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永安宫的后前榻上,朱允熥看着眼前的宋忠入神。耳边,宋忠的几句话,朱允熥是全然没听进心里。
待宋忠说完,朱允熥撇过脑袋,“那孤再问你,既然查明了这些。你不去报给皇爷爷那儿,怎么反而先到孤这儿来了。是你要来的,还是毛镶让你来的。”
宋忠如实回答,“殿下,是毛大人让臣来的。毛大人说,皇爷有旨意,吴王代太子行政事。那原先要报与太子的,自然也要报与吴王您。先事决断,这是皇爷的吩咐。锦衣卫,不敢违背旨意。”
朱允熥笑道,“好话都让你们说了,那孤还说什么。那毛镶,是不是心里还盼着,让你从孤这儿,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有自然是最好的。”宋忠作一个揖,“殿下,锦衣卫乃天子亲军。皇爷怎么吩咐的,锦衣卫便怎么做,”
在朱允熥探究的目光之下,宋忠清了清嗓子,“殿下,恕臣多嘴。”
“你说吧,孤听着呢。说的好了,孤有赏。说的不好,孤也不怪罪你。在孤这儿,你畅所欲言就是。”
朱允熥端起茶杯,轻轻吹气,微呡一小口。
靠近些,朱允熥问道,“除了你说的,毛镶还问出些啥来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背后没人指使,即便是真的,你们到皇爷爷那儿,也交不了差。”
“如今,父亲身子欠佳。说穿了,这也是你们锦衣卫的不作为。”
顿了一下,看到宋忠难看的表情,朱允熥笑着安慰,“孤也知道,你们也不能真的事事俱到。毕竟,锦衣卫也不是天上的神仙。可孤能体谅你们,皇爷爷可不能。给太子下药,弄不好这是要死几万人的。”
这一点也不是危言耸听,按着朱元璋的性格,这件事不查出个底朝天,压根不会罢休。
这也倒是其次,朱允熥更担心的是,牵扯到太多无辜的人。
只说过去只几年的胡惟庸案,其中一半的人,都是罪不当死。可他们,仍然成了胡惟庸余孽。马皇后都劝不住朱元璋,更别说他朱允熥了。
对朱元璋来说,只有该死的人与不该死的人。两者取其中,绝无可能。
宋忠再拜,“殿下,臣就是这个意思。皇爷若是怪罪下来,还请殿下您,多替锦衣卫美言几句。”
对锦衣卫,朱允熥没太多的好感。
自己前一辈子,就是被锦衣卫灌了药葫芦。虽说是圣旨难违,可再见锦衣卫,朱允熥还是心里有那么一个疙瘩。
“那你们查清就是了。”
宋忠表情十分的为难,他爬到朱允熥脚边,放低声音,“殿下,这个宫女,自然没那么大的本事。可锦衣卫查来查去,也查不到别人啊。”
“太子嫔,虽是妒妇,却并无加害太子的铁证。太医院的李恪,已经招了。太子嫔,给太子妃下过药。所幸药碗打翻,未酿成大祸。而虞怀王一事,也是太子嫔所为。臣想着,不如就说太子...”
朱允熥皱一皱眉,接着话说,“不如,就让太子嫔,把这罪也给接了是吧。”
宋忠闭口,是为默认。
此时,朱允熥的脑子里,又浮现出吕氏让静儿给药中下毒的画面。
想着,朱允熥心中揪疼。他咬住牙,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栽赃,这是锦衣卫的惯用伎俩。既然查不出,那就给扔出去。
最终,朱允熥慢慢开口,“那毛镶,去了毓庆宫没。”
宋忠脸色一喜,“臣这就去告诉毛大人,皇爷那儿,您闭口不去说就好了。”
朱允熥出神的看着外面,并不说话。
按照毛镶的说法,太医院将药熬好。一锅药,分两碗。一碗有静儿送至景仁宫,常氏尝了之后,再送去朱标那儿。另一碗,则是熬药、送药的一并喝了。
漫说这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一个宫女,如何做得到次次都没被发现。
如果不是锦衣卫无能,那就是这个宫女,真的天衣无缝了。一件事,做的天衣无缝,朱允熥并不相信。
他看着永安宫的门槛,脑子里蹦出另一个场景。
就是他在伺候病时的祖母那样,从门外接着药碗。待温凉之后,可以入口时,再送去给祖母。而这看似只几步路,却大有文章。
坤宁宫还成,有一个玉儿。
那父亲的奉天殿呢,父亲处置国事时,不喜有人打搅。因此,只有二哥或是自己,在身边伺候。最多的时候,也是二哥。
一个宫女,想要逃过锦衣卫在宫中遍地的眼目,就只有从奉天殿外殿至内殿的这几步路。
渐渐的,朱允熥的眼神,变得凶狠。眼中戾气,喷薄而出。
一个不敢想的念头,从脑子里冒出。
“他,真的会弑父?众人眼中,敦厚识大礼,真能做出这种事吗。下药的自然不是他,但他也一定是眼看着静儿,把药洒进碗里。”
朱允熥在脑子里,自言自语。眼神飘忽不定,脸色阴晴难安。
正思忖着时,永安宫的门,被人撞开。朱允熥抬头,宋忠回头。来的那人,迎向朱允熥血红的眼睛,顿时不知所措。
“啥事!毛毛躁躁的,惊了吴王,你死罪!”宋忠开口骂道。
还不等朱允熥说话,宋忠就一巴掌甩在了来人脸上,“还不跪下,给吴王请罪!”
