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悬念并没有维持多久,一身大红冕服的姬研出现在演奏台上。
说起来,姬研继位之后,并没有怎么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之中,大多数人都不认得这个天下共主。
可作为王室的旁枝后裔,不少周人却认出了那身具有独特象征意义的冕服,从猜测到迟疑,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主婚人的身份,低声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虽然周室已经衰落,可天子毕竟是至高无上的象征,在周地更拥有勿庸置疑的绝对权威,理论上周地的一切包括人在内都是其私人财产。
单靠衣服就能认出一个人的身份并不奇怪。
众人的惊呼并不仅是因为主婚人的身份,更因为其身上穿的是六冕之中品级最高的裘冕。
服大裘而冕,这是在祭祀昊天上帝或五帝的时候才能穿上的服装,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
少数对周室最为忠心的人甚至生出一丝不满了,本来朱樉掌权就将周礼丢在了一边,尽搞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奈何周地民众的生活蒸蒸日上令人无可挑剔,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可现在,朱樉竟然让姬研身着裘冕来为他主婚,这就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了。
还没等这些人发作,姬研便主动的站起来作出解释:“自古以来先王便有天下,又崇立了上帝明神给敬视之,于是便有朝日、夕月以教民事君。
予何其不肖,居位之始,周民已不足四万,尚不如一小国。此,何以祀昊天上帝,予这两年来常彻夜难眠。”
姬研的表情异常严肃,这些话一半出自方一志的授意,一半也确源自其有感而发:“阴阳乃天作之合,嫁娶繁衍是宗族存续的根本所在。
予一人,天子,在此恭请昊天上帝赐福于诸位。家和则国兴,周之兴盛从此系于诸位。”
为了这次特别的婚礼,朱樉、方一志可谓绞尽脑汁,既要避免一些之前担心的事情发生,又要满足姬研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的种种顾忌。
特别是姬研坚决要求穿着最隆重的裘冕来主持这场婚礼,更让他极为头疼其“合理性”。
幸好朱樉想出了前所未有的集体婚礼模式,这才让他找到了由头。
“新人拜谢!”泰杉大声高呼,掩饰不住一脸的得色。
虽然他被选中的唯一原因就是嗓门够大,可这毕竟是与天子同台,仅此一点,就足够他吹嘘不知道多久了。
由于之前已经对婚礼的程序明确交待,一众新人没有丝毫混乱地在泰杉的指挥下大礼参拜。
苏岱、苏利可谓是大开眼界了。
之前连他们也觉得天子着裘冕出现在婚礼上似乎有些不妥,却没想到经姬研这一说,婚嫁也成了国家大事中的大事,并由天子亲自请求昊天上帝赐福新人。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在华夏民族的信仰之中,昊天上帝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至高神。
特别是在这个时代,道教还没有出现,自然也没有品级分明的神仙体系,昊天上帝几乎算得上是唯一的“神”。
作为上帝在人间唯一“合法”的代理人,姬研差不多也是半神般的存在,当然,这背后必须有着足够震慑天下的实力为后盾。
失去实力的周天子,在诸侯眼里不过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取而代之的象征性符号罢了。
“礼毕,新人相对而立,天子见证,新人成誓!”泰杉大模大样地掏出事前准备好的誓词,清了清嗓子:“现在大家跟着我立誓:我们自愿结为夫妻……”
这是朱樉直接从他原本的时代摘取的一段誓词,在这样的场合惊艳亮相后,获得了震憾人心的效果。
相对而言,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是比较低的,很多时候都处于男人附庸的地位,所以在婚姻中更多强调的是女性的责任和义务。
而这一段誓词,却充满了平等的意味,可又显得那么合情合理,大大出乎众人之意料。
“誓成!”泰杉高声而呼:“我宣布,今天,你们在天子见证下,正式结为夫妻。现在,请新人夫妻拜高堂,谢养育之恩。”
新人们的父母特意被安排是了最前的位置,饶是如此,场面也一度有些混乱。四百多对新人开始寻找自己的父母,完成婚礼的第二项礼仪。
朱樉拉着单芸儿很快找到了母亲的位置,除了朱樉的母亲,单芸儿瘫痪多年的母亲也坐着轮椅出席了这场婚礼。
