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计师 第39章

作者:远方来

文化人无聊的讲究,害得她好找。

顾时雪于左手牵着阿瓜,右手提着一袋拜师礼,迈步走入其中,巷子悠长而复杂,街道杂乱无章,房子也乱,建筑有东有西,有砖有木,有院有楼,有商有住,四合院没多少,大多是二三层的小楼,彼此紧紧地挨在一起,一抬头,还能看到一些有着圆圆窗洞的地方,顾时雪是老江湖了,知道这种圆窗洞其实是妓院的特征,就像是一个标志一样。

陈知行的学堂在巷子的深处,远远就能听见有孩童读书的声音。顾时雪过去一看,是一个小小的院落,中间天井,单层,一共三间房面朝天井,其中最大的那间就是学堂。顾时雪侧耳听了一下,心中暗笑,是最基础的数学。

扭头一看,阿瓜睁大了眼睛朝着里面看去,有些好奇的样子。顾时雪笑道:“阿瓜,以后每天早上你就来这里念书,下午我过来接你。”

阿瓜疑惑道:“念书?”

顾时雪没有多说,只是一副小大人模样地揉了揉阿瓜头上的帽子:“好好学!”

因为光头看上去有点丑,所以她专门让阿瓜戴了顶帽子,虽然也不太好看。只是一想到这个,顾时雪又有点担心,对阿瓜道:“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你跟我讲,我帮你报仇!阿瓜,你千万别让人欺负了。”

阿瓜挠了挠头,然后用力点点头:“我不会被欺负的!”

顾时雪仍是有些不放心,觉得一会儿得和这边的陈先生说一说。

她带着阿瓜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学堂终于放课,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从屋里冲出来,在院子里玩儿踢毽子跳格子之类的游戏。一位穿长衫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从屋内走出,道:“院子里地方不大,大家别乱跑,一会儿还得上课。”

那应该就是陈知行了。顾时雪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陈知行的文笔尖锐,没想到生活中看上去确实这么一个温吞的好人。顾时雪拉着阿瓜走过去:“陈先生!”

陈知行朝他看过来。

顾时雪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绍道:“陈先生,我叫顾时雪,是韩庭树的师妹,江南晚报你知道吧,您在我们的报社那儿投过好几篇文章哩。我特别喜欢看您的文章。然后这位——”拉了拉阿瓜,“这位是我的妹妹,她能在您的学堂这边念书吗?”

陈知行点头温和一下:“当然可以。”

“太感谢您了!”顾时雪大喜,将带来的一袋礼物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听说陈先生您喜欢喝茶,我就从家里带了点儿。陈先生莫要嫌弃。”

陈知行倒是没有拒绝礼物,只是接过之后,道:“其实不必这么客气。”

顾时雪对阿瓜道:“阿瓜,快叫先生。陈先生。”

阿瓜反应比较慢,眨了眨眼睛,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道:“陈先生好!”

陈知行冲她轻轻点头,又问顾时雪:“她叫.......”

“哦,阿瓜是小名,她叫方招......”顾时雪忽然楞了一下,阿瓜的本名是方招娣,但这实在不算一个好名字,甚至可以看成是阿瓜悲惨经历的一个缩影,一个符号。她是极为不喜欢这个名字的,但是因为阿瓜阿瓜叫着顺口,居然忘了改。顾时雪眼珠子转了转,道:“叫方照溪!”

“照溪尽洗骄春意,倚竹真成绝代人。”陈知行轻轻点头:“这名字挺不错的。”

顾时雪一挺胸脯,那当然,这可是她取的,顶聪明的顾时雪姑娘取的名字自然也是顶好。

陈知行问道:“你们姓不一样,不是亲姐妹吧?”

