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他深知后金大军刚刚被“顺贼”刚才摆了一道,如今正是士气低落之时,故而明知故问。
“这用炮之法,先虚后实,先校后射,必留‘奇兵’以备非常,哪有一上来就全部发射出来的道理?”阿巴泰不由笑道。
“其不知兵,可知矣!”
“贝勒爷高见!”谭泰闻言不由连忙附和了一声,左右闻言士气稍振。
谁曾想舒穆禄·谭泰话音刚落,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随即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然后一片密密麻麻的出现在晴朗的天空之中。
“阿比弗如!”阿巴泰顿时吓了一大跳,不由一边用本族语怒骂了一句,一边连忙跳下马来,以防为义军炮弹所中。
随着一阵阵炮弹落地的沉闷声和后金士卒被撕碎的惨叫声响起,阿巴泰这才心有余悸抬起头一看,这才发现后金有几个小阵被义军炮弹所中,白白牺牲了几十个“壮士”。
阿巴泰不由一脸骇然的向谭泰看去,开口问道:“‘贼子’怎生有这许多红夷大炮?”
原来义军营级火炮以能够发射十斤炮弹的“野战炮”和发射二十斤炮弹“黄金炮”,这两种短管火炮为主。
而在明军和后金军军中,能够发射同样重量的炮弹的火炮几乎都是两千至七八千斤不等的红夷大炮,故而难以理解义军怎么能够把万分沉重的火炮应用到野战之中。
“不妨事,这种红衣大炮虽然威力巨大,奈何十分笨重,装填困难,只要我们派出‘死兵’冲击,那么……”谭泰望了望身边的后金勇士,发现有些人面色慌张,有畏敌之嫌,故而连忙建议道。
原来这后金兵虽勇,却也须没有三头六臂。
往日和明军作战,多身披双铠,刀剑难伤,故而气势如虹。
但是这一身勇气却是建立在敌人无法“破防”的基础之上,一旦遇到红夷大炮这种大杀器,心中的恐惧就会被再度被释放出来。
“死兵?”阿巴泰皱了皱眉头,顿时有几分举棋不定。
这些“死兵”,大多数都是后金贵族从更北方的野人女真处掠夺过来的健壮奴隶。
这些人不但难以轻易补充,更是搭上贵族自家的战马和各式精良武器铠甲,是他们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这些“财富”固然可能帮他们生财,但是一旦损失过大,不但“蚀了本钱”,恐怕自家在部族中的地位还会受到影响,故而有几分犹豫。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谭泰见状,不由连忙又道。
“红衣大炮犀利无双,利远射而不利于近搏,若贝勒爷犹豫再三,吾恐我等任由‘顺贼’戮矣!”
“好,就用‘死兵’!”阿巴泰沉吟了片刻,不由一咬牙下定决心道,“不过,这一次由你领兵!”
“呃……末将领命!”谭泰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阿巴泰这个时候反将了自己一军。
既然正蓝旗要出力,那么正黄旗也别想坐享其成!
谭泰无奈,只得应了,正要调集兵马,却不曾想又是一声巨响,随即又是几十枚炮弹劈头盖脸的向后金军军阵砸了过来。
“阿比弗如!”谭泰也不由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心中却难免疑惑道,“这‘顺贼’究竟带了多少火炮,怎生射击间隔如此之短?”
原来这就是张顺通过科学实验选择出来的最佳方案,相对于大明、后金两方经验主义所产生的优势。
这个时代的大明、后金两方虽然通过海陆方向的技术输入,先后掌握了红夷大炮这种国之重器,然而双方却都陷入了“射程越远,威力越大”这个误区。
实际上红夷大炮过长的备径虽然相对于义军的短备径火炮,取得了更远的射程优势,但是却在炮体重量、机动性、装填速度等方面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而这种更远的射程优势,却也因为火炮精确度受限的问题,根本无法在对阵义军火炮中取得压倒性优势。
如此一增一减之下,那大明、后金如何在炮战中能够胜得义军?