二人稽首而拜,叩谢亲恩。
虽然是个冒牌货,可这段时间里,朱樉亲身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关怀和毫不计较的付出,当下也不由热泪盈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朱母扶起二人,满脸欣慰:“以后樉儿就交给你了,他可不太老实,你不能太纵容。更重要的是,早点给我生个孙儿,我也可以早点把造纸坊交给林儿,安享天伦。”
“母亲……”朱樉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这样说自己,正要争辩,单芸儿已抢过话头:“芸儿知道了,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母亲,协助好夫君,振兴朱氏一门。”
言毕也不管朱樉还有话想着,扯着他便去拜单母。
单母瘫痪多年,虽经秦桓诊治,却也无力回天,只是身体状况略有改善,行动和说话能力再无法恢复。看着自己的女儿盛妆出嫁,只是一个劲的流泪。
“母亲放心,女儿会照顾好弟弟,一定会让他们长大成人,有所出息。”单芸儿终于忍不住泪水盈眶,虽然朱樉并不介意她一家都搬过来住,可她又哪能接受.
第705章 同心锁
现在她正式嫁入朱家,自然事事要以夫家为先,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将整个家担在自己一个人肩上。
幸好朱樉掌权之后,周地的情况大为改善,普通人家温饱已是无虞。单芸儿只需稍加照扶,日子就远不是之前所能比拟的了。
由于一直忙,朱樉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更不要说单芸儿的家人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拉着快十五岁的单锋道:“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和你姐姐,我们是一家人。”
单锋有些畏畏缩缩,望望单芸儿,又看看朱樉,咬着嘴唇直点头。
泰杉却不等新人们慢慢叙情,一看差不多了就开始准备最后一项仪式。可人群散开了,上千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他嗓门再大又哪里传得开。
无奈之下,他只好拿出事先准备的大喇叭:“请新人回到原来的位置,下面我们要进行最后一项仪式!”
还别说,朱樉之前为了方便在人多时说话而临时发明的简易扩音器,在墨子的研究改进下,效果又有了不小的提高。
泰杉数度呼喝之后,场内声音渐渐静了下来,新人们也陆续回到原来的位置。
“最后一项,尊长赐赠。”极尽喜庆的音乐声中,许星、秦桓、墨子走上了高台。另有数百侍从则捧着一个木盒,围在了新人周围。
首先说话的是许星,在他的指示下,侍从们打开盒子,将两个锦囊分别交给新人。
原来这锦囊里装的是稻、黍、稷、麦、菽这五谷之种。
秦桓笑吟吟地站在许星旁边,能够有机会与许星共处,对他来说自然是高兴的事。
毕竟是喜庆的大事,众目睽睽之下,许星自然不便甩脸色给他看,也不会对他故意找话爱搭不理。直到泰杉在后面咳了两声,他才想起自己的正事。
一别往常,秦桓让人为每对新人送上《周地生育手册》的同时,说起了自己的祝语:“优生,优育,周地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这两个新词自然是他与朱樉交流时得来的。
为了提高人口数量,朱樉并没有像其他国家那样制定各种奖惩机制,而是从各方面保障生育的条件。当然,除了数量,他更加重视质量。
墨子看着秦桓拉着许星到一边讨论谁的祝语更佳,后者僵着的身子让他不由莞尔一笑。
虽然有些细节上让他有点不满意,可这场婚礼已经让他无话可说了,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个豪华版的墨式婚礼。
墨子送上的礼物却是一把木制的同心锁。
设计不仅出自他与鲁颁之手,更是朱樉标准化改革的第一项成品:十二个木制部件全由车床制出,尺寸误差皆在毫米以内,连上面“永结同心”四个字也是由铁模烙制。
整把锁几乎没有手工的痕迹。
当然,这种小巧的玩意儿并不入墨子的眼,若不是要用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才不屑去亲自设计并监督制造。
“伯继曾言,他的目标是要把洛邑建设成为一座创造之城。何为创造?相信大家在这一年里已有亲身体验。”
墨子却不似许星与秦桓简洁,缓慢而有力地说着自己的祝语:“改进工具,是创造;耕种田地,收获粮食,是创造;生育后代并把他们培育成才,更是了不起的创造。
天下卑周,又如何!只要我们不自卑、自弃,只要我们勇于创造,谁又敢小瞧我们!”
