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除了人类，动物身上也会有各种充满瑕疵的离奇特征，像是盘羊的尖角会向内弯曲，甚至可能会顶进自己的脑子里。自然选择和性选择交织，就会造就出各种自己坑自己的奇怪玩意儿来。
世界上如果真的存在造物主，那这个造物主，至少在创造生物这回事上，水平相当糟糕。
武人的“入骨”，一定程度上就是在弥补这种缺陷，在这个过程当中，武人可以对自己的骨骼、器官做出微小的调整。所以一些修炼奇门武学的武人，很可能身上会有明显不合常人之处，譬如修习铁砂神掌，那双手可能就比常人的更加粗大。
李行舟在西洋学过现代医学，对人体结构比较清楚，所以在自己的武学当中，也对人体上的一些格外离谱的结构做出了针对性的修改，这也是李行舟一脉强势的原因之一。
而陈长生，更是在这个“入骨”境界上做到了极致。
犬类的强大心脏，鸟类的高效肺部，鹰的眼球.......
他全都要！
优秀的结构就拿来，累赘的东西就直接抛弃！
寻常武人将对自身骨骼器官的修改作为小道，专注于开辟洞天福地，陈长生却反其道而行之，因为他是妖类，原本就很难寻龙探穴，陈长生于是索性将窍穴经脉全都抛开，而妖类原本就要“化形”，对自身结构做出彻底的修改。
既然窍穴和经脉的开辟只是为了运行气机，而在斩除五漏之后，脏腑器官也能当做气机运行的通路，那我为何不放弃窍穴，而将自己身上的器官、骨骼全都打通，成为气海？
楚红娘有炼骨之法，但陈长生在这条道路上的探索，居然比楚红娘还早了两百年，而且更加成熟。陈长生也不知道研究了多少种生物，他的脑子里储备了千百种不同的生理结构，他的气机深入到自身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中，只要心念一动，气机流转，血肉催生，自身形态就能立刻根据需求而发生相应的改变。
他甚至可以在体内制造出好几个大脑来帮他进行思考。
陈长生的炼体第三楼，不是无漏金身，而是“万化金身”。
千变万化。
而根据陆望的理解，这怪物已经不止是单纯的堆积血肉去模仿“表象”，他对自身的控制已然抵达了细胞层面，可以定向地控制细胞的分裂和分化，也可以让自己已经分化的细胞重新发生“退化”。
这已经超越了武道的桎梏，完全迈进了一个全新的层面。九环魔法中有一个叫“完全变形术”的法术可以做到类似的效果，而陈长生就相当于这一个九环法术自己活了过来，并且还有了肉体。他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直接对自己释放一次“完全变形术”，这何止是打破了武道的桎梏，叫法师来看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他娘的不是说九环法术无法瞬发的吗！！
也难怪这个家伙会如此特立独行，因为对于陈长生来说，他几乎可以变化成任何一种生物，成为任何一个人，而且他可男可女，甚至可以自己和自己生孩子。他能以自己为蓝本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种族，他自己就是那个造物主。
陆望这么一解释。
顾时雪听得都呆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陈长生和我师父，到底那个强？”
她这么一听，就感觉陈长生已经完全没有对手了。武道十境也没这么夸张吧！
陆望琢磨了一下，道：“我举个例子。如果有一种生物可以千变万化，但却没有半点气机和神念支撑，那你觉得那玩意儿打得过九境吗？”
顾时雪思索了一下：“打不过！”
陆望点头道：“就是如此。陈长生在炼体上已经做到了极致，在练气上几乎也是，但是唯一的弱点在于神魂。他的神魂，只是正常九境的无忧。而你师父之所以强，因为他的信念就是他无穷的力量之源，在神魂上，比起陈长生，强了何止一点半点？”
顾时雪松了一口气。师父果然是最强的，师父南波旺。
陆望的表情严肃起来，道：“但是.......你要知道，卡巴拉之道，是强在精神的。也就是说，如果陈长生真的领悟了卡巴拉之道，补全了自己的短板，那他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任何对手了。并且我很担心的是，陈长生这个性子，天然更契合逆卡巴拉。”
顾时雪心里咯噔一声。
陆望又道：“而且卡巴拉生命树........就和我们武人的顿悟一样，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我就担心，陈长生只要找到了方法，那说不定就直接会成为九阶的别西卜，甚至.......第十原质的撒旦。”
武者的破坏力远远比不上核武器。
但别西卜可以。
别西卜的精神瘟疫，是一种“模因”，可以顺着潜意识的海洋扩散，就像是病毒在空气中传播一样。如果没有得到良好的控制，那么这玩意儿，真的可以毁灭生物圈。
更别说撒旦。
这也是一旦出现堕天使，往往会被各大势力第一时间联手摁死的原因。这个世界的“黑死病”，正是一名别西卜的杰作，然后就造成了全球数亿人的死亡。
而陈长生......这家伙如果成了撒旦，那因为兴之所至，随手散播出什么超级模因病毒都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而且那个时候的他，很可能是人间无敌，没有任何东西能杀得掉他，自然也不可能中断这个源头的传播。
顾时雪脸色青了一下，竟然有点儿被吓到。过了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道：“陆望，咱们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遇到了可以毁灭世界的危机啊.......这不对劲吧？”
陆望神情严峻，心里则在想，按照游戏剧情，陈长生要怎么才会被干掉来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自由党和社会党
陆望思考良久，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情。
原剧情中的陈长生，好像根本没被干掉.......
