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后来他见别人都有字,就附庸风雅,特意向张顺请一个字。
张顺顺着“承祖”的意思,就给赐给他“王孙”二字。
结果这字一出,便惹得一群不学无术之人调笑:“王孙,王孙,你这下子矮了辈分,岂不是要喊舜王殿下爷爷?”
“爷爷就爷爷,舜王殿下是我爷爷,我是你爷爷!”杨承祖把眼一瞪,干脆来了个“同归于尽”。
这番话在往日,私下里开一开玩笑也就罢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这厮居然如此乖张,居然把众人私下的玩笑话说了出来。
果然,张顺闻言也是一愣,随即不由笑骂道:“本王可没有这么老,你想当孙子,老……我还不想当爷爷呢!”
言毕,张顺便亲自为其解甲。
这杨承祖外面批了一件制作精良的深蓝色棉甲,张顺给他叮叮当当卸下来一看,只见里面已经被汗水浸湿大半,又有见不少甲片都被钉穿,穿甲而过的箭头上还粘着血。
张顺连忙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杨承祖里面穿戴的锁子甲也被刺破了数处,有血渍在破口处若隐若现。
他又连忙帮他把锁子甲褪下,独留内衬,以防“卸甲风”。
这才揭开破损处仔细一看,只见有三四处箭头刺破的伤口,有的还在鲜血淋漓,有的却已经结痂。
“好强劲的箭!”张顺不由眉头一皱,便喊来护士为杨承祖清理伤口。
他早不是当初一无所知的少年,对这个时代箭的杀伤力也有所了解。
明军常用战弓一般在三到六个力左右,而马上用弓一般在三力、四力之间,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杀伤力。
“清弓?”蓦然间,张顺想起了一个前世的“大杀器”。
“什么清弓?”杨承祖听得一头雾水,只道张顺不懂,不由开口解释道。
“其所用弓亦为开元弓之制,只是步卒所用,势大力沉,故能穿甲。”
“观其箭支长短轻重,当在八至十力之间!”
明末清初计量弓箭之法,以九斤一十四两为一力。
如果后金军精锐果然如杨承祖所言,当皆为百磅之士。
张顺不由为之骇然:“怎……怎么会有如此精锐?”
义军和明军之中多善射之士,若是细细挑选,未尝不能组织这样一支精兵。
只是观后金军如此轻易便能排遣出这许多人马,想必其中百磅之时亦不在少数。
“舜王容禀!”就在这时,孙传庭不由上前一步道。
“所谓开元弓之制者,既起自开元故地,今东虏所据也!”
“其地地寒民苦,以牧、渔、猎、耕为生,民风彪悍多力,故多善开元弓,而以野人女真尤甚。”
“自东虏建州女真叛乱以来,与中国多起刀兵,丁壮损失颇多,故洪太多次征伐野人女真,掳其丁壮为兵。”
“杨将军今日所遭遇者,蓋东虏所掳野人女真,故其弓强而矢利。”
“明将常恃强沽勇,一马当先,是以多亡……”
“等等,等一等,让本王捋一捋。”张顺听着听着,连忙打断道。
“首先,开元故地是什么意思?”
“开元故地,即元朝开元路也。”孙传庭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张顺素来不学无术,不由解释道。
“《元一统志》称曰:南镇长白之山,北浸鲸川之海,三京故国,五国故城,亦东北一都会也。”
啥意思呢?
