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两个小娘子忙碌地给他梳头煎茶端早饭,又给他打热水洗脸。
“明天我可能会去西湖游玩,你们一起去!”
两个小娘子顿时欢呼起来,她这两天都不能出门,把她们憋闷坏了。
“让颜骏给你们买两顶小一点的帷帽,带着帷帽出门就可以了,你们两人的衣裙也最好不一样。”
陈庆想得周全,只要遮住颜面,衣服也不一样,她们就不会引人注目了,难得来一趟临安,却不让她们出门逛逛,买点脂粉糖果之类,确实有点过份了。
“公子的意思是说,我们今天就可以出门买东西吗?”余樱期待地问道。
“戴上帷帽就可以,但不能单独出去闲逛,坐上马车,让颜骏陪你们出门。”
“太好了!”
两个小娘子欢喜得直拍掌,“颜大哥他们昨天去游玩西湖,让我们一起去,我们就不敢出去。”
“回头我给他打个招呼。”
陈庆梳洗完毕,又吃完早饭,喝了茶,准备出门了。
颜骏给他牵来马匹,陈庆吩咐颜骏道:“今天你去一趟西湖,订一艘好游船,明天我会带朋友出游。”
“卑职遵命!”
陈庆又嘱咐他给两个小娘子买帷帽,带两个小娘子出去走走,颜骏大喜,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帷帽这个办法呢?
“卑职马上就去买。”
陈庆这才离开了府宅,在五名手下的护卫下,向大内方向催马而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述职
陈庆在枢密院一间屋里坐了半个时辰,一名官员进来笑道:“制置使请随我来!”
“今天就我一人述职吗?”
“前两天是岳都统述职,今天还有好几个知州也要述职,但制置使是第一个,稍微有点非同寻常!”
“非同寻常是什么意思?”
“在知政堂述职,不是在枢密院。”
陈庆明白了,估计张浚的安排,为了给他争取升一级,那就必须得到政事堂的认可。
跟随官员来到黄墙黑瓦的大院,这里就是知政堂了。
一直来到一座偏堂前,官员笑道:“请制置使稍候,我这就去禀报!”
陈庆在堂下稍等了片刻,一名官员出来道:“请秦州制置使陈庆入内述职!”
陈庆稍稍整理一下官帽,快步走了进去。
偏堂坐在十几名官员,四名相国吕颐浩、秦桧、张浚、赵鼎以及知枢密事李回都在座,其他官员陈庆只认识御史中丞沈万求、枢密副使张梁和驾部员外郎李愿,其余人他都不认识。
述职有点像老师讲课一样,前面有一张桌椅,官员们坐在下面,围了一个半圆。
官员把陈庆领到桌前坐下,‘当!’一声清脆的钟响,堂上安静下来。
枢密副使张梁缓缓道:“秦州制置使陈庆述职现在开始!”
他话音刚落,一名小宦官急匆匆跑进来,对吕颐浩低声说了几句,吕颐浩吓一跳,连忙道:“官家也要来了,换正堂!”
述职暂停,众人转移到了正堂,陈庆的座位也放在侧面,正面一个高位是天子赵构的专用座位。
“天子驾到!”
院子里传来侍卫高喊,一阵脚步声响,身着常服的天子赵构在几名宦官簇拥下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大学士徐先图。
“参见陛下!”众人一起躬身施礼。
“各位爱卿免礼,今天是陈将军述职,朕对西北的情况非常关心,所以特来旁听。”
赵构又对陈庆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坐到高位上,一名宦官给他递上茶盏。
‘当!’又一声清脆的钟声。
枢密副使张梁肃然道:“秦州制置使陈庆述职现在开始!”
众人向天子望去,赵构笑道:“各位相公可以先问,朕听着!”
秦桧咳嗽一声道:“那我就先问吧!”
他问陈庆道:“知政堂接到了川陕安抚使朱胜非对你的一些质疑,你可以解释吗?”
果然一开场就直接干上了,连一点过渡都没有。
“不知朱宣抚使质疑卑职哪方面?”
“他认为很多事情都没有想他汇报请示,便擅自做主实施,可有此事?”
陈庆淡淡道:“能具体举个例子吗?”
“比如你出兵甘泉堡,在甘泉堡和西夏大战,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事前事后都没有向他汇报,情况属实吗?”
“情况不属实!”陈庆一口否认。
赵构微微一怔,他抬头诧异地望着陈庆,秦桧的问题实际上就是他的问题,秦桧是在代表他质问陈庆。
秦桧冷冷道:“哪里不属实,请陈将军具体说明!”
