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朱元璋,孙儿朱允熥重启大明 第52章

作者:寡欢太叔

见李景隆还有想隐瞒的意思,朱允熥厉声喝问,“你去找曹震儿子做什么,李景隆,你这是觉得,皇爷爷火气还不够大是吗。”

当看见奉天殿外面,多了一群人时,朱允熥心里就猜到,李景隆又自作主张了。

整个淮西勋贵,如同一块铁板。他们深知,法不责众的道理。因此,他们做事时,都会一块儿去做。

李景隆心里猛的一抽,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还是被知道了。

“臣这不是想着,凡是犯事的人,一并叫过来,给皇爷发落。免得再去一个一个的传,皇爷这火憋在心里头。”

朱允熥手指在桌上敲动,似笑非笑,“照你这么说,孤还得赏你是不是。”

李景隆正色道,“食君之禄,替君分忧。皇爷于李家大恩,几世难报,臣不敢忘。只得在一些小事上,为皇爷分忧。臣日夜盼着皇爷身子骨硬朗,此心日月可鉴。”

说着,李景隆摸出放在腰间的玉牌,“此牌,乃是当年皇爷赐给臣父。虽已十五年,臣却一直放在身边。时刻警醒自己,莫忘皇爷创业之艰难,莫忘大明开国之砥砺。”

突然,李景隆竟大哭起来,“臣有罪,皇爷赐给李家数不尽的富贵,李家竟然还要去与民争利。皇爷罚李家,李家心甘情愿。”

朱允熥听着变扭,猛的拍一下桌子,大喝一声,“李景隆!”

李景隆正抹着眼泪,闻声一愣,自己也有些呆住,“殿下,臣在呢,您说。”

“你别在孤面前演戏,孤看不得这些。”朱允熥沉下脸,“过来,孤有事吩咐给你。做好了,功过相抵。做不好,罪加一等!”

李景隆一乐,小步跑过去,“殿下,您吩咐,臣尽全力。”

“你与孤说说,这次一共是多少的农户,多少的佃户。该多少就多少,不准弄虚作假。”

掰掰手指头,李景隆想了想,“殿下,光是臣这一家,就有一千四百多佃户。”

朱允熥微微皱眉,“这么多?”

凤阳,是大多数淮西勋贵的老家。建国之后,把凤阳的军户、农户、佃户,分给有功之人,这也是惯例。

“殿下,这不多。凤阳是皇爷的老家,这税要比别的地方轻,佃户自然就也多。好多外乡的,看凤阳税低,都跑去凤阳。他们无户无籍,就只能做佃户。”

听到这儿,朱允熥倒也是能明白几分。

大明朝,税最重的地方是苏州府,税最轻的就是凤阳。一来,凤阳一直都有徭役。先是祖陵,再是孝陵。二来,就如李景隆所说的,凤阳是朱元璋的老家。

“把你家在凤阳的耕地,全都退回去。退给农户也好,佃户也罢。就一条,不准再和老百姓抢地种。”

李景隆赶紧点头,“殿下您放心吧,别的人臣不敢说,就臣这家子,肯定是退干净了。”

朱允熥却是还有别的主意,“不光是你家,其他人也要一块儿退。光退你一家,皇爷爷的气,消不了。气不消,你这牌子也拿不回来。”

正有些犯难,听到最后,李景隆两眼放光,“殿下,臣家那牌子,还能回得来?”

朱允熥笑道,“写的你家名字,还能飞了不成?牌子就放在东宫,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再给拿回去。”

虽然,不知道这个牌子,究竟有没有用处。但牌子放在家里,也是身份的象征。整个大明朝,有这块御赐铁券的,可没有几个人。

李景隆一下子来了精神,“得嘞,臣这就去办。臣那些叔父们,保管让他们老老实实的交出地来。”

道了谢,李景隆就往外走,步子飞快。

“等等,孤在嘱咐你几句。”

靠在李景隆的耳边,朱允熥小声说着,“孤知道你为难,这些人毕竟是你的叔父们。就连你爹,在他们面前,都要矮上一辈。”

“孤教你,不知道如何办,就去开国公府。你明着告诉开国公,这是孤的意思。他若是不肯,就让他进宫来找孤。开国公带头退,别的人,也得跟着退。到时候,这些功劳,都算在你李景隆头上。”

李景隆听着连连点头,心中大喜,“殿下大恩,臣没齿难忘。”

朱允熥笑骂道,“快去办吧,这再办不好,你这牌子就别再想了。办好了,牌子还是你家的。”