按照《元一统志》的说辞,开元路南至长白山,北至日本海,大致包含后世东三省及外东北一带。
所以明代这个“开元弓”,其实就是对源于东北地区“东胡系”弓箭的统称。
这种形制的弓箭,不但明军在用,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甚至东部的蒙古人也在用,在明人眼中并未特别之处。
对明人来说,最麻烦的不是一两种武器,而是使用武器的人。
“那野人女真呢?又是什么意思?”张顺化身好奇小学生,不由继续追问道。
“依照《大明会典》所载:盖女真三种,居海西,等处者为海西女真,居建州、毛怜等处者为建州女真,各卫所外,又有地面、有站、有寨,建官赐敦,一如三卫之制,其极东为野人女直,野人女直去中国(中原)远甚,朝贡不常。”
原来明朝建国之初,由于蒙古人对东北地区的破坏性统治,导致原来的国家形制被完全摧毁,只剩下各种文明程度较低的部落。
明朝便根据其地理位置和文明程度,将其划分为海西女真、建州女真和野人女真三类。
其中建州女真即辽金时代的“五国部”,后来发展为如今的东虏本部。
而海西女真即海西(松花江流域)的女真部落,后来发展为哈达、乌拉、叶赫、辉发海西四部,后来被老奴的建州女真所吞并。
而所谓“野人女真”,则是海西女真以北的渔猎部落,其最著名的便是后金所称的“索伦部”。
这些“野人女真”虽然开化程度较低,却拥有英勇善战、悍不畏死的优点。
本来依照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这些“蛮人部落”打起仗来,虽然拥有强大的冲击力,但是由于社会发展落后,无论武器装备,还是组织水平都远低于“文明社会”,故而常常不成气候。
然而,就这些“不成气候”的“野人女真”被后金掠夺为奴以后,诱之以利,施以坚甲利刃,然后驱为“死兵”。
凡战,“死兵在前,锐兵在后。死兵披重甲,骑双马,冲前,前虽死而后复前,莫敢退,退则锐兵从后杀之。待其冲动我阵,而后锐兵始乘其胜。”
这种结合了“文明社会”的组织度和“野蛮部落”冲击性的双重优势的队伍,一经出现,就在对明军的战争中取得了极大的优势,以至于连战连捷,锐不可当。
张顺听那孙传庭讲述了半晌,顿时也觉得棘手。
“夫战勇气也”,莫说在这种“冷热”交替的时代,哪怕到了后世十九世纪,祖鲁人尚且能够凭借坚定的冲锋,歼灭上千装备了后装线膛枪的英军,更不要说张顺这种“半冷半热”时代的军队了。
“那……那明军怎么应对东虏这种战法?”张顺沉吟了片刻,别管靠谱不靠谱,先向明军取取经。
“无他,火器战车一法,可以御之!”孙传庭沉默了半晌,只好摇了摇头应道。
特么……张顺闻言顿时想嘛麻麦皮!
你道为何,因为张顺想起来另一个专门针对战车的武器——红夷大炮!
难怪明军屡战屡败!
听到此处,张顺不由恍然大悟。
原来后金除了驱赶“死兵”冲阵以外,尚且有大量红夷大炮可用。
如果自己效仿明军“火器战车”战法,要么被其红夷大炮轰开车阵,要么被其一人多骑甩在风中凌乱。
第273章 猖狂
西烟镇,本为西咽镇,只因地处盂县西部咽喉之地,故名。
后金军对附近地形虽然不甚熟悉,但是在商人奸细指引之下,阿济格很快就明白了附近的地形地势。
“‘顺贼’,自守之贼也!与明军数战,皆不敢出;明军,怯懦之贼也,见我军来而不敢战。”阿济格不由判断道。
“既然如此,‘顺贼’据雄城、坚营,顷刻之间必不能下。唯有明军既无雄城,又无营垒,士卒惶恐不安,正合一举破之,然后再挥师向西,夺取太原。”
“如此大明腹心既失,必然天下震恐,京师难守,此乃不世之功也,我当为之!”
“殿下!”扬古利闻言不由吃了一惊,心道:陛下委我以重任,非将也,乃监也!若是有所闪失,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想到此处,他不由连忙劝道:“昨日我军立营之时,‘顺贼’数出,其志不在小,还请殿下慎之,以免为贼所趁。”
“扬古利!”阿济格闻言不由大怒,张口呵斥道,“我军深入敌境千里,四面皆敌,若不能果断接战,吾恐吾等将士有家南回,有路难返,尸骨不得还乡也!”
“这……”阿巴亥和扬古利闻言不由对视一眼,这才意识到阿济格这一次究竟把他们带到了如何危险的境地。
实际上,在原本历史上,清军前两次入关也都在北京附近转悠,直到崇祯十一年,卢象升战死,临清被攻破,清军将领才越来越胆大。
而这一次,这三万后金兵在阿济格的带领下,首次深入山西境内,也难免有惶恐不安的情绪。
遭了,被他带入沟里了!