“首先甘泉堡位于秦州境内,卑职在秦州的所有行动都是制置使的职权范围,而且所谓出兵甘泉堡说法不对,派军队去甘泉堡卑职在秦州境内的一次兵力部署,是卑职部署结束后,西夏和伪齐才大举来攻打甘泉堡,从这一点来说,卑职只是一种被动防御,事先不需向宣抚使请示,既然不需要事先请示,那也不存在事后汇报,卑职只是击退了西夏军和伪齐军的入侵。”
秦桧冷笑道:“超过十万大军的会战,你觉得没必要向宣抚使汇报?”
陈庆笑了起来,“卑职在甘泉堡作战是是以西军统制的身份作战,并非秦州制置使的身份,秦相公明白吗?”
“我不明白,你解释给我听!”
“卑职有两个身份,一个是秦州制置使,这个身份偏重于政务,另一个身份是熙河路军统制,而熙河路军都统制是吴嶙,甘泉堡之战结束后,卑职派人把战报送给了吴嶙都统制,卑职不能越权向朱宣抚使汇报。”
陈庆一句话将死了秦桧,所有人意识到,陈庆完全可以这个理由推而广之,他所有的军事行动都不用向宣抚使汇报,他是统制,他确实只能向都统制汇报,而不能越权向朱胜非汇报,至于吴嶙有没有向朱胜非汇报,那就是另一件事了,和陈庆无关。
秦桧迅速撇了一眼天子赵构,赵构在低头喝茶了,也就是说,这个问题过关。
“好吧!我就问这个问题!”
但陈庆却不干了,自己过关了,朱胜非还没有过关呢!
“卑职还想再说两句,是否准许?”
张浚点点头,“陈将军请说!”
“卑职作为秦州制置使,在上任不久,就向川陕宣抚使司提出了明确秦州通判的报告,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严重影响了秦州政务推行。”
“什么报告内容?”
“秦州之前的通判和知事,在金兵入侵时弃官而逃,然后由秦州当地士绅推荐王淮为秦州通判,他不是朝廷任命的通判,只是百姓推荐,所以很多事情他没有权力实施,比如从各县调粮、征集劳力等等,所以卑职在朱宣抚使上任后,就向宣抚使司官衙提出了明确秦州通判的报告,但至今没有任何答复。”
张浚随即问吏部郎中王邈,“吏部有接到关于秦州通判的牒文吗?”
“回禀张相公,没有接到!”
这时,吕颐浩缓缓道:“任命知事和通判是吏部的事情,宣抚使司只是一个推荐的作用,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吏部可以直接任命,这样吧!下午陈将军直接去吏部办理,吏部会派人去考察,通过后,吏部会直接任命,抄送一份给宣抚使司。”
“多谢吕相公!”
陈庆原本想趁机攻击朱胜非懈怠政务,没想到被吕颐浩给化解了,不过这样也好,避免了朱胜非任命一个和自己作对的秦州通判。
吕颐浩可不希望陈庆再惹事,这个时候攻击朱胜非,只会让天子不满,装弱小的受害者才是正道。
“继续吧!各位还有没有需要问的?”吕颐浩望着周围大臣道。
张浚笑道:“我来问吧!据我所知,包括秦州、陇州、德顺州、兰州这一带,堡寨现象很严重,但制置使在秦州很快就治理好了,一定有好的经验,能否给我们分享?”
陈庆躬身道:“堡寨现象就是一个民众自治问题,在靠近西夏的边境州当年为抗击西夏而修建了大量堡寨,金兵杀来时,大量乡村百姓都躲进了堡寨,由一些有威望的乡绅组织百姓自治,本身问题不大,后来的问题就是,当官府失去了对堡寨的控制后,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成为了堡寨的主人,奴役百姓,抗拒官府,俨然成了一个自治的小王国。”
陈庆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了兴趣,连赵构也兴致盎然,他还第一次听说堡寨问题。
“那陈将军怎么解决的?”赵构问道。
“很简单,杀一儆百,微臣挑选了三家势力最大的堡寨,周家堡,定西寨和安远寨,主要是周家堡,卑职率军攻入周家堡后,杀了周家所有族人,把他们人头送往其他堡寨示众,接下来又攻下安远寨和定西寨,解决了这三大堡寨,其他堡寨都纷纷接受官府管辖了。”
赵构点点头,“杀一儆百,这个办法不错!”