毕竟《蒸汽江湖》本身的剧情只到一战为止。陈长生这尊魔头跳出来的时机正好，西陆打成了一锅粥，自顾不暇，他在西陆四处流蹿，兴风作浪，列强对其恨之入骨，但也无可奈何。并且，在最早的剧情线当中，洛伊斯研制出的超级合成兽“昔拉”同陈长生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洛伊斯对陈长生这个祸害的态度颇为暧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游戏毕竟是游戏。真实的陈长生，比游戏中恐怖了太多。
陆望沉思许久，一抬头，就对上了顾时雪期待的眼神。顾时雪问道：“想出办法了吗？”
陈长生在她心中的危险程度，已经从“魔头”直接上升到了“世界的祸害”这个档次。
陆望尴尬道：“没有。”
顾时雪一阵沉默。陆望安慰她道：“你放心，其实陈长生也不是真无敌。九环魔法的效果毕竟夸张，能成功施展出来就意味着取得了胜利，只要能成功命中陈长生，依旧有解决它的可能。而且说实话，世界就算真的遭到了威胁，这种大问题，哪里轮得到我们两个来操心？”
顾时雪严肃地问道：“陆望，你觉得陈长生将武道和卡巴拉之道相结合，需要多久？”
陆望琢磨了一下，分析道：“陈长生虽然看起来嚣张，其实相当谨慎，在自身的修炼这回事上是不会冒险的，不然也不可能找徒弟来试错。根据陈长生传授给我的《万化生骨功》，我大概在六境的时候才会开始涉及两条道路的结合，而我最快最快也需要一个月才能抵达六境.......稍微慢一点，花上两三个月，也是正常的。”
顾时雪道：“但他未必只抓你这一个徒弟。”
陆望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陈长生接触到卡巴拉这东西也不久，传授我功法多半是临时起意。我估计接下来，他肯定会再找几个徒弟。妖类在修炼万化生骨功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你又正好和他说过，西陆这边的强国喜欢抓妖类做实验.......”
顾时雪心里咯噔了一声：“陈长生很有可能也会去洛伊斯！”
陆望点了点头，道：“而且陈长生目前对功法的修改想法或许还不太成熟。先前和你说的时候，他自己也表露出这个态度，就是对卡巴拉还处在研究的阶段，不够熟悉。我猜，他应当会蛰伏一段时间，等有了把握之后再出手。以陈长生的性格，不出手则已，一动手，必然是个大新闻。”
顾时雪思索道：“陈长生和洛伊斯，有没有可能.......”
陆望笑道：“我记得白巨侠多年来应该一直在洛伊斯那边搞小动作。到时候陈长生若是去了洛伊斯，正好顶锅了。”
顾时雪摸着下巴，感觉自己有点儿坏，满脑子都巴望着陈长生和洛伊斯能打起来。一个是祸害全世界的个体，一个是祸害全世界的国家，还蛮般配的。
她道：“那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只要随时关注新闻，大概就能推测出陈长生的行动和研究进度了对吧？”
陆望没说话，一时间居然怔怔出神。
他忽然有点担心白巨侠。一晃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哥们儿怎么样了。
......