朱允熥冷笑着:锦衣卫的人,果然都是人精。
“甭跪了,说吧,到底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来人喘匀了气,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殿下,大人。那个静儿,她死了!”
宋忠跳起来,“咋死的。”
“她自个儿咬了自个儿的舌头根,毛大人防范不及,给她自个儿了结了了自个儿。”
朱允熥大怒,将手中的书,朝着那人面门砸过去,“废物!一个大活人,如何就让死在锦衣卫眼前!皇爷爷说的不错,锦衣卫就是酒囊饭袋!”
“现在人死了,来个死无对证!那孤是不是也能这么觉得,是你们锦衣卫,做贼心虚,杀人灭口了!”
宋忠大惊,顾不得别的,“殿下,冤枉啊。锦衣卫若是要杀了灭口,又何必让臣来与您通报呢。”
朱允熥还不解气,“都起来!跪在这儿,算得什么。让毛镶,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去。到了皇爷爷那儿,任你几套说辞,也不顶用了。”
【咬舌不能自尽,只会疼的死去活来。小说情节,非专业人士,不得模仿。】
第二百二十三章 魏国公中山徐武宁王达
有旨:追封徐达为大明中山王,谥号“武宁”,赐葬在钟山之阴。朱元璋亲自为徐达撰写神道碑文,礼部改称为“御制中山徐武宁王神道碑”。
翌日,再准徐达配享太庙。其长子徐允恭,袭魏国公爵。
魏国公府,一片肃穆。全家老小,齐齐的跪在徐达的牌位前,一动不动。朱元璋将亲自来为徐达凭吊。
因此,就有了除去血亲之外,旁人不得哭的规矩。
“老爷,吴王千岁到了。”
徐允恭正跪在蒲团上,听得管家说的,不禁皱眉,“吴王到了,咋的,皇爷是没来?”
管家不知为何,不敢回答,“要不,您先去瞧瞧?”
说罢,徐允恭快速起身,径直就往门口去。到了拱门处,又站住脚,回头看一看,厉声喝问,“该哭的继续哭,不该哭的都给老子闭嘴。”
似是又想起什么,嘴上更不留情,“去,把老三(徐增寿)看住了,不准他跑出来。再过些日子,让他跟着我进宫给吴王请罪。只要吴王不准他起来,他就给老子一直跪在那儿!”
管家小声答应着,“爷,朝廷不是罚过三爷了。”
徐允恭冷哼道,“那又如何,老爷子人没了。咱们魏国公府,往后就得指望着太子与吴王。他俩眨个眼睛的功夫,就是魏国公府上上下下几十口的性命!”
扯过几根孝带,绑在头上、四肢,抬脚就往门外走。
“臣徐允恭,携徐家老小,参见吴王千岁!”
