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麒麟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焦驸马临时改了主意呢?”
焦敬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任礼。
于是,任礼顿时明白过来:“难不成,是因为使团被抓的事?”
方才焦敬已经说了,他是到了英国公府之后,临时改了主意,当时他们在英国公府,就只商议了这么一件事情。
所以这并不难推测,但是即便使团被抓了,又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任礼的眉毛皱的紧紧的,脑子飞快的转动,忽然之间灵光一闪,他脱口而出道。
“难道说,三爷这次已经在劫难逃了不成?”
焦敬之所以要将任礼私下结交宫中的事情说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消除英国公府和宫中的隔阂。
就像他说的,至少现阶段,英国公府是迎回太上皇的最大助力。
所以,能让他改变主意,只能说明,英国公府已经不再是这个最大的助力。
或者说,英国公府的作用,已经没有大到,足够让焦敬用任礼来弥合裂痕的地步。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任礼自己的份量变重了,要么,就是英国公府的份量变轻了。
前者肯定不可能,那么就只能是后者了!
联系起他们在英国公府听到的消息,任礼瞬间像捅破了窗户纸一般,将一切都串了起来。
英国公府最大的利用价值是什么?
当然是张辅还活着的时候,一手提拔起来的,遍布于五军都督府的众多中阶将领。
但是,这不代表这些将领们,会一直听从英国公府。
他们当中大多数的人,认的是张辅这个人,而不是那座偌大的公爵府。
张辅死后,英国公府在五军都督府的势力大减,比诸全盛时期,仅存十之一二。
即便如此,它也依旧是焦敬口中的最大助力。
可是这都系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张軏!
应该说,张辅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他清楚自己死后,袭爵的幼子承担不起英国公府的大梁。
所以在打算将爵位传给幼子张懋之后,张辅就开始培养张軏这个弟弟。
先是送他上战场搏杀,累计战功,在军中树立威望,又将他调入五军都督府做自己的副手,潜移默化的加强他在自己那些老部下当中的地位。
一连数年下来,张軏才能在张辅死后,成功的稳住大局。
所以可以说,张辅虽然死了,但是张軏只要还在一天,英国公府的根基就还在。
可一旦张軏也死了,那么,英国公府就真的连最后的威慑都没了。
五军都督府的那些将领,就算再念旧情,以后也仅仅就只是念旧情而已了。
若是英国公府有难,他们或许会帮上一把,但是像以前一样如臂指使,却是决然不可能的。
没有了这些将领做后盾的英国公府,下场恐怕也就跟现在的成国公府差不多。
好歹,人家成国公府的小公爷,还有一个屹立不倒的礼部尚书当岳父。
但没了张軏,英国公府还剩什么?
一个年近八岁的新任英国公?
一个行事莽撞,手上毫无寸功,根本没怎么和五军都督府打过交道的张輗?
再往深了想一步,任礼顿时也明白了,焦敬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有张軏在的时候,英国公府是迎回太上皇的最大助力,那么张軏如果不在了,那么相当于,这股助力凭空消失了。
作为宫中圣母的心腹,焦敬自然要考虑,该如何补救。
这个时候,原本是被英国公府推出来,当牵线木偶的自己,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任礼好歹也是正经的军侯,身上的这个爵位,是靠战功打出来的,这是他最大的倚仗。
他最大的缺点,是没有深厚的背景和家族,最重要的是,他崛起的太晚,等他混出头的时候,勋戚当中的势力早已经被划分的清清楚楚。
所以他哪怕当上了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也只是英国公府推出来的临时代言人,随时等着给人腾地方。
但是如果英国公府彻底失去了对五军都督府的控制。
那么他这个临时代言人,就将是最有可能继承英国公府残存下来的政治力量的人。
至于张輗,还真不是任礼瞧不上这个所谓的二爷。
且不说他一直都没在五军都督府怎么呆过,单是他没有上过战场这一条,就不可能让那帮武将和勋贵子弟服气。
想明白了这些,任礼的眼中闪过一丝炙热。
果然是世事无常,他暗中想了那么多的法子,又是拉拢罗通,又是靠近宫中太后,又是小心翼翼的培植自己的人手。
结果到头来,机会竟然自己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
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张軏是真的出事了。
但是任礼更清楚的是,使团被抓的消息,是陶瑾派人飞马快报送过来的。
焦敬如今刚刚解除禁足,没有理由比他们更早得到的消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任礼脑子当中诸多念头齐齐涌出来,竟愣在了当场……
第398章 知行合一焦驸马
听到任礼问出口的话,焦敬便清楚,任礼已然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
事实上,他今天到宁远侯府来,目的有两个。
其一,就是敲打一下任礼,让他把心思放到正事上。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有很多,了解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焦敬很敏感的就能察觉到,任礼是有私心的。
他不愿意当英国公府的提线木偶,尤其是成了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之后,他越发想要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本来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就像任礼自己说的,他培植势力是奉了孙太后的命,既然是打着这个旗号拉拢起来的人,那么或多或少都会打上宫里的印记,这是符合孙太后利益的。
但是,凡事就怕但是。
在分别跟宁阳伯,孙太后,常德长公主以及焦敬自己在五军都督府的人脉都旁敲侧击过后。
焦敬很快推测出了任礼这段时间做的事情。
他不仅仅是在暗中培植势力,而且还在有意无意的打压,分化英国公府的力量,将其化为己用。
罗通就是很明显的一个例子,他本来就已经被定西侯府所拉拢,但是任礼却依旧暗中联络他,这根本就是纯粹的派系斗争了。
要知道,现在太上皇还在迤北未归,朝堂上天子步步紧逼,他们这帮人本来就举步维艰。
这个时候,任礼还如此徒增内耗,岂能不敲打一番?