洛伊斯，首都。
亚莉.琼斯一脚踹开自家的房门，很是疲惫地躺在沙发上。过了片刻，她叫了一声：“小白。”
一道毛茸茸的白影立马从桌子底下跑了出来，纵身一跃，落在亚莉的腹部。亚莉被压得闷哼了一声，苦笑地揉了揉白巨侠的脑袋，道：“你都多少斤了，这么大一只猫，想压死我啊？”
白巨侠脑袋歪了歪，装作听不懂她的话，满脸的天真无邪。
亚莉揉搓着白猫，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在想，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那种无法破获的案子。”
将政府的执法权外包给私人，是洛伊斯的一项壮举。这听上去有点儿离谱，但作为资本主义的大本营，洛伊斯人确实有这样天才般的创意，不止是执法权，就连能源、公共交通等大量社会公共服务，洛伊斯都交给了私人企业来做，而且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还没出现什么明显的问题。
亚莉作为首都圈最有名的侦探，自然是警察局的合作常客。只不过数年前，连续发生的生物实验室破坏案，让亚莉感觉遇到对手了。
最开始，那个作案的破坏分子确实留下过一些蛛丝马迹，但每当亚莉等人沿着那些线索追查下去的时候，查着查着就发现，线索中断了。就好像是对方提前得知了她的举动，于是及时转移了一样。实验室里的监控魔法总是被第一个破坏，追踪类的合成兽每次一进入作案现场，就会莫名惶恐，不敢追踪。
她仿佛是在追查一个无形的幽灵。
这个案件被定性为是“间谍案”，目前的怀疑对象是艾尔瑞人——艾尔瑞是洛伊斯人的老对头了，洛伊斯甚至专门编出过上百个笑话来讽刺艾尔瑞。如果发生了什么坏事，又
找不到真凶，那么怀疑艾尔瑞准没错。
但问题是.......他妈的艾尔瑞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是专门特化后的高智力小体型间谍合成兽吗？艾尔瑞人的生化技术居然高到这种地步？？
洛伊斯通过政治手段严厉谴责了艾尔瑞，而艾尔瑞死活不承认——废话，他们当然不会承认！反正两国在这件事上，已经打嘴炮很久了，艾尔瑞越是否认，洛伊斯越坚信，这他妈必然是艾尔瑞的手笔。洛伊斯有仇必报，这个恩怨，迟早要偿还。
帝国合成兽研究所的实验进度屡次遭到破坏，因为迟迟拿不出成果，所以后续试验经费也就迟迟批不下来。而且因为一再发生的间谍案，研究所理所当然地要求提升实验室的安保等级——这当然也是要钱的。
洛伊斯的政治光谱可以分为两派，一派是自由党，一派是社会党。两派政治理念有所不同，但只要是对方支持的，那另一方必然反对。合成兽研究所是自由党支持的研究机构，而眼下国会中恰巧是社会党占据优势，社会党人就借此攻击研究所，说你们连成果都拿不出，还想要钱？不批准！
社会党人将合成兽视作鸡肋，认为只有魔导机械才是战争的明智之选。
其实他们并非不知道合成兽在一些地方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因为这是自由党支持的项目，所以社会党必须反对，也必然反对。只要可以抬杠的地方，两个党派就一定会撕个你死我活，但洛伊斯人对这种政治制度还相当骄傲，认为这是洛伊斯可以“自我纠错”的体现。
总之，已经被钻出不知道多少个空子的合成兽研究所，得不到任何资金和人员的支持，无法改变现状，破坏案件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已有四五年了。自由党人心急如焚，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亚莉施压。亚莉疲惫不已，你们催我干嘛，我也没办法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都这个样子了，我能怎么办？
亚莉絮絮叨叨地和白猫讲起自己的这些烦恼。
白巨侠静静倾听着亚莉的诉苦，心里则在想：他依旧没找到自己的老婆。
但是.......白巨侠还没放弃。被解救出来的妖类已经组成了一个活跃在暗中的同盟，他们将自己的组织称为“解救者”，以城市的下水道系统为据点，四处作案。于是数年过去，“间谍案”愈演愈烈，大部分合成兽研究实验室，都被解救者们光顾过了。
只剩下一个地方。
洛伊斯皇家大学生物研究实验室........