第八十章 上上下下烂透了

周宣,洪武四年进士。原是翰林院学士,后入工部。十一年时,触怒龙颜,贬去延平府。十六年,为福州知府。

众所周知的是,周宣是一个诤臣。

在城门口见到时,周宣褪去官服,身上一件布衣。起毛的袖口,翻口的领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条板凳上,完全没有读书人的样子。

“周宣,还不行礼。”李景隆呵斥一声。

周宣这才站起来,“福州府知府周宣,参见吴王千岁。”

百姓手里捧着碗,排队等着官府施粥。

“并非大灾之年,福建今年又是大收。没有盗贼,百姓安定,哪来的这些灾民。”刚到西门,看到成群的百姓,朱允熥还是有些诧异的。

大明律有规定,所有百姓多人聚集,都要有兵部、户部的文书。否则,领头者,处极刑。

周宣摇头,“殿下,您久在京城,不知福建民风。这些,可不是灾民。他们,都是家中没有余粮的普通百姓。家里没了口粮,臣是福州的父母官,总不能不去管百姓吧。”

再看百姓时,虽然都等着粥吃,却也没有几个是面带饥色的。

“大胆,你胡说!福建高收,朝廷又没有重税,百姓怎么会家中没有余粮...”

朱允熥抬手打断李景隆的话,冷冷的问道,“你的俸禄也不高,如何有得这么多粮食,去预备米粥,给全城的百姓去吃。孤在城外,听闻城中有一位善人,就是你吧。”

周宣自嘲的笑了笑,“虚名而已,臣俸禄不高,却颇有家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能是散尽家财。”

“施粥是什么由头。”

“皇恩浩荡,陛下仁德。福建重税,可陛下仁德,心系百姓。因此,上有旨,舍粥为民。此乃陛下护佑百姓,实在是仁德之主,”

朱允熥一时语塞,脸色涨红,“好一个讽谏。”

“这个时候,你还能替君买善。你这无礼,孤倒也说不得什么。只是你告诉孤,大收之年,百姓家中,为何会没了余粮。”

周宣叹气,看一圈周围的百姓,从长条板凳上跳下来,“旁的不晓得,自从臣到了福州之后,福州百姓每户每丁,就是得多交两成的税。”

“这李文庆勾结福建士绅,对他们逋赋一事,藏而不报。臣查过福州赋税,有的人家,至今还欠着洪武十二年时的税。”

“既然漏了税,就得有人把这窟窿补上。那士绅们,少交上来的税,自然是都落在了百姓的身上。李文庆在福建各府、县,张贴告示,倭寇肆虐,朝廷有旨,以民养兵。”

朱允熥听着,露出的表情,让人有些捉摸不透,“那孤问你,你为何不写折子,弹劾李文庆。”

周宣苦笑道,“弹劾?如何弹劾。一桩桩,一件件,李文庆全是按着大明律来的,臣无凭无据,弹劾不得。”

这每一个字,都犹如是刀片一样,扎进朱允熥的心里。

“这些士绅,他们有了功名,少交税或是不交税,这是大明律明文写着的。大赦之后,每年只交八成的税,这也是朝廷户部准了的。”

“即便弹劾,这折子送去户部,户部的堂官们,又如何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呢。”

朱允熥咬牙默然,即便是先前就已经有了预想,即便是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现在,听进耳朵里时,心中的愤怒,又不由得升起。

这是在钻朝廷的空子,而且,福州的折子,到了户部。户部的官员们,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砸了自己的脚面。

“读书人护着官,官保着读书人。二者合力起来,朝廷也无可奈何。臣说句该死的话,这些读书人,进了朝廷,这就是朋党。”

朋党,从来都不是一个褒义词。

心里一团火,无处发泄,“他们真的是死不足惜。”

原本,朱允熥一直认为,只有如淮西勋贵那样,才会互相连枝。以至于在一人犯事时,总能牵扯到整个利益集团。

但现在看来,不仅仅是淮西勋贵,以同乡、师生、同学为一体的文官们,更是可怕。

“李景隆,你去把毛镶叫来。”

户部官员,欺上瞒下,各朝各代,都有这样的事。只是,本朝又与别朝不一样。皇帝被闭目塞听时,锦衣卫的作用,就显得更加的重要。

原本,在朱允炆执意不愿用锦衣卫时。这么做的代价,似乎就是被手底下的官员,完全的蒙在鼓里。

毛镶就在不远处,在他看到朱允熥那张脸时,心里咯噔一下。

加快脚步,在朱允熥面前站定,“臣参见吴王。”

“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毛镶迟疑一下,“臣都听到了。”

朱允熥脸色有些发黑,想要发作,却碍于周边有人,“福建上上下下,都烂透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锦衣卫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酒囊饭袋,近五年的光景,竟然毫无察觉!”

