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言毕,他不由抓起筷子来,让道:“吃,都继续吃!”
陪坐的王定和杨承祖二人,不由打量了张胖子一眼,心里颇有几分讶然。
这胖子不得了啊,不声不响玩了一把大的。
若是一切都皆如他所料,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是,若是没有能够钓到鱼,只等这贼人攻打县城的消息传出去,无论这韩城守住守不住,恐怕都会折损舜了王的名声!
到时候,舜王又当如何看待此人?
“对了,我到同州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出去,不过两三天以后就不好说了,还是要尽快收网才是!”张顺吃了两口菜,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嘱咐了一句。
“是,末将晓得了!”张胖子闻言咧着嘴笑了笑。
“‘乱点兵’,这仗不好打啊!”张汝魁皱着眉头望着韩城城池道。
“确实不好打,这城墙才四里左右,每面不过一里,只需数百人就守个严实,没有破绽可趁啊!”党守素也不由挠头。
“要不……要不咱们走……走吧?”张汝魁提议道。
“走?往哪里走?”党守素努努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矿徒,低声道。
“咱们若走,恐怕这些人不但一哄而散,以后更不会给咱们提供情报、粮食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耗着不成?”张汝魁焦虑道,“若是舜王的援军赶来,我怕咱们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党守素和张汝魁“做贼”做了这几年,深知“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道理。
长期处于敌强我弱的环境中,血淋漓的教训,早就告诉这两人如果暴露了行迹太久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这样吧,我再去问问,如果没什么后手,咱们就撤了!”党守素沉吟了片刻,下定决心道。
“好,注意千万别被这帮孙子骗了!”张汝魁点了点头道。
不多时,党守素带领侍卫找到了几个煤矿主,不由开口问道:“黄矿主,究竟是什么情况?”
“先前兄弟是信了你的话,这才出来‘觅食’,结果情报不准不说,连城里的奸细都没有动静,怎么拿得下这种坚城?”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那“黄矿主”早已经脑门冒汗,仍然忍不住劝慰道,“稍等两日便有转机!”
“直娘贼,在等两日,恐怕咱们的脑袋都一起悬挂在这韩城城门上了,有个鸟的转机?”党守素闻言气了个半死,不由破口大骂道。
“你若是没有什么手段,不必再支幌与我。我自领兵去了,这韩城留在你们自己打吧!”
言毕,党守素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且慢,且慢!”那“黄矿主”没想到这厮说翻脸就翻脸,连忙扯着袖子哀求道。
“且宽限两日,一切都会好的!”
党守素一言不发,迈步便走。
“别别别,我和你实话实说,还不成吗?”党守素、张汝魁这些人打不过可以逃,他们这些矿主家大业大,这次要是不成,可就要被贼人灭族了。
“就猜你们不老实,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党守素冷哼一声,他又不是三岁小儿,才不信他们没有预留后路。
“那个……那个其实此事乃是大明山西巡抚孙传庭起的头,他言说:若是我等能够合力攻打韩城,他会派遣士卒渡过禹门渡,过来支援。”“黄矿主”犹豫了一下道。
“同州贼人不过一营人马,自顾不暇。若是得孙军门相助,夺之易如反掌。”
“不是,就算夺了韩城又有什么鸟用?”党守素差点被这人气哭了。
“你们个个都家大业大,掺和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都嫌弃舜王杀人少,是吧?”
“‘乱点兵’你起于行伍,如何不知我等的难处?”“黄矿主”闻言苦笑道。
“如今顺……舜王占了西安,咱们这韩城的煤哪里还卖得出去?”
“这些黑漆漆的玩意儿,一不能吃,二不能喝,卖出去是钱,窝在手里连粪都不如!”
“我们哪家不养个三五百矿工,二三百家丁?”
“这五七百人,人吃马嚼,岂是等闲?”
那党守素和张汝魁手底下也就千余人,如何不知养兵的难处?