更不要说这一次,阿济格为了保证战略突然性,放弃了沉重难以携带的红夷大炮和盾车,更是让后金军雪上加霜。
“这一次你若不能捣毁‘顺贼’火炮,我会上疏陛下,请求他治你的罪!”说实话阿巴泰这个时候也感觉有些不对了。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得对着舒穆禄·谭泰威胁道。
“阿比弗如!”谭泰不由又暗骂了一句,只是这一次也是毫无办法。
虽然他隶属于正黄旗,不归正蓝旗的阿巴泰管。
但是他若是让自家主子失了颜面,难保这“大清国皇帝”不会狠狠的收拾自己一番。
“主子,这一次咱们也要出‘死兵’?”就这谭泰忧心忡忡挑选士卒之士,身边的包衣看不下去了,不由开口问道。
“掌嘴,这里哪有你插话的地儿!”谭泰闻言不由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难道他不知道这奴才说这话是为自己好吗?
知道,知道又能怎样?
奴才就是奴才,还能教我做事?
不多时,谭泰从自家牛录之中挑选了五十“死兵”,皆配了双马。
而阿巴泰也从自己牛录之中挑选了四百“死兵”,个个身披双铠,手持强弓利刃。
“好,多余的话本额真就不多说了。”谭泰指了指远处的义军炮兵阵地道,“冲过去,有赏!”
又指了指身后的三百余本部锐兵道:“后退者,格杀勿论!”
第275章 “死兵”
舒穆禄·谭泰立马阵前,抬头望了望天空,只见日头正中,正是晌午。
经过收阵和重新列阵的一番折腾,身披厚重棉甲的后金士卒早已经热的浑身上下尽被汗水溻透。
不成了,再拖下去恐怕士卒就要失去战斗力了!
谭泰摇了摇头,不由大声下令道:“出阵!”
随着谭泰一声令下,只见一队让人望而生畏的“死兵”骑一马牵一马踱上前来。
这些“死兵”大多衣甲两三重,内着明光重铠,外披厚重绵甲一层。
这些绵甲和明末常见的布面甲棉甲不同,基本材质以老棉、绢丝、絮纸为主,辅以护心镜、铁胸、铁梁。
除此之外,这些“死兵”个个又手持绵纸竹牌,以遮弹矢。
总之,用一句话来形容——“武装到牙齿”,亦丝毫不为过。
“冲锋!”随着谭泰一声令下,后金精锐“死兵”胯下坐骑踏着沉重的步伐开始向义军阵地逼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亦有一营人马脱离了后金大阵,尾随其后。
这正是“死兵在前,锐兵在后”的后金经典战法。
“死兵,这是死兵!”而就在后金准备强攻的瞬间,瞭望台上有一个将领突然大声惊呼起来。
“哦?”张顺闻声眉头一皱,寻声望去,原来这惊呼之人正是降将姜襄。
“姜将军何其怯也?那东虏也须没有三头六臂,奈何竟畏惧若此?”张顺不由开口问道。
姜襄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个失言。
若是一个应对不当,说不得就会被安一个“动摇军心”的罪名,拖出去砍了。
他连忙上前请罪道:“舜王殿下恕罪,臣忽见东虏精锐,生怕义军有失,故而出言提醒。”
“此‘死兵’皆身着双铠,甚至三铠,刀剑不透,弹矢伤,水火不侵,最为难防。”
“若得其动摇我阵,东虏锐兵便趁之破阵,殿下不可不防也!”
“哦?如此沉重的铠甲,若是穿戴起来,又如何冲阵?”张顺又不是没有组建过重甲兵,深知对重甲限制最大的就是士卒的力量和体力。
后金又不是人人都是高达,如何能胜得过义军精兵?
“舜王容禀!”姜襄闻言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他连忙应道。
“东虏之地多马,故而其精兵‘死兵’,人人双马,以代步行。”
“凡战,一马前,一马后,前马死,后马续,如此而已!”
“咝~”张顺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东北渔猎民族的优势了。
他本以为义军重甲兵一人双马代步已是足够奢华,但是比其后金重甲兵双马冲阵,那真是乞丐与龙王比宝,让人贻笑大方了。
“双马冲阵?这……这也太奢侈了!”张顺不由惊叹道。
“那……那我以火炮破之,不知可否?”
“这……这属下委实不知!”姜襄闻言不由低下头,惭愧道。
现在的姜襄还不是后世那个坚守大同的总兵官,对后金军的了解也只限于数次象征性交手,并不知后金“死兵”究竟如何。
“这……”张顺眉头紧锁了半天,突然开口问道,“你说后金‘死兵’多身披双铠、三铠,以我视之,也不外乎内着铁甲,外披绵甲,不知是也不是?”
“正是,如果有健壮非常者,亦有内添锁子甲一道,端的是刀枪不入……”姜襄连忙应道。
“好,好,好!”张顺闻言不由突然大笑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倒要看看这东虏精锐是怎么个刀枪不入,水火难侵!”