“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顾时雪点了点头,道:“阿瓜,你去一边玩儿去吧!”将阿瓜支开,随后对陈知行打了好几个眼色。陈知行不明所以,表情迷惑,顾时雪不得意,只能小声地吐露事情:“陈先生,其实我这个妹妹......脑子不太好。以前被她亲生父母打骂得傻了,这么大了,但是脑子还是和四五岁的小孩一个样子,有些难教。”

陈知行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阿瓜。阿瓜此时正蹲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几个年龄大概只有她一半的小孩玩儿跳格子,目光中充满一尘不染的天真。陈知行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对顾时雪道:“既然来了这里,就是我的学生。老师是不会放弃学生的。”

第九十一章站剑走剑(8/10)

得到了陈知行的承诺,顾时雪便放下心来。到了上课的时候,她也没走,和阿瓜一起在教室内旁听,很快一个上午过去。下午回了家,顾时雪在院子里习武——早上要送阿瓜出门,所以她的晨练也耽搁了,得赶紧补上。

阿瓜在韩家很勤快,她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会做家务,这大概是苦难的家庭生活带给她的唯一财富。而且她人又很热心,看见韩家的长短工们在做事情,便争着上去做,韩庭树笑着说有了阿瓜,家里以后怕是都不用请佣工了。

人与人之间有亲疏远近,在韩庭树和宋玉君眼中,阿瓜和自己的小师妹毕竟还是不一样的。但这也让顾时雪感觉更加愧疚,小姑娘心中始终存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念头,阿瓜对她的好她一直记着,因而便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多。所以后来,在走桩练剑的时候,顾时雪见阿瓜有时候会蹲坐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中一动,就将最最基础的浑元桩教给了阿瓜。

阿瓜虽然脑子笨,但是有韧性,能吃苦。

所以后来,韩家的院子里时常能见到两个小女孩一起在院子里站桩的景象。

时间一天天过去。

阿瓜来到韩家的那天,是白露。

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

顾时雪习武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延长,每日练剑也从三百下增加至五百,然后是一千,从早到晚,右手累了就换左手。也辛苦小姑娘如今已经是二境的武人,不然每天如此,普通人手臂都得练废不可,而哪怕是有二境修为,每天晚上上课的时候,顾时雪还是经常疲惫地手都有些难以抬起来。宋玉君看在眼里,但是没有阻止,顾时雪原本就是能吃苦的人,但是终究是孩子的心境,闲不住,爱玩儿,可是自从阿瓜来了之后,这姑娘就忽然间加倍地刻苦了起来。

她是在想好好当个榜样呢。

白露之后是秋分,暑退秋澄气转凉,天光夜色两相长。

陆望这边也没什么事情,按部就班地过着猫的日子。奇遇也不是那么密集就能触发的,毕竟习武终究是水磨工夫,而放到游戏里,玩家提升一下功法,一闭关往往就是几个月过去,因此有价值的事件并不会接踵而至,陆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下一次有什么大事儿,大概是得等明年的二月二了。

因为一直没有触发对剧情的推动和深挖,这回陆望过了四十多天才得以返回,相较最开始,时间几乎翻倍,回去之后一看更新内容,全是一些细节上鸡零狗碎的调整,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内容......不过游戏销量倒是突破十万了。

陆望回到现实之后就是继续忙活搞游戏工作室的事情,在现实中活动了几天,然后又返回游戏世界。

......其实真要说是游戏世界也不太恰当。陆望感现在觉这其实更像是一个和现实相同体量的异世界,只是通过他的电脑,和他所在的世界奇妙地建立起了联系。有时候陆望会陷入这样的哲学沉思,到底是他的灵感早就了这个蒸汽世界,还是说这个存在另一个位面的世界是真实的,然后才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了他的游戏灵感和后来的穿越?

不过这种哲学问题大概是想不出什么结果了......