他不由笑道:“你又不像我等,无兵无马,还有钱财、矿藏。何不遣散了矿工、家丁,待到水路畅通,再售卖不迟?”
“若是这么说,‘乱点兵’,‘风紧’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些年遣散了麾下的兄弟,避一避风头啊?”“黄矿主”不由翘着嘴角道。
“咱俩不一样,我是贼,您是良民!”党守素提醒道。
“良民?我要是遣散了矿工、家丁,那可真是成了良民。”“黄矿主”不屑道。
“贼来贼抢,官来官抢,更不要说其他矿主虎视眈眈,恨不得分而食之,那可不就是良民了吗?”
第112章 孙传庭的烦恼
陕西巡抚孙传庭最近日子有点不好过。
虽然他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山西巡抚,并且还丑话说在前面,和崇祯皇帝商定“兵不成不可以起衅,兵不精不可以接战”。
结果他才入职两三月,无兵无饷,早就有士绅上书朝廷,扬言他“畏贼不战,养寇自重,但只管巧立名目,专事欺凌士绅为乐”。
这些人说的对不对?
太对了,孙传庭自任职以来,求爷爷告奶奶呼吁山西士绅、商会捐献,结果收到了五七百两,还没有这些人私下里送来的贿赂多。
他孙白谷来到这太原,一不是为了枉送性命,二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他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剿灭贼寇,还大明天下一个太平;为的是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更为的治国安民,平天下的理想!
所以他排除万难,只管一心一意清理屯田,以每顷一十八石的标准向山西卫所征收子粒。
这在某些人眼中可不就是“巧立名目,专事欺凌士绅”嘛!
“不成了,该动一动了!”孙传庭不由摇了摇头,叹息道。
“抚军,前几日你不是还说士卒虽然整顿完毕,不过一营之数,非贼人对手吗?怎么如今……”赞画陈继泰有几分抱怨道。
“我等得起,他们等不起了!”孙传庭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东北方向道。
“如果再没有点动作,恐怕本抚军就要出身未捷身先死咯!”
“这……”陈继泰这才明白,原来是山西巡抚孙传庭顶不住了。
“动动也好,只是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动?”
“给顺贼找点事儿做吧!”孙传庭叹了口气道。
“韩城的百姓多次书信与我,声称顺贼治下,民不聊生,百业凋敝,恳请我前去讨凶平逆。”
“奈何我实力不足,只能坐视顺贼逞凶。今闻有十数户欲投奔王道乐土,吾不可不助其一臂之力也。”
“刚巧山西总兵麾下士卒整顿已成,个个都是本抚精挑细选过了,庶几可以一战矣!”
原来山西孙传庭在山西清理屯田,被山西士绅骂了个狗血喷头,甚至有的手眼通天,上书到皇帝那里。
虽然这一次杨嗣昌大局为重,暂时帮他稳住了局面。
但是,孙传庭自家人知自家事儿,其实他和人家杨嗣昌关系也不咋地。
那杨嗣昌也不是什么宽宏大度之辈,这一次行事所逼,替他顶住了压力,那下一次又会有谁帮他顶着压力呢?
显然没有了,如果有,也不会等到朝廷真正无人可用的时候,才急急忙忙提拔他前来救急。
所以他这一次,求人不如求己,只能靠自己打开局面。
而他主动打开局面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在义军辖区搞点事儿,堵住悠悠众口。
孙传庭本来没想搞多大,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勾连倒勾连出一桩事儿来。
原来韩城作为西安府主要煤炭供应之处,却因为义军占了西安府和官兵切断了河运,煤炭都滞在韩城县内卖不出去。
本来这种事儿嘛,也没用什么大不了的。
搁这个时代也不讲什么鸡滴屁和什么就业率,吃饱了是本事,饿死了是活该,也没什么人来管。
好死不死,这些矿主和豫西那些矿主一般无二,都是士绅豪强占了矿洞,聚集三五百人盗矿发卖。
这些人说好听点叫作商户,说难听点就是盗贼而已。
只是其他盗贼抢夺的百姓的财物,而这些盗贼则是勾结官吏,强盗的是皇家的矿藏。
只是如今挖掘的煤炭,卖不出以后,这些矿主实在养不起矿徒、家丁,不得不铤而走险。
如此一来,孙传庭在韩城县有了抓手,如何不激动万分?