“着人即刻前往太原城,让孙传庭我给送来一物,诸位且看我如何破敌!”
“这……”众人闻言顿时惊疑不定,一时间也不知道张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鉴于“舜王”素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绩,众人等人虽然想不出任何办法,但是也依旧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
且不说双方如何计较,且说那后金“死兵”正脱离了后金军阵,地动山摇的向义军炮兵阵地冲了过去。
这后金“死兵”虽然只有四五百人,却因为一人双马,也冲锋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来了!”当面炮兵营总兵李十安,不由暗道一声,连忙下令麾下炮手放平火炮,做好准备。
“后金‘死兵’?”李十安不由冷笑道,“既然取名为‘死兵’,那就不要活了!”
“各位炮手听令,再与我增填重霰弹一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的甲硬,还是我的炮利!”
“总兵?”李十安身边幕僚闻言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提醒道,“方才已经装填来了一份轻霰弹,一份重霰弹,若是再装填一份,恐怕太过危险了。”
原来义军经过多次作战总结以后,发现往日所用霰弹对着甲目标效果不太好,故而又设计了分量更大的重霰弹以备万一,今天果然遭遇到了后金精锐,这重霰弹正好派上用场。
只是因为义军火炮犀利的缘故,往日义军发射炮弹多为两倍量,而不像明军那般,喜欢装填两份霰弹,然后再添加一枚实心弹封口。
只是这一次后金“死兵”来势汹汹,使得李十安不得不加大弹量。
“不妨事!”李十安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军野战炮和黄金炮皆是精铁锻造而成,非铸造之器所能比拟。”
“更何况火药只是装填了两份,远不足有引发炸膛之虞。”
“得令!”左右听闻李十安此言,不由连忙应了,纷纷摇动旗帜,通知各处炮兵阵地再增添重霰弹一份。
原来轰击后金军阵的正是李十安所在的主阵地,野战炮和黄金炮总计竟有四十门之多。
眼见后金“死兵”已近,不由纷纷调整了炮口,指着了当面“死兵”。
而与此同时,义军阵线东西两侧又是一阵人头攒动,随即分别露出两处炮兵阵地来。
这两处炮兵阵地火炮虽然远不如主阵地之数,亦分别有二十门火炮,一左一右斜指着正往义军主阵地奔驰的“死兵”。
“死兵所恃者,唯有坚甲利刃、悍不畏死而已!”眼见火炮准备就绪,站在高耸瞭望台上的张顺不由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然而,在这个火器横行的时代,再勇敢的战士,也无法对抗凶狠的火铳;再坚固的铠甲,也无法抵御犀利的火炮。”
“火器之下,众生平等;血肉之躯,难于争锋。”
“今天,就让我用科学的力量,来埋葬这批‘蛮子’的痴心妄想,宣告科技与理性的时代的到来吧!”
随着,张顺话音刚落,后金“死兵”也终于抵达了义军炮兵阵地百步之地,震耳欲聋的愉悦声音终于响彻了起来。
主阵地火炮早已经分成四列,依次喷出了致命的火舌。
而左右副阵地,亦从两侧向“死兵”阵中释放出了“黑白无常”。
排炮战术和交叉火力,最终交织出一张死亡的火力网,收割着这些悍不畏死的战士和战马。
弹丸和鲜血一时间充斥了整个战场,人仰马翻一词,远不足形容这些后金“死兵”的状况。
若是换作一般的精锐,早在这些火炮的打击下,彻底崩溃。
然而,他们是“死兵”。
何谓“死兵”,敢死陷阵,是谓“死兵”。
他们不怕死,他们怕的是在死亡之前不能为自己的部族、家族换回荣耀和财富。
“……”他们大声的嘶喊着,虽然声音早已经被猛烈的火炮声所掩盖,但是他们那勇敢向前的姿态,说明了他们的坚强和凶悍。
战战战,不死不休!
第276章 苦战
“贼子敢尔!”本来在阵后督战的舒穆禄·谭泰眼见义军百炮齐发,无情地收割着前面的“死士”不由睚眦尽裂。
这些精锐“死兵”,都是他们在两代汗王带领下,翻山越岭、穿林捣穴,耗尽心血,好容易抓回来的上好奴隶,一个个都悍不畏死,勇猛非常,乃是一等一的精兵。
如今竟枉死在“顺贼”炮下,这让谭泰如何不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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