秋分过后,顾时雪似乎被晒黑了一点,身子骨强韧起来,体魄直到此时才算是真正补上了开窍所需的积累。然而顾时雪每日练剑却从一千降低为五百,不是因为累了,而是逐渐开始体悟到其中真意,不再追求数量,而是开始追求出剑时的质量。

又过一星期,五百剑降低为三百剑。

从站剑变为走剑。

只不过这一上手,顾时雪就发现两者其实是完全不同的路数,远远不是走着出剑这么简单。渊雷剑法重在那沉默之后惊雷般的一炸,体内气机从死水一潭到瞬间升起惊涛骇浪,出剑之前自然是越静越好。但是一旦走起来,体内气机自然流转,如同溪水潺潺,就和剑经中的理念相驳。人走气不走,气走人不走,气走人走剑不走,顾时雪连试了近百次,一次都没能刺出理想中的一剑,反而走路都走得有点歪歪扭扭起来,忍不住摇摇头。

邯郸学步啊。

陆望笑道:“知道我为何说渊雷只是中流剑法了吗?”

顾时雪问道:“渊雷剑法总不能真的一动不动和人家打,那这门剑法到底如何走起来?”

陆望言简意赅道:“停停走走停停。”

顾时雪大皱眉头:“可以倒是可以,但颇有取巧之嫌,以一百分算,这种解法,只能打六十分。我想做到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可以吗?”

陆望笑着道:“若是其他人,多半会告诉你不可以,因为站剑和走剑原本就是不同的路数,怎么能做的到两全其美。可你这就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你不是有小重楼拳吗?”

顾时雪恍然大悟,对哦!先前去虹街的那次,回来师姐就提醒她说可以用小重楼的步法,她怎么就忘了!

顾时雪精神振奋,于是从头再来,脚下踏出小重楼步法,步走天罡,但手里提着木剑,却迟迟没有递出,她仍是没找到那种感觉。如此一天过去,到了晚上,顾时雪便有些急躁起来,又去问宋师姐,然后又道:“师姐,你们从来没有教过我什么正儿八经的技击之法诶!”

宋玉君笑道:“贪多嚼不烂。因材施教的道理你也懂,其实我和你韩师兄都对你这小丫头评价挺高,说你有容纳百家而成一家之言的气势,还喜欢举一反三,和燕长卿的无可无不可真的很像,那么对你来说,一下子最重要的不是一股脑儿教给你很多东西,而是让你慢慢将之前的东西吃透。你看,我们一句话没说,你不是就已经开始琢磨站剑和走剑了?许多人习武十年,都只知道照搬师傅的一拳一脚,想的还不如你远。”

又道:“你这姑娘啊,教起来省心。”

顾时雪先是骄傲,然后又沮丧道:“可是我一个人想不出来了啊......”

宋玉君戳了一下顾时雪的小脑袋,道:“先前还和你说过什么来着,不要只想着出剑,多练练收剑,我看你有个毛病,总是想着一剑便杀人,但是世上哪有真的一次出剑就能解决的事情?明天开始你给我重新回到五百剑的标准去,但是收剑,你给我练一千!”

顾时雪小嘴巴一撅,苦着脸道:“好......”

秋分过后是寒露,也恰恰是中秋。东郡这边虽然相当西化,但也有过中秋的习俗,一大早开始,城里的气氛便有些与众不同,像是压抑着一股子热闹劲儿,早上顾时雪带着阿瓜出门的时候,韩庭树在门口对她们两人道:“今晚带你们两个小丫头出去逛街。”

“好哦!”阿瓜举起手欢呼起来。

顾时雪哑然,刮了一下阿瓜的鼻子:“笨丫头。”

韩庭树敲敲顾时雪的脑袋:“还说别人,你也是个笨丫头。”

第九十二章送一声惊雷(9/10)

清泰十九年中秋,战争和未来的阴云都像是还远在看不见的彼方。这一天到了下午,外面的街道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到处张灯结彩,小孩儿从街上跑过去,一些店铺噼里啪啦放着鞭炮。韩庭树去了一趟他的纺织厂,给每个纺织工们都发了一份喜钱,数额不多,每人也就几十个铜板,但是至少能讨个喜气。