阿巴泰和扬古利苦笑一声,不过毕竟历次和明军作战,后金军都没有吃太大亏,故而这两人倒也并不太过担心。
“既然英亲王有令,我二位莫敢不从!”胳膊拗不过大腿,这两人眼见阿济格一意孤行,如今大军又深入敌境这两人不得不稍微退让了一步道。
不过,这退让也不是白退让。
此次返回辽东,说不得这两人定要狠狠参他一本。
那阿济格也自知这两人心思,却也毫不在意。
毕竟只要此战大胜,立下不世功勋,莫说他阿巴泰、扬古利,就是洪太也得让他三分。
想到此处,阿济格愈发坚定了信心,不由下令道:“扬古利率领一万人马前去攻打明军,饶余贝勒和我则留守营地,对付当面的‘顺贼’。”
对此命令,那扬古利和阿巴泰皆无意见。
毕竟“我满洲”骁勇善战,武德充沛,对付明军可以以一敌三,对付“顺贼”以一敌二,便是看得起对方。
“啧啧,被人小瞧了啊!”第二天一早,张顺早早登上了瞭望台往远处一看,只见后金营中旗帜飘荡,人头攒动。
俄而分为三部,一部向东面群山之中进军,一部向南戒备,剩余一部则留守营地。
后金军这般举动,分明就要一打二,硬吃明军和义军两部人马。
“本王自起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未见过如此狂妄自大之兵!”张顺不由冷笑道。
“那……那舜王的意思是?”孙传庭被张顺留在了太原城中,那幕僚长徐子渊哪里敢劝他,不由顺着他的话问道。
“等一会儿!”张顺不由笑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姑且凉他一会儿,等东虏和明军战至晌午再作计较!”
且不说张顺如何打算,且说那阿济格计议已定,第二天一早便派遣扬古利率领一万人马折而向东,向群山之中的西烟镇攻去。
而阿巴泰则率领另外一万人马列阵于营外,以恐吓义军。
待到日上三竿,果然不见义军有所动作,那阿巴泰果然欣喜的向阿济格汇报道:“‘顺贼’果怯,眼见我攻打明军而不动,英亲王真真料事如神也!”
“休得大意,也许有人头铁,不服气,也未尝不可!”阿济格自矜的笑了笑,私下里也颇为得意。
这一次他率领大军前往太原,一则违逆洪太节制,二则深入险地,若是不能立下大功,定然难逃洪太责罚,故而他这一次不仅要胜,而且要胜的漂漂亮亮。
只有这样才能堵住悠悠众口,还能证明自己的决策无误。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时至巳时,四月末的太阳愈发火辣起了。
营外列阵后金军,多身披双铠,从内到外分别穿了衬衣、锁子甲和加铁棉甲。
这一整套下来,活脱脱好似穿了双层大棉袄,顿时惹得士卒叫苦不迭。
那“饶余贝勒”阿巴泰有些顶不住了,连忙派遣士卒向阿济格请求道:“关内天气炎热,非关外能比。”
“如今士卒披甲带袄,酷热难捱,还请早日收兵,以免平白无故折损了人马!”
“我镶白旗抵得,正蓝旗如何抵不得?”那阿济格虽然不懂什么深色吸热原理,但是生活经验告诉他身着蓝色衣衫要比身着白色在太阳底下难捱。
如今才刚到巳时,日头还不算不得毒辣,故而故意收拾他一番。
如此又待了半个时辰,正蓝旗有些士卒已经中暑晕倒,阿济格这才下令道:“‘顺贼’果然畏惧我军不出,可收兵矣!”
万余兵马收兵入营也非片刻之功,随着阿济格一声令下,后金营外列阵人马不由动弹起来,井井有条的往营中退去。
如此这般,折腾了两个时辰,好容易收容了大半人马。
突然只听得一声鼓响,只见义军营中旗帜晃动,人喊马嘶,尘土飞扬。
原本沉默了许久的营地,突然间就喧嚣了起来。
早有后金斥候探的明白,飞的一般奔入营中汇报道:“启禀英亲王、饶余贝勒,‘顺贼’营中突然旗帜翻动,人马齐鸣,想必是要大举出兵,还请早作计较!”
“什么?”“饶余贝勒”阿巴泰好容易脱了铠甲、衬衣,正大汗淋漓的光着膀子在那里“牛饮”茶水,哪里想得到“顺贼”给自己来这一出。
顿时他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骂道:“直娘贼,这厮莫不是诚心折腾老子?”
第274章 猛攻
“贼距一百八十步,校正射击!”李十安远远望见后金军阵,目测了距离,便下令道。
随着炮营总兵李十安一声令下,零零星星的飞起来十余枚。
虽说是校炮,但是由于敌人军阵庞大,这些炮弹大多都落入了后金军阵之中。
有几个倒霉催的后金士卒当场被打成几段,给后金军造成了一些骚乱,不过很快在军官的呵斥之下又安静了下来。
“饶余贝勒”阿巴泰见状不惊反喜,转身对舒穆禄·谭泰笑道:“‘顺贼’好大的名声,不曾想却不知兵!”
“贝勒爷何出此言?”这谭泰不是别个,正是额附扬古利从弟,正黄旗牛录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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