至于第二个目的,正如任礼猜测。
他在考虑张軏一旦出事之后,该如何收拢英国公府的势力。
听起来有点前后矛盾,甚至有点讽刺。
他前脚还在指责任礼侵蚀英国公府的势力,相互内耗,结果一转头,他就要帮着任礼继续这么做。
这么听着,确实荒唐的很,但是现实情况就是这么无奈。
张軏一旦出事,那么张辅留下的庞大的政治势力,立刻就面临着分崩离析的风险。
这个时候,需要有一个人来接收这些力量,哪怕只能接收部分,也比树倒猢狲散要好的多。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些将领大多数认的是张辅这个老公爷,能够认张軏这个人,已经算是凭借了张辅的遗泽。
现在又要换人,自然更难。
所以可想而知,即便能够收拢成功,这些势力也必将会折损掉一大半。
但即使是那一小半,也不是那么好收服的。
人家当初受的是张辅的恩,那想要让人家认你,起码你得跟是老公爷的兄弟儿子,要么就是多年的老交情。
除此之外,人皆好强,想要人家服你,起码得有军功傍身才行。
本来,最适合的人选,应该是陈懋。
他是张辅的旧部,又身负军功,一旦张軏出事,他来接替张軏,继续管着那些将领最合适不过。
但是镇南王一案,让他降爵思过,在朝中威望大减,更重要的是,经历过这种朝争失败,很难让人再相信,他能够在以后的朝争当中替大家争取到利益。
毕竟,就算是有旧交情,但是最终大家跟着你混,都是图能够在军中或者是官场上走的更顺。
这也是他们抱团在一起的原因。
张輗手里没有军功,陈懋又是如今的状况,张軏要是保不住的话,那么想要避免张辅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班底不会作鸟兽散,焦敬能选择的,就只有任礼的。
他军功累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紫荆关之战的总兵官,身上背着打赢瓦剌一战的大功劳。
这一点,足够让那些将领相信他的能力。
而且,他现在是中军都督府的都督,接手这些势力名正言顺,需要解决的,就是双方的信任问题,不过这个,焦敬也有自己的打算。
事实上,这也是他今天过来的原因之一。
面对任礼的疑问,焦敬想了想,开口道:“这件事情,其实并不难推测,只不过,当着张輗的面,老夫不好明说,既然任侯动问,老夫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大家现在都清楚,张軏的生死,是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任礼也顾不上什么避讳,直接了当的道:“请焦驸马赐教。”
焦敬组织了下语言,抬起手竖起两根指头,道。
“两点原因,第一点在英国公府其实已经说了,但是没有老夫当时没有说透,那就是,锦衣卫为什么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抓捕朝廷钦派的使团。”
“要知道,张軏等人手里,可是拿着天子亲笔的国书和圣旨的,代表着大明朝廷,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等同于犯上作乱。”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是仅仅抓了张軏,而且把整个使团全都扣押了起来。”
任礼皱着眉头,他能够听得出来,焦敬的重点在于最后一句话——扣押了整个使团。
“焦驸马的意思是,锦衣卫抓人的原因,不是牵涉到使团当中的某一个人,而且牵扯到整个使团的所有人?”
焦敬点了点头,道:“至少,许彬这个正使以及张軏,萧维祯两个副使,应该全部牵扯在里头,不然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任礼的脸色变了变,能够同时牵扯正使和副使三个人的事情,八九不离十,是和边境的关系有关了。
毕竟,使团过去就是谈判的,如果说他们某一个人被抓,还能解释为有什么罪状被锦衣卫抓了。
但是,三个人全都被扣押,只能说明,是使团的谈判出了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只怕涉及到两国的关系。
想明白了这一点,任礼长长的吐了口气,紧紧地盯着焦敬,有些口干舌燥,问道:“那驸马所说的,第二个原因是?”
他有种预感,接下来的这个原因,才是焦敬彻底下定决心开始准备后路的原因。
焦敬叹了口气,问道:“今日于少保在早朝上拿出来的那份军报,不知任侯可还记得,开头说了什么?”
任礼想了想,摇了摇头。
当时的场景,大家都震撼于这场漂亮的大胜,目光都集中在最后的战果上头,对于具体的战况,却没有过多在意。
于是,焦敬看了一眼旁边的薛恒,后者顿时会意,从袖中拿出一份文书,递到任礼的面前,道。
“这是早朝之后,我特意去兵部找了关系,抄录的一份副本,任侯可以瞧瞧。”
第399章 明天还来
寻常的军报,薛恒肯定不可能这么轻易弄来,但是这份军报,已经在朝廷上公布过,那么弄个副本,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任礼拧着眉头看去,目光落在焦敬所说的开头处。
“……我军探子察得也先欲从顺圣川入寇沙窝,劫掠军民百姓,臣等获报后密送朝廷,得兵部军令,准调大军,相机伏杀……”
与此同时,焦敬继续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