满场喝彩声中,朱樉接过同心锁,轻轻一按锁身鼓出的木钮,露出了一个小盒子。两人郑重地将刻着名字的铜片放入盒中,再一按,锁便合上了。
这同心锁自然是朱樉的主意,其灵感来源于鲁颁锁,只不过在他的要求下,这锁一旦锁住,便再也打不开,除非暴力拆解。
和单芸儿一起握着同心锁,朱樉也奉了早已准备好的话语:“芸儿,嫁给我不一定是你的幸运。”
单芸儿脸微变,幸好朱樉还有后着:“可娶到你,绝对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我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去做,做我妻子,可能会很累,很苦。
我可能不会是一个好夫君,好儿子,好父亲……”
单芸儿伸手捂住朱樉的嘴,低声道:“万事,家里有我。”
在天子姬研的祝福声中,这场别开声面的集体婚礼终告结束。
终于要回家洞房了,朱樉心里不由紧张起来。看到朱樉微微发红的脸,单芸儿也羞涩地低下了头,任由朱樉拉着她的手顺着人群往外走。
刚走出天籁堂,一直在外面等待的人群立即涌了上来,纷纷送上自己的祝福。
白头偕老、万事如意、早生贵子……人人都急欲表达自己的心意,无数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成了不输之前几首名曲,震彻洛邑城的奇响。
开始人群还比较有秩序,可不多时便被无数意欲一睹朱樉夫妻风采的浪潮给打破了。
朱樉又一次享受到了当初尝新祭的待遇,只不过这一次涌过来的不是人们递上的美食,而是一件件的礼物和一只只乱舞的手。
很快,朱樉便与一道的亲友失散了,若不是一直紧紧抓着单芸儿的手,恐怕只能孤军作战了。
连形影不离的高鹤此时也失去了墨家第一剑手的风范,连脚尖都沾不了地,只能皱着脸大呼小叫,可即使是像泰杉那样的大嗓门,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颜芷陪着姬研从另一个出口离开,看到这样的情形脸不由沉了下来。
颜氏数代出任周王室的冢宰,轮到颜芷的时候家道已经衰落到连仆人都没几个的境地。若是若没有意外发生,用不了多久颜氏便会沦为平民。
稍有见识的颜氏子弟无不奔走他国,希望改变自己的境遇,拯救家族衰落的命运。颜芷自然也不例外,在颜氏不多的子孙里,他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可惜这是一个强者林立的时代,游走多年,他也没能一举成名,最好的情况也只在**谋到一个在粮仓负责清点计算的小吏职务.
