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想着,朱元璋不再理会冯轩,转头去问郑新,“这三千多人,都是去年朝廷北伐之后,才从北平过来的?”
郑新点头,“正是。”
朱元璋脸色变得平静许多,他轻轻舔着自己的嘴唇。一只手,习惯性的托住下巴。
想了会儿,朱元璋回过神,“都散了吧,这事儿不准再提。也不准,再有人写折子送到咱这儿来。兵部、京师大营,都在咱手心里握着呢。咱不点头,一个子儿也发不出去。”
“北伐,也是咱的意思。廷议的时候,你们一句话不说。个个的,尽是复议复议。现在出了事儿,就都跑到咱这儿倒苦水了。他娘的,复议你个娘娘腿儿。”
听着骂人的话,郑新也不敢出声,低着头挨骂。
出口骂人说脏话的皇帝,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汉高祖算一个,朱元璋也算一个。
待人都走光了,朱元璋深吸一口气。依然是托着下巴,目光盯着入门处,脑子里想着事情。正逢大狗端茶过来时,朱元璋问道,“大狗啊,这次打蒙古,是不是不该去。”
大狗笑道,“回皇爷,臣不知该打还是不该打。臣只知道,臣一家老小,都是死在蒙古人的刀下。臣差点饿死时,是皇爷您收留了臣。”
“臣多嘴,那些大臣们说的,在理也不在理。他们个个在蒙元时,就是举人。有的,甚至入朝做了官。他们对蒙古,自然是没啥恨意的。可臣不同,臣恨不得蒙古人早日给灭了。”
“可臣也知道,有些事儿,就是不能意气用事。仗,该打就还得打。这次不打,下次也要打。没这次北伐,流民照样有。而皇爷您多打一次,子孙后代就少打一次。”
朱元璋听完笑了,端起杯子,“去吧,把吴王叫来。还有,把那些弹劾吴王的折子,拾掇拾掇,都给扔火盆里烧了。”
最后一句话,尤为打动朱元璋。
他多打一仗,子孙后代就少打一仗。对于他这种,热衷于为子孙安排好一切的人来说。这句话,无疑是让朱元璋气顺许多。
蒙古,于朱元璋而言,是世仇。
可真正建国称帝之后,为了拉拢天下读书人,承认蒙元的正统。初衷是如此,可现在似乎是,已经有些变了味道。
北伐是要伐的,只不过顺带灭了高丽。
至于流民,妥善处置就是。给钱、给粮,再不成就给一块地。大明初建,社会秩序还较为稳定。只是几千个流民,又无伤大雅。
流民之害,朱元璋更要清楚。
他曾经就是流民,而元末的义军之中,一多半也是流民。
朱允熥到了门口,心里忐忑不安。就这么站着,脑袋一点一点的伸长,去观察永安宫里头朱元璋的表情。他不知道,自个儿执意北伐,换来的是什么。
但一点朱允熥十分肯定,北伐灭蒙,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了。”
朱允熥深吸一口气,大声说着。同时,把头抬起来,与朱元璋四目而对。
朱元璋扔下一本还没来得及放进火盆里烧的,“看看吧,用心看。咱和你说过不止一次,做事之前,先想后果是如何。”
打开之后,只看了一眼,朱允熥就放在一边,“皇爷爷,孙儿知错了。”
“你哪儿错了。”
朱允熥回答道,“孙儿执意北伐,却酿成百姓流离失所。孙儿听说,只遵化一县,就有近百户百姓,不得已过了长城,以谋求生路。”
朱元璋顿步到朱允熥身边,蹲下去把折子扔进火盆,眯起眼睛。
“不错,是有了流民。打长城以北来的,就不下于三千个。朝廷大军刚过长城,他们就从北平一路到了京城。流民是有了,那这仗,还打不打了。”
朱允熥正色,朗声道,“皇爷爷,孙儿以为,即便有了流民,这仗也得继续打下去。”
“您下旨,孙儿代父亲行政事,而父亲又是多年监国。既为监国,那说出的话便是圣旨。已经发兵了,那自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如今之计,朝廷该是下旨安顿流民。而大军继续往前,断不可退。”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中书科秘卷
一进中书科房,扑面而来书尘的味道。若不是久待在这里,寻常人是十分不习惯的。
毛镶也轻轻的咳嗽两声,一只手左右慢慢的扇动,“从元年起,一年不漏,给老子查个清楚。任何人,就算是已经死了,这都得把人给老子扒出来!”