自古文风昌盛之地,每逢节日就会有诗会,但是到了这个时代,东郡这边的风气变得有些畸靡,烟花场合反而变成了正儿八经的社交场所,但凡有点钱,上到文人雅客,下到贩夫走卒,都喜欢往烟花柳巷里面钻,虹街和金月楼便是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的两极代表,尤其是虹街等巷子,到了晚上格外鱼龙混杂,卖假药的、卖香烟的、拉皮条的,跑黄包车的、说书的、卖唱的、打把式卖艺的,三教九流纷至沓来。

金月楼则是另一种风景,去那边的都是“人杰”,社交寓于花酒之中,先相互埋单,后勾心斗角,女人们反倒成了配角。

但这种风气,若是细细探究,其实又是从京畿一带传过来的,有诗云,“除却早衙迟画到,闲来只是逛胡同”,胡同便是指这类烟花柳巷之地,京官如过不懂得饮宴取乐,会被同侪讥为“生长僻县,世为农民。本不知有人世甘美享用也”,根本挤不进主流的圈子。

而且在过去,因为朝廷禁止官员嫖娼,大臣们就另辟蹊径,大搞龙阳之好,玩娈童。娈童大都出于梨园旦角,京城的戏班子,一半卖艺,一半卖艺更卖身,卖艺不卖身的往往难混,不少出名的角儿都沦为朝中大员的笼中雀。后来洋人入关,朝纲紊乱,官员嫖娼已是小事一桩,女风这才压倒男风。

此后九夏每况愈下,但烟柳场合反而越开越多,一片醉生梦死,令人唏嘘。

听闻在承露岛之战后,时任国子监祭酒的段木棠老先生愤然辞官,每天早上提着一面锣,到那些胡同里去敲敲打打,大喊道:“你们这些人还不醒醒吗,国家马上就要完了!”

但是徒惹嘲笑而已。

东郡这边虽然比京城要好,但说实话,好的有限,若是拿这点去嘲笑京城,属实是五十步笑百步。管不到别人,韩家就自己关上门来搞自己的晚会,从早上开始,家里的仆人就一个个忙活起来,顾时雪也去帮了忙,到了夜晚,一盏盏红灯笼将院中照亮,桌子被挪到了二楼的露台处,一边吃,一边还可以赏月。

桌上四人,韩庭树、宋玉君和故事,还有阿瓜。当然陆望也在,作为韩家人人喜爱的镇宅招财猫,他还得到了一只专门给他做的鱼肉月饼——实际上是做成月饼形状的鱼圆。陆望舔了舔觉得味道不错,但就是有些烦恼,这个月饼对他来说好像太大了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从这里望出去,韩家的这片宅院在视野间远远铺开,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街道,整个东郡一片鳞次栉比、灯火通明的热烈场景,远远的各种鞭炮锣鼓声、吆喝声传来。若是能忽略那些城中弥散的烟花脂粉气,平心而论,的确是令人心折的辉煌夜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韩庭树斟了一杯酒,一边喝一边摇头晃脑:“可惜这诗写的早了,抢了我的灵感,不然作者就是我韩庭树了。”

宋玉君踩他一脚:“臭不要脸。”

韩庭树一捋头发:“这叫意气风发!”

阿瓜没有赏月的情趣,一个劲儿猛吃,猛吃猛吃。顾时雪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吃慢点儿。”

顾时雪又问:“说起来师兄,中秋的时候怎么也没什么亲戚过来走动走动啊?”

韩庭树耸了耸肩:“忙呗。我爹娘死得早,大伯和三叔倒是还在世,三叔年纪最小,其实就比我大八岁,目前还在西洋留学,大伯则是在南城那边办厂子,官商督办,龙关铁厂你知道吧?就是我大伯在操办。其实他如果真的来找我我反而要头疼,多半是借钱的,前前后后已经投进去八十万两,连个水花儿都没有,我都不晓得这钱是怎么用的。”

顾时雪暗暗咂舌:“八十万两啊......”