毛镶同样脸色不好,锦衣卫遍布整个大明朝。

各省、府、县,任何风吹草动,毛镶只要想知道,都瞒不住他。这是锦衣卫自己出了问题,怪不得旁人。

“臣定彻查!”毛镶正色道。

“把这儿的事,一字不落的,去回禀。周宣怎么说,你就怎么说。福建的根烂了,你毛镶逃不了干系。想在皇爷爷那儿给自己脱罪,就看你下面,能查出多少东西来。”

毛镶汗流的不少,跟着来福建,他自知不会有好事情。

朱允熥叹气,略显无奈,“你去吧,好好查一查,皇爷爷并非是非不分。只不过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天下之事,都应该是逃不过你的眼睛。”

“信国公缺饷的折子刚到皇爷爷那儿时,你就应该是已经查清楚了,告诉皇爷爷来龙去脉,哪些人涉案其中。”

“罢了,孤也不想多说了。你好自为之,用心点查,孤也能在皇爷爷那儿,给你说几句话。”

毛镶伏在地上,“臣谢吴王千岁。”

第八十一章 福州通判

福州通判胡仁甫,支起一个小炉子,在家中生火烫豆腐。

这是他最爱吃的一道菜,往日里,他不爱吃肉,不近女色,不好喝酒。唯独对这豆腐,情有独钟。

小妾趴在胡仁甫的身上,胸前的柔软在他后背蹭来蹭去。

“老爷...”管家匆匆跑来。

“嘘,别吵,豆腐熟了。”胡仁甫笑呵呵的揭开铜锅的盖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这豆腐,用白水煮着,撒点盐花,不放半点的油腥,更没有旁的什么佐料。用勺子捞起,筷子夹碎,盘子里倒些醋,别有一番风味。

“嗯,妙。漉珠磨雪湿霏霏,炼作琼浆起素衣。出匣宁愁方璧碎,忧羹常见白云飞。”胡仁甫摇头晃脑起来。

念罢,他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说吧,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管家心里着急,也不敢催促。自家老爷,是个什么脾气,他是最清楚的。直到胡仁甫,吃完了一块豆腐,他才敢说话。

“老爷,李大人那儿来了信,太子和吴王进城了。”

又捡起筷子的胡仁甫,心中一惊,筷子掉在地上,滚落一圈。

管家弯腰去捡,却被胡仁甫喝止。

“别动,掉在地上,这筷子就是不能用了。扔了去吧,老爷我不用脏了的东西。”说完,胡仁甫又笑着自言自语起来,“怕什么,别怕。难不成,这太子和吴王,是专门冲着我这个小小的通判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老爷我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接过新送来的银筷子,再夹一块豆腐,夹碎,蘸醋,送进嘴里,“妙。”

“老爷,吴王去了西门,见了周宣。现在这福州城,满大街都是锦衣卫。除了西门,别的各城门,都被锦衣卫给封着了。”管家心急,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这回,胡仁甫终于是慌了,“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老爷我让你去的门外那个老头家,不许留活口,你派人去了没。”

“老爷,小的派人去了,一个也没能回来。”

胡仁甫甩开背上的小妾,大惊失色,“坏事了,这李文庆,估摸着还什么也不知道呢。不知道也好,老爷我就把罪,都推给他吧。”

“来人,给老爷更衣,老爷要去见吴王。”

管家急忙取来官服,给胡仁甫换上,“老爷,您为何不去太子那儿,反倒是去吴王那儿。”

胡仁甫笑了,“李文庆在太子那儿,我去了还有什么用。这个时候,去找吴王。谁对谁错,谁又该死,就让太子自辨去吧。”

换上官服,胡仁甫却心虚起来,“去把书房里那盒子取来。”

透着自家墙上的缝隙,偷偷的去看外头。平日里热闹的大街上,如今只有锦衣卫在跑。街头巷尾,除了锦衣卫,没有旁人。

“好大的阵仗,看来这吴王,老爷我是非见不可了。”

想罢,胡仁甫推开自家的门,步行着就往西门去。一路上低着头,步子飞快。只因他穿着官服,也没人来盘问他。

远远的,就能瞧见朱允熥坐在西门边上,旁边的周宣还在说个不停。

“殿下,福州通判胡仁甫求见。”

朱允熥抬起眼皮,看一眼恭恭敬敬站在不远处的胡仁甫,嘴里问道,“这是个什么人,不去父亲那儿,反倒是到了孤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