偌大一个中书科房,只有一个顶窗,透着光亮。
站在顶窗底下,毛镶莫名的紧张。
“爷,咱们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毛镶斜眼看过去,抬起右手,在说话的那人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声音嘶哑且低沉,“单单凭你这句话,就能让你一家子,都给死绝了。记得,只要皇爷开口,把大明朝整个儿翻过来,咱们也不准有一句废话。”
“若是多嘴,就去干言官,别在锦衣卫待着。老子再跟你说这一次,锦衣卫是天子亲兵。天子让咱们干啥,咱们就得干啥!”
说完,毛镶垂下眼帘,静静的站在顶窗之下。让仅有不多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
毛镶比任何人都要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小题大做。即便没有丝毫的证据,但毛镶也清楚,他只能去照办。
深宫之中,那位老皇帝,虽然年近花甲,却依然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十七年了,那位老皇帝的直觉,从来都没有错过。毛镶深吸一口凉气,他心中的恐惧,到了极点。
如果,真的是小题大做了。
那锦衣卫,也要推出几个替死鬼。但怕就怕在,老皇帝的这一次直觉,又准了。那这样的后果就是,大明朝再会出一次胡惟庸案、空印案之后的大案。
飞鱼服们,动作都很快。
在中书科房,查阅宫中秘典,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几乎每年,他们都要来这个地方,查阅一番。
“爷,有东西。”副指挥使宋忠抱着一摞秘卷过来。
毛镶猛的睁开眼睛,双目之中,布满血丝。那一瞬间的惊恐,充斥着毛镶的眼睛。
“念!”
“十一年十二月冬,太子嫔御女,诣太医院取药。所煎之药,皆入至太子妃寝。药碗熨手,太子妃无取,坠于地。”
毛镶静静的听完,眉毛拧作一团,“这种小事,怎么也记在这里头。”
宋忠跟着点头,“下官也觉得蹊跷,倒不是太子妃打翻药碗。而是这事儿,咱们却不知道。要么是有旨意,不准外传,要么是有人刻意隐瞒。”
看着秘卷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毛镶冷笑道,“隐瞒?他瞒得住嘛。这秘卷,怕是被改了。”
话说出了口,可毛镶的注意力,完全在“太子嫔御女,诣太医院取药”这句话上。
“爷。”
“念!”
“十四年三月丁亥,太子建廷议,以为体不平。帝命谨身太监黄狗儿,至太医院取药。太子嫔亲尝,御女再送至奉天殿,与太子服。”
这是建国时,就有的规矩。
皇帝、太子用药,需熬制两份。一份由嫔妃试服,另一份由熬药太监或宫女试服。
嫔妃试服的那一碗,待药温可入口时,再送去给皇帝或者太子用服。
“十五年二月十四,太子咳不止。太子嫔使近者,取药于太医院。依制试服,次子炆亲送景仁宫,奉太子左右。”
毛镶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秘卷,忽的开口问道,“太子嫔身边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叫静儿。她原是太子嫔身边侍女,随嫁入宫中。皇后几次夸赞静儿聪明伶俐,眼中有事。二殿下出生时,司礼监选派的奶妈,不合太子嫔意。从那时起,便有这个静儿,做了二殿下奶妈.. ”
毛镶抬起手,怒道,“她也没来的身孕,哪有的奶水?如何做的奶妈!”
宋忠解释道,“大人,您忘了,咱们与您说过。只是,在报与皇爷事,恰好皇后在身边。皇后说了,女子的事,不准咱们过问。”
话刚入耳,毛镶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一时之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你不必说了。我再问你,这个静儿,现在在哪。”
“大人,太子嫔被贬去毓庆宫,静儿被分到了太子妃身边。”
话音刚落,毛镶瞬间起身,“这几年,太子体弱,多有不适。太医院的药,都是这个静儿拿给太子妃。然后,太子妃试了之后,再送去太子那儿的吧。”
宋忠点头,“不错,太子妃有了身子之后,就没再有人试药了。”
听到这里,毛镶抬脚就走。
邦硬的官靴,在空寂无声的中书科房,踩出规律的脚步声。越靠近门口,脚步就越是急促。
在中书科院门时,毛镶停住脚步,转头吩咐宋忠,“你去把咱们想的,报去给吴王。我先去拿了静儿,如何发落,凭皇爷旨意。”
“大人,为何报给吴王。”
毛镶有些不耐烦,凑在宋忠耳边,“皇爷旨意,吴王代行太子事。之前,咱们查出东西来,都是皇爷、太子两头报。如今,吴王代行太子事,就不把吴王,放在眼里了?”