但是那里，至少有两个九环法师。
第一百七十三章 艺术之都，鲜花之城
自从见过了一遭陈长生之后，顾时雪心中就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紧迫感，因而也就失去了游览观光的兴致，急匆匆地赶路。她想早点去洛伊斯，找到凯奥先生，请他出手解除陆望身上可能存在的“气机锁定”。
但陆望倒是和顾时雪说，不必这么着急。毕竟陈长生如果真的想追上来，那么他们俩跑得再快也没用，而反过来，陈长生如果不着急，那么他们俩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也不需要如此紧迫。
陆望同志很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毕竟若是真的泰山崩于前，那直接考虑投胎就可以了。
顾时雪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就稍微绕了个路，前往艾尔瑞的首都鸾尾花城。那个和她在列车上相遇的女画家法琳娜如今应该就在哪里，时隔将近两周，也不知道人家眼下如何了。
而且顾时雪本身，对鸾尾花城也满怀着期待。
艾尔瑞是个很传奇的国家。它是这个世界社会主义的发源地，也是世界上第一个推翻了国王的“共和国”。它的首都鸾尾花城同样久负盛名，被人们称之为艺术之都。鸾尾花是艾尔瑞的国花，象征着优雅与高洁。艾尔瑞人用鸾尾花的品格自诩，并用鲜花装点着自己的首都，因此鸾尾花城，也有鲜花之城的美誉。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乌托邦”，艾尔瑞人认为，那必定就是他们的鸾尾花之城。
这座城市也确实有资格骄傲。因为现代城市几乎就是鸾尾花城定义的：它拥有全世界第一个邮政系统、第一个公共交通系统、第一个垃圾处理系统、第一个发达的下水道系统以及第一个路灯系统。
后来所有的发达城市，几乎都是照着鸾尾花城的样子在发展。
这种强大的影响力甚至吹到了大洋的彼岸，九夏的东郡、西府等共管地，都在争夺一个“东方鸾尾花城”的称号，仿佛若不如此，就不能显示出自己的繁荣和先进。
这样的城市，会是何等的繁华，何等的瑰丽？
但顾时雪一进城，迎接她的就是一股浓郁的尿骚味。
顾时雪呆滞了半晌，就看到一旁的墙角处，有个男人正在对着墙根撒尿。
顾时雪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像是要停转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开始后退.......后退了十来米，左右看了看地标和路牌。没错，这里的确是鸾尾花城，全世界知名的艺术之都，艾尔瑞的首都。
再看看那个撒尿的男人。
确实是在大街上撒尿.......
顾时雪嘴巴微张，愕然了片刻，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低着头匆匆地往前走。她感觉自己的眼睛脏了。
走出一段路，越过那个在光天化日之下冲墙角撒尿的男人，顾时雪小心翼翼地将手指缝张开一丝，往外看去，前方的大街上，遍地垃圾，人畜的粪便堆积如山，老鼠正在垃圾之间欢快地穿行。
顾时雪感觉有点儿崩溃。
不是.......这.......这是哪个平行世界的鸾尾花城吗？我是穿越了吗？艺术之都？鲜花之城？就这？？
陆望趴在她肩膀上，一边抬起爪子捂着自己的鼻子，一边饶有兴趣地对顾时雪道：“现在是什么感觉？”
顾时雪闷闷地道：“我感觉很幻灭.......”
陆望笑道：“鸾尾花城是世界上最早的现代都市，但它的问题就是，它太早了。这座城市的许多东西已经是快一百年前的产物，它在当时确实优越，但却也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世界上毕竟没有永世不变的先进。”
顾时雪捂着脸，叹道：“道理确实是如此.......但这也太离谱了，我怎么感觉这鲜花之城，甚至还不如龙城整洁啊.......”
陆望摇头笑道：“骄傲自满就是会这样的。我倒不是想告诉你这个道理，而是想让你看到，西洋人其实也会这样。这种画面，你大可以写进自己的书里，甚至还应该用相机拍下来。眼下国人对西方充满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正应该用自己的见闻录来好好给国人祛魅。”
顾时雪深吸一口气：“也是。”
一提到相机，顾时雪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唐娟曾经说要让她带个相机回去来着，但她一直都忘了买。也不全是忘了，就是怕麻烦，觉得相机这么大个东西带着颇不方便，就想等回程的时候再买一个。但如今听陆望这么一说，顾时雪忽然觉得，这相机其实早就该买了。她一路上见到的景象，都应该拍下来。
顾时雪揉搓着自己的脸颊，道：“先去找找法琳娜吧。”
......
法琳娜来到鸾尾花城，已经有好几天了。在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也和顾时雪一样经历了一种幻想的破灭，但过后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法琳娜一直挺贫穷的，见识的最多的，也就是阴沟深巷里那些脏兮兮的街道，和鸾尾花城没什么不同，因此看见这种肮脏，反而让她生出了莫名的轻松感。如繁华与光洁，往往就意味着更高的生活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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