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可惜他恰恰就不是一般人。
按照协议约定,王宫的一切开销都得由他自己掏腰包,他又舍不得把乐师划归国府,加上其他林林种种的各类人员,足有五六百人需要他来养活。
仅人工工资这一项,便要占去姬研收入的三成以上。
而且随着洛邑发展得越来越好,民众的收入也越来越高,王室的这批人也渐渐出现了涨工资的呼声,其中甚至包括他的大管家颜芷。
这些人也实在太不像话了,一点也不体谅体谅,当个家容易吗?
就在刚刚过去的那一年,王室第一次出现了“财务赤字”,整年的开销达到了一亿三千多万。幸好前面还有点剩余,否则他又要重温那段难堪的欠债时光了。
因为前年与U与普达成盟约时,他大手一挥回赠了不少高价值的物品,国府虽然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帐,可也堵住了这个漏洞。
凡各国朝见天子,贡品还是属于天子的财物,但回赠就得自掏腰包了。
这不是扯么?
制订《周礼》的时候,正是周王室最为强盛而诸侯国多贫弱不堪的时期,对贡品的要求根本就只是象征性的,像渼洲的包茅之类的东西,能有多少实际价值。
可作为王室,不可能没有一点回赠,甚至这套朝贡体系本就有“扶贫”的意味,回赠品的价值往往会高出贡品数以倍计。
所以不要说各国使者刻意避免接触他这个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连他自己也没有接受朝贡的意思:这根本就是一场赢了面子输了里子的亏本买卖.
第1103章 献俘并请罪
燕国那点贡品估计就在百金之内,而且很多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又不能拿出去变卖,自己该回点什么好呢?姬研这个愁啊,所以在接待苏钦时难免就有些心不在焉。
“燕国这些年苦于山戎、东胡之患,未能按时朝见天子,如今山戎已来,东胡稍定,即令陪臣向天子报捷献俘并请罪。”
姬研无意戳穿燕国这个拙劣的借口,抬起手道:“你叫苏钦是吧,免礼,赐坐。予一人亦知燕公不易,能有这份心意就可以了,何罪有之。”
十余年不朝,连先王丧礼也未遣使吊唁,各国都这样,姬研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
苏钦直起身子,颇有些不知所措。
姬研并没有在王宫大殿召见他,而是位于天籁堂的一个偏厅,也就几十个平方吧。厅内陈设也当前周地流行的风格一致,不设几案,替之以桌椅。
在内侍的指引下,苏钦总算找到自己的座位,虽然尚不习惯这种方式,却也只能客随主便。
借机打量了一下厅内的布置,苏钦叹道:“王室如此之苦,实出陪臣之预料也。”
按传统的眼光来看,这个会客厅实在简陋之极:墙壁和顶上没有丝毫装饰,仅涂抹了一层白色的涂料。
灯火俱无,全靠侧墙的几面玻璃窗提供采光;一身便装的姬研坐在一张长方桌后,王座也只是一张没有什么装饰的大木椅。
整间会客厅里,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丝与《周礼》相符的东西,在苏钦眼里自然就显得寒酸了。
姬研正在一张纸上草拟着尽可能“物美价廉”的回赠礼单,闻言连头也没抬:“此间有乐,何苦之有。”
早就听说姬研是个乐痴,如今亲眼所见,苏钦总算有了具体的印象。
他这次来,当然是“不安好心”的。
总的来说,燕国和亚加达简直算得上一对“难兄难弟”:终元朝之世,两国都没有什么存在感,都只有一段短暂的高光时刻,其他时候就纯粹是在打酱油了。
在这个特异的时空里,燕国和亚加达都正处于其最辉煌时刻的前期:
亚加达因于芫五年变法,国力正处于上升时期,十万新军渐有精锐之象,连普京也不得不开始重视这个特殊的邻居;
相比之下,燕国还要弱得多,先后经历子之之乱和尚京入侵,虽然姬职筑起黄金台招揽到苏钦、乐毅、邹衍等人才。
可这些人并非变法大才,在老旧贵族势力仍然强大的局面下,也只能进行温和的改良而已。