眼看着宋忠走远,毛镶冷冷的下令,“几个人,去太医院,拿了李恪。其余人,跟我去坤宁宫。”
坤宁宫为后宫之首,自从太子妃常氏有了身子,就一直住在这里。平日里,常氏与马皇后说说话,日子过得倒也快得很。
毛镶站在坤宁宫门口,微微欠着身子,“玉儿大姑姑,烦请您通报一下,下官公务在身。”
玉儿问道,“毛大人什么公务,要到坤宁宫拿人。”
毛镶笑了笑,拿出朱元璋的旨意,“下官不敢惊扰娘娘,只是旨意在身,下官不敢不遵。”
有了旨意,玉儿也不再拦着,让出一条道来,“进去轻着些,惊扰了贵人,你吃罪不起。”
毛镶脚步很轻,动作却很快。
几步进了坤宁宫,“臣毛镶,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妃。”
行了礼,毛镶起身,看到站在常氏身边的玉儿,“皇爷有旨,锦衣卫彻查太子身子有恙一事。”
在马皇后面前,毛镶不敢动粗。
静儿动了动嘴巴,神情坦然,跟在毛镶身后,出了坤宁宫。
从头至尾,马皇后就好似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直到毛镶走出去,马皇后才慢慢开口,“到这个地方拿人,俺们心里头都不舒服。”
“再怎么说,这也是俺们女眷的寝宫。但我教你,不管你有多大的怨气,都不准说一句话。让他把人抓走,是非怎样,私底下去和皇帝说。在大臣们面前,你必须无条件站在皇帝这一边。”
常氏点点头,“媳妇记住了。”
马皇后笑了笑,转头去问,“玉儿,咋回事。抓人,怎么抓到我坤宁宫了。”
玉儿行一个万福,“回娘娘,这些日子,太子身子不适。陛下觉得,这与宫里人有关。于是,陛下给锦衣卫旨意,让他们彻查宫闱。”
“来之前,毛镶刚从中书科出来,许是查出什么东西来了。不然,毛镶怎么也不敢到这儿拿人。”
马皇后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变的阴冷,“若真的牵扯到太子,那她就真的该死!”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诏狱
诏狱,这是让所有人胆寒的地方。
没有人,可以从这里活着出去。当初,口口声声坚称自己无罪的胡惟庸。进了诏狱只半日,就全部的招供了。
这里,暗无天日。
偶尔,会有冰冷的水滴落。即使是入了夏,这水滴也冰冷刺骨。湿滑的墙面上,长满了青苔。连着地面,都是滑溜溜的一片。
角落最阴暗处,跑出几只臭虫来。
它们肆无忌惮,这里俨然是它们的乐园。畏惧光,而此间无光。
所有的公平与冤屈,在诏狱都不复存在。大明律,在诏狱也只是一纸空文。这里的空气,充斥着血腥味。
湿滑的墙面,不止有水,还有血。
毛镶的脚步,踩在诏狱湿滑的地面上。脚底有钩,牢牢的勾住砖地上的任何一处坑洼。每踩下一步,臭虫们就发疯似的逃跑,跑回自己的那一处角落。
这里的暗无天日,毛镶已经是习惯了。相比于外头的朗朗乾坤,他更喜欢这里的人间地狱。
“挂上。”
李恪睁开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嘴巴被堵的严严实实的,他只能“呜呜”的发出声音。
刺眼的又昏暗的油灯,让李恪短暂性的失明。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毛镶那张恐怖的脸,映入他的眼帘。左右,静儿被扒了个精光,绑在柱子上。后脖子,挂着一块长长的招子。
(招子:死刑犯后背竖的牌子)
另一边,是一张干了的人皮。
“二位,是我问呢,还是你们自个儿说呢。”毛镶十指环绕,坐在方桌前,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对于女人,毛镶向来不会怜香惜玉。
他一点点的恻隐之心,都会葬送自己的性命。尤其是这个静儿,这么多年,做事似乎天衣无缝。即便是毛镶,也没能察觉出不一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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