第706章 起死回生
做了几年小吏,无比郁闷的他辞官而回,本想休息一段时日再去其他国家碰碰运气,却正好碰上朱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取代颜氏,一跃成为周王室的天官冢宰。
出任天官冢宰对颜氏来说其实已经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此前根本没有一个颜氏子弟愿意接手。可人就是这样,自己再不想要的东西,一旦落到别人手里,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他才应了族长之请,担任了这个相当于姬研生活管家的职位,其实就是想看看朱樉有什么本事,能够令周地起死回生。
可没想到的是,朱樉还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拉着几个为列国嫌弃的学派,用一个个闻所未闻的举措,竟真的让周地越来越兴盛了。
虽然周地目前的实力仍然完全无法与列国相比,可以其改变简直是一种颠覆。
亲历着周地的改变,颜芷心里非常复杂。
若说没有一点佩服,那是不可能的,可作为周地的“旺族”子弟,原本他与朱樉的身份简直有着天渊之别。
眼看着朱樉在他本来非常嫌弃的冢宰职位上干得风生水起,那种极大的落差又岂是外人所能明白的。
朱樉干得越出色,数代冢宰的颜氏便越是脸面无光:看看人家,再看看颜氏,简直就是草包,周王室就是被颜氏给拖累的。
这样的声音时不时传到颜芷耳朵里,顿时在心里种下了一颗不应该出现的种子。
在这种心理的催动下,颜芷没少在姬研面前给朱樉使绊子,可一来姬研对朱樉越来越满意,二来有方一志三天两头的说好话,他那些小动作几乎没起到任何作用。
眼下朱樉受万民拥戴,又正好让姬研目睹,颜芷怎会放弃这样的天赐良机。
姬研还在回味着在大众面前演奏的喜悦,过了好一会儿才通过周围飞奔呼喊的人群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却没有颜芷期待出现的心思,一脸喜孜孜的:“予一人何其有幸,天赐这样一位好冢宰。”
听到这样的话,颜芷简直感到绝望,掌权大臣如此得民心,哪有君主不心生猜忌的。
见姬研确实是真情表露,他哪肯甘心,缓缓道:“是啊,冢宰受万民拥戴,连陛下在这里也无人问津。”
“是吗?”姬研一愣,并没有说出颜芷期待的话语:“刚才予一人在台上演奏,大家都齐声喝彩。原来有这么多的听众,感觉竟是如此美妙。”
颜芷继续努力:“听说樉子在诸子大道上的新居极尽奢豪,周地所有的能工巧匠无不倾心讨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被接纳。
可陛下还居住在破旧的宫殿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樉子才会想起整修宫室,让陛下能住得舒服一点。”
“冢宰如此辛苦,那都是他应得的。”姬研并不“上道”,回首天籁堂,满眼期待:“予一人现在只盼这天籁堂早一日建成。
听方一志说,这天籁堂构思极为巧妙,能够使音乐之声更加动人。嗯,到时这里天天座无虚席,也让天下瞧瞧予一人调教出来的乐师是何等不凡。”
颜芷表情一滞,终于不再拐弯抹角:“陛下,真的不担心田氏代齐、三家分晋的事出现吗?”
“会吗?”姬研脸色终于浮现一丝阴云:“那冢宰会不会继续让予一人保留那两百乐师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自己的乐师,颜芷气得直跺脚,可他在揣摩人心上到底没有什么水平。
以为天下人都只专注于权力的得失,说话总抓不到姬研的软肋:“陛下应该仿效U国对管仲的方法,将兵权和任命官员的权力收上来,交给其他值得信任的人,以制衡樉子,令其不敢生出异心。”
姬研皱了皱眉头,摇头反对:“当初予一人承诺将国政尽托于冢宰,这才一年半载就要收回权力,岂不令天下耻笑予一人言而无信吗?人无信不立,更何况是天子。”
“可是,陛下……”颜芷显然没料到自以为足以打动姬研的话竟没有起到一点作用,不由沉吟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摆了摆手,姬研遥望远处的人群中心,似乎在寻找朱樉的身影,语气却极为坚定:“你们颜氏数百年来一直忠心耿耿,予一人怎会不知呢?
你的心意予一人明白,当年整个天下都抛弃了予一人,甚至逼得予一人要托国求存,若不是冢宰站了出来,予一人现在不知是何等落魄。
就算冢宰真的有不臣之心,那又何妨,他难道不会善待予一人吗?”
“陛下!”颜芷满脸激愤,姬研却不容他说下去:“冢宰请求予一人,要对他深信不疑,不受挑拔,不受离间,始终如一,否则便一事不能成。
对于政务,予一人没什么兴趣,只想安心享受音乐带来的乐趣,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又有何颜面立于天下。”
颜芷终于放弃,满是失落,长吁短叹。
似乎为了宽慰他,姬研一边往王宫方向行去,一边侃侃而谈:“其实为君之道和音乐也有相通之处。一首优美的曲子,当然该有一个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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