内政不足,也就只能靠外事来进行弥补了。
除了以结好U国、防范尚京作为核心外事规则外,作为与周王室关系最近的诸侯国,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渐渐又有了利用价值的筹码。
没想到自己一句饱含深意的话,却完全没有起到预料中的效果,苏钦稍稍愣了一下,转而开始代替燕公向天子“述职”。
周武王将自己的弟弟姬奭封于偏远的燕地,其主要用意便是防范商人同宗血亲的孤竹国,同时镇慑北方游牧部落。
借U国之手来了孤竹国并尽收其土后,燕国对周室王的主要责任就是抵抗山戎和东胡了。
去年开春之时,燕国以秦开和粟腹二人为将,分兵两路夹击东胡,一直打到辽水中游一带,同样取得了“辟地千里”的骄人战果。
只不过与大明相比,东胡的主力并未受到重创,只不过暂避锋芒而已。没有任何贵族愿意接手这些新增领土,燕国也无力在这些土地上设县置郡,抢掠一番后便撤兵回国了。
虽然战果有点拿不上台面,可这也算是燕国这些年的第一次胜仗,苏钦语中自然有了表功之意。
打败了千里之外的东胡,对姬研来说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他还在愁回赐的单子呢。直到苏钦将燕公姬职夸得天花乱坠,甚至与西霸诸戎的秦穆公相比,总算让他灵光一闪。
当年周王室给秦穆公的贺礼是什么来着?对了,是金鼓,自己是不是也该赐下一面金鼓,鼓励燕国擂鼓继续向东胡发起进攻呢?
所谓的金鼓当然不是金子做的,只不过是将普通的牛皮鼓漆成黄色,再稍加点缀,既出于天子之手,当然就与众不同了。
嗯,这个主意不错,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见姬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苏钦还以为是自己口舌之功,趁机道出了此次的目的。
“陪臣听说,目前周公之位仍然空缺?燕公一直愧疚未能护卫王室,行前对陪臣也是千叮万嘱,愿不惜一切为天子分忧。”
就算再不敏感,姬研也听懂了苏钦的言外之意,脸色不由有些复杂起来。
自东西周公死后,周地也算是经历了一翻波折,直到两公世子退封求保才总算平息下来。
如此,周公这个荣誉称号意味更重的职位便空缺了下来,姬研一直等着朱樉表态,以便将这个一直代表着周王室守护者的称号交给他,可后者却似乎完全忘了这回事。
一来二去的,这件事就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要知道以前周公这个称号,向来都只有大国诸侯才有资格承受,直到周王室衰落后,这才轮到两个小公国。两个小公国没了之后,居然到了无人问津的尴尬境地。
这倒不是朱樉及洛邑诸子没有想起这件事,而是朱樉执政之后,重新设立了一套新的爵位制度,将旧的制度完全放在了一边。
目前的周地不要说周公了,《周礼》制度下的各级贵族也没有出现一个,只认“士师子尊”。
这事实上就已经完全废除掉了旧有的那套体制,朱樉自然也就不好将周公这个头衔揽到自己头上了。
这本是周地众人已默认的事实,却让苏钦看到了一丝“机会”。
按以往的惯例,周王室的事务向来都由周公代理,若是燕国将其拿到手里,虽不能“奉天子以令诸侯”,但好处也着实不少。
只不过他还是没有真正意识到,周地已经完全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周地了.
第1104章 受人胁迫
沉吟了好一会儿,姬研淡淡地笑了笑:“燕公忠心可嘉,倒无不可。不过,事务已尽归国府,封爵之事也需由冢宰决定。若冢宰同意,予一人毫无异议。”
苏钦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封爵怎么能由国府呢?自当天子专权才是,这……”
姬研却没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对了,不知燕公拥有多少乐师,技艺如何?燕国的乐器也应该更换了吧?”