韩庭树微微叹了一口气:“对于我来说啊,师父就和父亲差不多。可惜师父不在,也不知道今天,师父怎么样了。”

韩庭树忽然将酒杯抬起,对着明月道:“师父!这杯酒敬你!”

宋玉君和顾时雪都纷纷举起杯子。宋玉君和韩庭树杯里的都是白酒,唯独顾时雪杯里是牛奶,宋玉君有些忍俊不禁,道:“牛奶就不必了吧?”

顾时雪十分豪迈地将牛奶一饮而尽,嘴巴边上,像是染了一圈白胡子。

......

同一时间,另一个地点,太阳还没有完全沉落,黄昏时分,夕阳染红了天气,也将云层、海面和浮冰都浸在一片暖洋洋的红霞当中。

硕大的巨轮航行于海面上,坚硬的舰艏将浮冰碾碎,喀嚓声不绝于耳。

这个地方已经靠近世界的极点,浮冰布满了水面,因而也只有这种如同怪兽般巨轮还能自如地行动。赛特斯,传说中有由诸神创造的海怪,史无前例的巨鲸,掀起的潮水足以淹没一个国家,而赛特斯,同时也是这艘船的名字。这是世界工业的奇迹,由艾尔瑞制造,舰长三百米,排水量六万五千吨,一艘船的排水量就相当于九夏的整个东海水师舰队总和,两台军用级的弗兰科-III魔石引擎驱动着船上的二十五台双端锅炉以及四台单端锅炉,让沉重的船体能跑出将近三十节的高速,坚厚的装甲舰艏足以轻易碾碎浮冰。

虽然说是一艘民用轮船,但艾尔瑞人制造这一艘巨轮,似乎多多少少也有些向洛伊斯人耀武扬威的意思,毕竟除了没有武装之外,赛特斯号方方面面的数据都已经达到乃至超过了洛伊斯主力战列舰的水准,不少人认为赛特斯号的建造目的实际上就是为给艾尔瑞人正在研制中的新一代战列舰积累数据和经验,又或者,造这艘船的目的似乎就是在提醒骄傲的洛伊斯人,你们统治海洋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艾尔瑞和康考尔一直以来都是宿敌,但如今却有传闻说,两国正在合作研发一种专门针对克拉肯的武器。

此刻这艘船上满载了两千多人,正行驶在前往罗莎的韦德兰港口的航道上。船上的装潢是堪称空前的奢华,上下十层甲板,配有室内游泳池、健身房、奥斯兰大浴室、图书馆和升降梯,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赌场和妓院。

夕阳下,赌场内灯火通明,人工制造出的阵阵暖风中裹着啤酒和香水的气息,能说各国语言的侍者殷勤地向客人们推销这里丰富的藏酒和雪茄,发牌员们清一色都是身材姣好的罗莎女孩,穿着诱人的丝袜和高跟鞋——罗莎的女人普遍天生丽质,长相符合审美,加之罗莎国力衰弱,所以在西洋,罗莎又有个世界妓院的难听称呼,每年都有大量的罗莎女孩或者被迫或者自愿地被卖到世界各地,甚至就连九夏的妓院里都能找到来自罗莎的女人,这也是一种弱国的悲哀。

赌场之外,最顶层的甲板上,穿着黑色长大衣,围着一圈灰色围巾,带着一顶绅士帽的九夏男人靠在舷窗上,默默地朝着海面眺望。

“来一支烟吗,朋友?”一旁传来有些粗犷的嗓音,接着就是一支雪茄递到了眼前。李行舟微微一笑,摆手拒绝,于是刚刚走过来的大胡子毫不客气地将雪茄咬在了自己的嘴里。大胡子有着很典型的罗莎长相,五官立体,眼窝很深,蓝色瞳孔,络腮胡,地中海,身材不好说到底是壮实还是胖,反正将一身衣服撑得有些鼓。

