生,你怎么也学会了卖关子了?”
武隆听后倒是自信道:
“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还能如何,在我乾元只有死路一条。”
大乾也是注重刑法,尤其是杀人之罪,仅次于叛国。
既然被杜诲谁出此事,自然有着变故。
“除非……”
武隆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探究之意:“那戏子背后确有不凡势力,能在这乾元城中翻云覆雨,让燕京的律法都为之让路?”
武隆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猜测。
然而!
这一猜测随即被武隆自己推翻:
“若真是家世显赫,又何至于沦为梨园戏子?莫非其中有蹊跷?”
武隆捏着下巴,眉头微皱,仿佛已将自己置身于案件之中。
“或许,”
武隆继续分析道,“被杀者亦非等闲之辈,并非表面这么简单,其中或有更深层次的权利牵连。又或许,那女子身份特殊,引得众人竞相争夺,乃至引发血案……”
种种猜测!
宇文璃浅看向这位在各国都有传闻称是铁血的第三亲王武隆。
竟然和村头的“闲汉”一样,不仅痴迷相仆之术,还喜欢和人聊“闲篇”。
果然传还是不能全信!
宇文璃浅心中暗道,即便此事放在韩国。
公然杀人,亦是难逃法网。
可见天下律法,虽各有异同,但在对待这等恶行上,却是不谋而合。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谢淳安似乎早就知道结果,早就听说过此事,却站在一边没有揭开此事后续。
此事还在轰动一时。
杜诲笑道:“亲王所料皆非,这位戏子,确为寻常百姓之子,身世清白,与那女子亦是平常,无丝毫显赫背景。”
“然而,结局却出人意料。这位戏子,非但没有被判处死罪,反而得以保全性命。”
武隆倒是配合道:
“不应该呀!”
宇文璃浅的侍女在一旁,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小声嘀咕道:
“哼,燕地那些刁民,哪里懂得什么律法,定是仗着官府无能,才敢如此胡作非为,官官相护,徇私枉法。”
然而!
杜诲却笑着摇了摇头,揭开了谜底:
“这名戏子本定的死罪,可是在京师府衙上堂审问时,陪同审问的参议偶然发现,这位戏子容貌颇为的……俊朗!”
后面二字,有些意外!
宇文璃浅闻言,秀眉微蹙,疑惑道:“俊朗?”
难不成因为长得俊郎就可以豁免死罪。
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
律法不可侵犯,上到天子,下到臣民。
武隆听后,笑声更甚,他转过身,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
“燕地也有这等龙阳之好?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这是楚国独有的风气呢。”
楚国,那个以儒著称的国度,私塾遍地,学子众多,且多为男性。
长时间的共处与相互学习,确实催生出了不少别样的“同窗”之情。
而“象姑”的出现,更是将这一现象推向了极致,男子穿着女子衣裳,翩翩起舞,成为了楚国一道独特之景。
“象姑”的意思是像姑娘一样的男子,也有相公的谐音。
这类“象姑馆”的生意比一般的青楼还要好。
“亲王说笑了,自然不是这些!”
杜诲看向那尊,在围栏保护之中拿着书籍姿态的白色石雕。
“究其原因!”
“其实,这名戏子之所以得以免死,是因为他长得有几分神似年轻时的少保。”
“这消息一传开,开堂来的百姓更是多的离谱,都挤在公堂外想瞧一眼此人。”
“经过开审,案件有了进展!”
“原来,那名丧命的男子,乃是梨园的武生师傅,竟与戏子之妻有染,且多次背地相通。”
“戏子发现后,还被其威胁,背地蓄意毒杀戏子抢夺家产,最后他怒不可遏,失手将其打死。考虑到案情复杂,且戏子并非有意杀人。”
“四次开审,甚至惊动了燕王府,从开始的斩立决,斩监侯,再到流放,最终判决他终生禁足梨园之内。”
“据说此人收监之时,衙门外百姓围的人山人海,想一睹少保年轻的风采。”
“戏子对着燕王府跪地三拜,之后进了梨园。”
杜诲绘声绘色讲完。
武隆听后虽是感觉新奇,戏子之事,在各国到是屡见不鲜。
奸夫淫夫,鸡鸣狗盗之徒常见!
可是因为此人之神似“年少的少保”,结局却变得不同。
这一路走来!
便感觉这燕王在民间的声望,竟然已经高到了如此地步。
可是,他明明已经十年不理国事。
宇文璃浅脸上有思索之色不由说道:
“因为一人相貌相似,而赦免……却是容易引起争议。”
谢淳安接过话茬,补充道:“当年此事,不仅让燕京为之震动,就连大庆也有所耳闻。”
“而反应最为激烈的,莫过于大楚了。大楚的儒生们对此事极为不满,他们认为这样的判决不合礼制与法度。”
“他们认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真相往往难以追溯,但无论如何,当街杀人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而且戏子本身并未受到真正的伤害,都是假说罢了。”
杜诲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在开堂审问之时,在戏子人证物证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他的状师在呈堂证供上写了一句话。”
一句听起来没来由的话,也没有任何信服的话。
“有少保几分神似之人,绝不是作奸犯科之人。”
理由牵强,两者没有任何联系!
“可是,也正是这句话,一次又一次推翻了府衙的判决。”
“至于事情真相,到是为何恐怕也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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