自己准备好的说辞还没来得及展开呢,怎么问起这个了?苏钦愣了愣,还是不便在天子面前失礼,只好老实答道:“燕之礼乐皆守祖制,不敢缺失逾越。”
“这样啊。”姬研露出失望之色,咂了咂嘴还是不死心:“燕公守偏远寒苦之地,还是不要太苦自己了,宜时以音乐养心为好。
周地又有了不少新乐器,一会儿让颜芷带你去看看,回国之前,亦可向工坊订购一些。”
姬研也是拥有大量专利的人,可惜他那些专利都难以“变现”,得到的分红自然就少得可怜。为了弥补一下自己那干瘪的钱袋子,只好亲自上阵推销了。
大宗乐器除了贵族,根本就没人有那个资格和财力购置,姬研也就只好把主意打到自己这个老亲戚头上了。
苏钦仍没意识到天子谈的居然会是生意,实在不忍错过这一难得的机会,试探道:“天子可是受人胁迫?”
姬研总算明白苏钦想要干什么了,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太宰,予一人要休息了,带燕国使者下去吧。”
这种话他也听得不少了,可他并没有改变现状的动力,更担心会改回老路,那可就亏大了。
苏钦还欲再言,姬研却已经起身而去,只好在赶来的颜芷引领下结束了这次朝见。临别之际,颜芷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其势已固,不可轻动,唯徐图之。”
回首仰望建筑雄伟、造型独特的天籁堂,苏钦仍然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自幼年有幸被外出觅徒的硅谷子看中并收入门墙,他便一直深信自已能够有一番大的作为,即使出师后经历了不少波折,却让他的志向更加坚定。
硅谷弟子所学皆有不同,而他学的正是阴符七术:盛神、养志……转圆、损兑。
其核心便是“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眹”,以达到“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的游说最高境界。
……
数年来,他凭此游说于燕、尚、U三国之间,可以说屡试不爽,皆达到了自己的预期目标,没想到在周地却出师不利,第一步就吃了个瘪。
他实在想不通,堂堂天子,为何会对自己的权力受到影响竟毫不在意。
这可是君臣之间最为敏感的话题,哪怕没问题他都能找出问题来,更不要说目前的周地一眼就可以看出其危机所在。
到底是哪里被自己忽略了?
苏钦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苏岱掀开车窗面无表情的道:“樉子欲邀燕相一叙。”
这么快!苏岱的表情让苏钦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毕竟自己刚刚使坏未遂,朱樉就派人来请,让他不由有些“东窗事发”的惶恐。
可这邀请也无法拒绝,稍一思量,向自己的随从交待几句后,苏钦只身登上马车。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若是朱樉想要问罪,他这点随从又起得了什么作用。
马车开动起来,车内的气氛却有些沉闷,苏岱一反常态闭口不言,苏钦却主动找起话头来:“洛邑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即使与邻姿、义安相比,也毫不逊色。”
苏岱坐在对面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意思。
苏钦的心不由沉了下去,对于这两个弟弟,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苏岱生性稳重,比较顾全大局,善于隐忍,不像苏利那样锋芒毕露,把什么都写在脸上,根本藏不住话。
于公于私,苏岱这个样子显然已是对他有了极度的不满。莫非自己那点事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心中暗自揣测着,苏钦自顾道:“听说父亲和大哥也在国府任职了?好事,谁能想到我们苏氏一门也能有今天,彻底摆脱耕作行商这样的低贱之事。”
他那点伎俩朱樉当然已经知道了,不过并不是因为他在姬研身边安插了眼线,而是姬研自己主动把苏钦给“卖”了。
苏钦根本无法了解姬研对那段痛苦的亲政时光的感受,也无从体会其对目前生活是何等满足。
国事政务尽归国府,这是姬研自己求之不得之事,连国府每月定期的政务汇报姬研都懒得看,又岂能是他轻易挑拔离间得了的。
会见外宾属于国事,所以姬研就马上让负责记录的官吏,将双方会见的原始记录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国府备案。
第一个看到这份记录的,便是苏岱和苏利,二人才华虽不及苏钦,却哪里看不懂他的意图,连苏岱这样的老实人也为之大光其火。
若说此前苏岱还能勉强体谅这个兄长追求功业之心,现在则是完全将其当成“对手”来看待了,更因这层特殊的关系而不愿假以颜色。
连说几句都没能得到苏岱丝毫回应,苏钦也收回了话头,假借观察沿途风景,心思却极速转动起来,谋划着如何解决自己当前面临的危机。
对策还没有想出来,苏钦却发现马车并没在政务中心停下,反而从洛邑大道拐了个弯,直向东而去,不由有些紧张地问:“我们这是去哪?”