徐允恭对着朱允熥,深深的拜下。朱允熥没说话,他便是不起。
朱允熥赶紧扶起徐允恭,“魏国公快请起。”
再清了清嗓子,朱允熥接着说道,“皇爷爷有旨,老国公擢升中山王,谥号武宁,许葬中山,配享太庙。礼部尚书董伦,主中山王丧治。中山王长子,袭魏国公爵,世袭罔替。”
再深拜之后,徐允恭才慢慢的起身,“臣领旨谢恩。”
朱允熥扶住徐允恭,“中山王新丧,魏国公不可太过悲伤。皇爷爷有旨意,徐家三小子,赦免其罪,可享富贵。”
趁着左右没人,徐允恭四处看看,悄悄在朱允熥耳边低语,“殿下,往后您若是有用得到徐家的地方,您只管开口。除去皇爷、皇后、太子,吴王您可下令整个徐家。”
朱允熥饶有深意的看一眼徐允恭,良久才开口说道,“无妨,送好中山王最后一程。”
未走几步,礼部的人跟着便到。
打首的礼部尚书董伦,拜一下朱允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魏国公中山徐武宁王达,始余起兵于濠上,先崇捧日之心逮兹。定鼎于江南,遂作擎天之柱。方今九夷八蛮,大者畏力,小者怀德,非将军忠诚耿耿,以劳为逸,何由臻兹。将军功昭上下,泽及兵农,而于人欲之私秋毫无犯,此其明智者乎。”
“其在军中,日延礼儒士,说古兵法。及将帅行事,亲折其是非成败,莫不心服。至料敌制胜,与汉唐名将等,而忠义仁厚过之。故能辅成帝业,为开国功臣第一。”
“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出将入相,才兼文武世无双。”
【《明太祖实录》】
徐允恭带着一家老小,跪着迎接悼文。双手捧起,面而庄重。直至双文入手,徐允恭才堪堪起身,“臣,谢吾皇隆恩。”
将几人一并迎进府中,徐允恭故意放慢脚步,跟在朱允熥身边。
“三爷...”
这个称呼,倒是让朱允熥觉着意外。“三爷”的称谓,是淮西勋贵之中,站于他这一边对他的称呼。
徐达,虽同为淮西勋贵,却并不在此列。
虽与淮西勋贵们一样,对朱允熥示好。但在公众面前,徐家却是从不站队。哪怕是太子朱标,徐达也不明面上去挨着。
在旁人看来,徐达不搞党争,只受命于朱元璋一人。
因此,这么久以来,无论是徐达或者是徐允恭,对朱允熥的称呼,多为“吴王”或是“殿下”,鲜有“三爷”。
今日这么一叫,徐允恭这是要明着站队了。
“你说吧,孤听着呢。”
徐允恭声音很小,“三爷,家父未亡前,有话给三爷您。”
朱允熥顿住脚,面色凝重,“中山王什么交代。”
“家父说了,三爷您若是有心处置藩王。就一定得快而绝,断不可犹犹豫豫,拖一个尾巴。”徐允恭头低的更深,声音也更小,“徐家上上下下,唯三爷您马首是瞻。”
“孤...孤知道了。”朱允熥轻轻的点一点头。
坐在侧位上,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
朱允熥深叹一口气,心中百味杂陈。又一位老将,没了。朝廷中的可用之人,也是越来越少。
脑子里还想着事呢,朱允熥突然的瞧见许久没见的徐增寿。
徐增寿明显是瘦了不少,整个人也是渐渐的显瘦。跪在徐达的牌位前,大声的痛哭。
声音发颤儿,听着让人揪心。接着,徐允恭抓住徐增寿的领子,来到朱允熥面前,“老三,和吴王请罪。今儿吴王不点头,你就别起来。”
两个人,互相的瞅着。
徐增寿的眼中,似有不甘,被徐允恭压着脑袋,咬住牙,“臣给吴王请罪。”
朱允熥眯起眼睛,也如徐允恭一样,把手放在徐增寿的脑袋上。手掌侧过,做刀状。对着徐增寿的脖子,使劲往下砍。
脖子吃痛,徐增寿抬起手,惊恐且不解的看着朱允熥。
“这一刀,就当是砍过了。替皇爷爷砍,替中山王砍。今儿,在中山王灵位前,孤不让你难做。既然魏国公说了,那孤便也不去深究了。”
话说完了,可放在徐增寿脖子上的手,却迟迟没有拿开。
徐增寿挣扎几下,抬头去看朱允熥。
后者,也用着平静、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四目相对时,徐增寿竟然全身惊出汗来。他不敢再看,将脑袋别向一边。
朱允熥低下头,嘴巴贴在徐增寿的耳边,“上一回,皇爷爷是看在中山王的面子上,饶你一条命。可下一回,没有中山王了,你可真得好自为之。毕竟,没人能帮你了。”
冰冷的话,进了徐增寿的耳朵里。
他惊恐的抬头,盯着朱允熥,几番挣扎之下,闭上眼睛回答,“臣,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死”字难求
毓庆宫,窄门推开。
一个提着食盒的老嬷嬷,一步挨着一步走进来。她每日,都要往返于尚食和毓庆宫。她伺候在吕氏身边多年,知道吕氏与朱允熥,都爱吃些什么。
隔三差五,老嬷嬷都会让尚食,多做些肉,放进食盒里,送去毓庆宫。
虽不合规矩,但朱元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里,好歹住着自己的孙子,正长着个子。多吃些,也无妨。
门口的老太监,睁开打盹的眼睛,看到老嬷嬷,又迅速的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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