点燃雪茄,四十多岁的罗莎人幽幽喷吐出一口烟圈,道:“真的很感谢你,我的朋友。洛伊斯人不会允许我回国,因为我在他们那儿学到了太多东西。他们总是这样,一切好的都要在自己这里,财富,资源,知识,都是如此。呵,当然......能从那边离开,也要感谢艾尔瑞人的帮助。这会儿洛伊斯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我已经跑了。”

勒拿·乌里扬诺夫,罗莎人,洛伊斯皇家大学教授,世界顶级的工程学、魔力学专家,在学生年代,就和李行舟认识。

李行舟轻声道:“你回国之后也会很艰难。”

“我知道。”勒拿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回头看了一眼在赌场中担任发牌员的那些女孩,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但是我的祖国需要我。那里正在爆发一场革命,我必须回去。”

李行舟没有说话。夕阳从天的尽头坠落下去,巨大的冰山从船只的不远处滑过,在淡淡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美到炫目的幽蓝色,如同融化在霞光之海中的蓝宝石。海底的深处,有鬼魅般的幽影滑过。

李行舟忽然眯了眯眼,道:“是想要伪装成海难,让两千多人陪葬吗?看来洛伊斯人很看重你啊,居然出动了那家伙......”

勒拿一愣:“什么?”

李行舟笑了笑,转而说起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在我的家乡,今天是中秋。每当到节日的时候,人们就会放爆竹烟花,听个响,讨个喜庆。就像是,这样——”

李行舟一步踏出,飞跃数十丈,凌空于海面之上,而后一脚踩下。

惊天动地!

这一脚之下,海面骤然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碗”,碗口边沿的水浪如倒流的瀑布冲起,碎浪成山,而在大碗中心,水线急速下沉,一连串沉闷的滚雷声从水底下传来,隐约夹杂着一声凄厉而惨烈的尖啸,接着大量的鲜血忽然从水下深处扩散开来,将海面上染得红艳艳一片。

那是人类难以理解的力量,穿透了上百米的海水,深水炸弹般地爆开,涌起的波涛拍打着巨轮,发出砰然的巨响。

李行舟飘飘然飞落回甲板上,云淡风轻,但那一刻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见到有天神行走于人间。他用手扶了扶头顶的绅士帽,凝望海面,目光像是穿透了深幽的海水。

克拉肯?

中秋快乐,也送你听一声雷响。

第九十三章中秋夜(10/10)

“出门去咯!”

随着顾时雪一声兴高采烈的高呼,小姑娘抱着陆望,一马当先,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大街上。后面的阿瓜不明所以,但是也被顾时雪的兴奋所感染,“哇哦!”地高呼一声,跟着顾时雪跑了出去。韩庭树和宋玉君无奈地跟在后面,韩庭树轻声道:“能有这么兴奋吗?”

宋玉君笑了笑:“或许是我们已经没有什么童心童趣了吧。”

外头张灯结彩,人头攒动。韩家的宅邸靠近东临河,从这里沿河直走过去,便能到十里不夜街,那里正是整个东郡夜色下最为璀璨的明珠,他们便是要去那里逛一逛。十里街上虽然说妓院也很多,但是和虹街不同,毕竟是主打高雅的场所,因而便少了许多露骨,还有很多舞厅和歌厅。

在这个年代的东郡,一个姑娘若是长得标志,在十里街,花上莫约四五十银元就能买到一份“计时舞女”的工作。当然,这笔钱先是借来的,以后在姑娘赚的钱里加倍扣除,其中五个大洋用来“清洗身体”,先洗个热水澡,然后烫个长波浪,涂涂手指甲。再五大洋用来修整面孔,涂脂抹粉,打扮一番。另外五大洋要缴学费,进行三个钟头的“职业培训”,一小时狐步舞,一小时慢四步“布鲁斯”,再一小时用来学探戈。最后剩下的钱,则花在制备一身光彩夺目的丝绸夜礼服上面,然后便可作为舞女上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