“抚军,即便这样占据了韩城,咱们也守不住呀?”族人孙秀枝听到消息以后,不由提醒道。
“哈哈,孙将军如今也大有进步啊!”陈继泰和孙传庭相视一笑,不由开口称赞道。
“守住守不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朝廷知道咱们在做事儿!”孙传庭手底下无人,有心培养他,不由提点道。
“所以这事儿打的怎么样姑且不说,但是一定热热闹闹,大造声势!”陈继泰哪里不知道孙传庭的意图,连忙又帮腔道。
“属下明白了,明日我跟着王总兵出征,一路大张旗鼓,定然闹得人尽皆知!”孙秀枝也不傻,被这两人如此提点,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人如何打算。
“对了,明日用兵,你也虚下心来,好好向那王忠学习一番。”孙传庭又补充道。
“他?学习他?”孙秀枝闻言一愣,不由轻蔑道。
“抚军莫非想让我学习他吃空饷,学习他喝兵血,学习他见敌而逃乎?”
“混账,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那王忠虽然暮气沉沉,好歹半生戎马,又岂是你能小觑之人?”孙传庭老脸一拉,不由张口大骂了一通。
赞画陈继泰前来劝了半晌,孙传庭仍然训斥了一顿,待到孙秀枝心服口服,这才肯放他离去。
“能成吗?”陈继泰望着远远离去的孙秀枝的背影,不由信心不足道。
“不能成也得成!”孙传庭斩钉截铁道。
“粮价越来越高,筹措粮饷也越来越难。前几日家中族弟来信,声称有人已经开始威胁我的家人了!”
“有些人不想让咱们安安静静练这许多人马,故意给咱们使绊子,施加压力!”
“原本我以为我能够顶得住这个压力,现在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啊!”
“抚军,这事儿也不怪咱……”陈继泰话刚说一半,顿时被孙传庭制止了。
“不怪咱们怪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孙传庭提醒道。
怪谁?
当然怪朝上不办实事,相互攻讦的衮衮诸公。
当然怪“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的顺贼一干人等。
更是怪出尔反尔,明明提前说好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发托付给孙传庭,结果才几个月就心思动摇的崇祯。
可是这个时候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
什么都怪不得,那只能各凭本事,大家伙手底下见个真章!
第113章 王忠
“渡河!”山西总兵王忠意气风发,大手一挥下令道。
他麾下三千士卒早搜寻了禹门渡船只,随即依次登船,向滚滚黄河西岸驶去。
禹门又名龙门,在山西河津县西北,相传为夏禹所凿,后人怀念他的功德,故而称之为禹门。
和河南洛阳伊阕那个龙门一样,也就是龙门石窟那个龙门,同样流传有禹凿龙门的传说。
且不说两处传说如何,这两处同样都是军事重地。
河南伊阕乃是洛阳八关之一,是河洛之地的南大门。
而河津禹门则是滚滚黄河之上连接陕西韩城和陕西河津的交通要道。
像韩城的煤炭等物资便是从此泛舟黄河,然后逆渭水西上进入西安府境内。
而粮食等物资亦是从渭水而下,然后逆黄河而上,由此输送到韩城境内。
所以孙传庭担任山西巡抚以后,第一时间便派遣人手控制了此地。
一则,避免义军借机东进,攻入山西境内;
二则,则断绝韩城和西安府的水上交通,对义军进行“经济封锁”。
“王总镇,不知这渡河之法有何诀窍?”孙秀枝看着这个老兵油子王忠轻轻松松的指挥着大队人马渡河,不由上前一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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