东西周公是怎么没的,他当然也有所耳闻,虽然不相信朱樉也会在他身上用这一招,可“意外”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换作是他,若知道谁在燕公面前给自己使绊子,也不可能毫无所动。
苏岱瞥了一眼苏钦,淡淡地道:“放心吧,我们没你那么龌龊。樉子眼下正在河滨公园,你要见他自然要去那里。”
一听这话,苏钦哪不明白自己最担心的那点事已然成为现实.
第1105章 使使绊子
这一回恐怕真的要“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了,他本来只是奉命恢复中断已久的朝见,修复与周王室的关系,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下一站,到普京去给尚京使使绊子。
在这个时空里,苏钦出仕得“早”了点,大明远没有到达能够令六国感到威胁的程度,所以他的合纵大计也就无从谈起了。
身为燕相,他主要负责的还是为燕国争取生存空的外事重责,而能够威胁燕国的主要对手就是U、尚两国。
其中任何一国都不是燕国能够匹敌的,亲U间普便成了目前燕国的“基本国策”。
当初尚京一举灭掉众山,便是他多番奔走使得U普同时向尚京施压。
只可惜最终在尚京主动割让土地给U普后功亏一篑,没能达成两国出兵攻普的终极目标,反而引来尚京怒火连取燕国数十城。
虽然最终尚京迫于外部压力,退还了这些城池,可仍被他视为出仕后的一大“污点”。
眼看着这几年尚京对内不断改革,对外又夺取了河套之地,强盛之势越来越明显,燕国上下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能够压制尚京的唯有普U,这也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本以为只是在周地“牛刀小试”一番,当作游说普京前的一场试演,却没想到反而栽了个跟头。
仅凭苏岱吐出的“龌龊”二字,苏钦便已完全明白过来,只是仍然无法想通,姬研和朱樉之间的君臣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凭他的认知,自然明白所谓的“君臣无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君与臣之间天然存在着一道巨大的鸿沟,不可能真正做到亲密无间的程度,顶多也就是隐藏得比较深而已。
看来自己的修炼还是不够,没能准确找出二人之间那道隐秘的缝隙,更遑论以言语将其扩大到不可调和。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如何应对朱樉的“雷霆之怒”,进行完美的损兑才是当务之急。
苏钦预料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发生。
马车抵达河滨公园之际,朱樉枕着双手躺在河堤边一块凸出的大石上,极是悠闲地数着天上的白云。倒是苏利立于石下的青石路旁,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忿忿不平。
见苏钦下了车,苏利冷哼一声将头别到一边,倒是朱樉闻声坐起,先是打量了一番,然后招着手道:“来的可是燕相苏钦?久仰久仰,来来来,快上来说话。”
这块石头直径足有五六米,是当初拆除旧城墙时发现的,工匠们本想将其凿成石板用作铺路之用,还是朱樉下令将其保留,如今倒成了河滨公园一景。
苏钦揖手一礼,见这巨石大半都位于护城河中,顶部极为平坦,靠岸一面还凿有石梯,不由暗生警惕,哪敢轻易登石:“周相,苏钦畏高,还是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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