赵构又问道:“陈将军再说一说目前陕西路和熙河路的情况,听说局势巨变,朕现在一头雾水,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交换
陈庆的述职足足经历了一个上午,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是天子赵构和陈庆之间的问答。
但从这里问答中,大臣们也基本上了解到了西北的现状,陈庆的回答甚至比张浚去年的述职还要深刻,至少张浚从未谈及过西夏人的因素。
御书房内,赵构负手站在窗前,凝视着天空的云聚云散,今天从陈庆那里,他了解到了西北局势复杂,也了解到了大宋在西北统治的脆弱,有金国和西夏在西北地区的强势渗透,大宋想收复西北,实在太难了。
这一瞬间,赵构甚至有了彻底放弃西北的念头,只要能保住四川,西北那种干旱苦寒之地要不要也无所谓了。
可如果放弃,自己又该怎么向祖宗交代?
一边是现实的残酷,一边是祖宗的基业,两个矛盾的决定交织在他心中,令他一阵阵心烦意乱。
“张相公觉得西北还有希望吗?”赵构情绪低沉地问道。
张浚躬身道:“陛下,微臣之前也给陛下谈过,西北其实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争夺战,我们以守住大散关为契机,每一次的大胜都能使我们向西北扩张一步,秦州就是年初大散关大胜的结果。
可惜朱胜非中了金兵以退为进之计,盲目扩张,又自作主张断了前方军队的钱粮供给,导致后来的一系列惨败,甚至连汉中都被金兵攻破了,陈庆千里驰援,他非但不感激,反而指责陈庆未奉军令南下,简直是迂腐无能之极,微臣很担心,他会丢了巴蜀。”
赵构不想谈朱胜非之事,朱胜非断了前方的钱粮供给,其实也是执行他的命令罢了,只是赵构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但他不能因这件事指责朱胜非。
“陈庆把秦州治所北移到甘泉堡,张相公怎么看?”
“回禀陛下,成纪县是四战之地,是交通要冲,很容易被敌军攻破,现在宋军力量薄弱之时,转移到敌军难以攻打之地,同时又能防御西夏南侵,甘泉堡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微臣赞成陈庆所述,甘泉堡方圆百里内没有补给之地,方圆五十里内没有树木,如果敌军攻打甘泉堡,必须要建立一条漫长的补给线,一旦补给线被骚扰,被掐断,就会导致敌军兵败,这么高昂的战争代价,才保证了甘泉堡的安全,卑职认为,甘泉堡将会成为宋军夺回西北的起点。”
赵构点点头,“爱卿说得对,在甘泉堡这件事上,朱胜非确实目光短浅了一点,朕不支持他。”
“陛下,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陈庆尽快升职,这不是他个人的利益,而是为整个西北的局势考虑,只有他升为都统,他才能承担更大的责任,比如熙河路兵马使,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率军夺回熙河路。”
“朕明白爱卿的意思,朕再稍微斟酌一下。”
张浚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陈庆升职已经成为保卫西北的关键,官家还在犹豫,由此可见他身后阻止陈庆升职的力量有多大。
“微臣告退!”
张浚告退走了,赵构负手走了几步,当即令道:“摆驾,去福宁宫!”
……
赵构没有子嗣,他唯一的血亲就是两个女儿和母亲韦太后,所以他对韦太后极为孝顺,对她的话也是言听计从,每天都要去探望母亲。
韦太后住在福宁宫,福宁宫占地不大,只有二十亩左右,但修建得相当精致,这是宋朝皇宫的特点,不追求宏伟壮观,但追求精致和舒适。
现在是盛夏,韦太后住在清凉阁内,身边有上百名宫女宦官伺候。
“儿臣叩见母后,祝母后圣体安康!”
赵构跪在纱帘前,恭恭敬敬磕头请安。
半晌,帘后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哀家身体尚好,皇儿不必担心,这时候皇儿过来,有什么事?”
“回禀母后,儿臣昨日进献的一批皇宫旧物,母后用得可好?”
“还不错,虽然有点睹物思人,但总算有了点慰藉,皇儿有心了。”
“今天张浚特地进献给太后一尊白玉观音像,是当年向太后的供奉,母后还记得吗?”
韦太后想了想,恍然道:“哀家记起来了,好像先帝把它赐给了蔡京!”
“正是,蔡京被抄家后白玉观音就流落民间,被秦州制置使陈庆在京兆购得,昨天张浚母亲六十岁寿辰,陈庆作为贺礼送给张浚,张浚觉得太后更需要,便献给太后。”
说完,赵构回头使个眼色,一名宦官便把白玉观音小心翼翼拿进来,呈给了韦太后,韦太后笃信佛教,这尊白玉观音她曾见过,现在更是喜欢。
“官家是要给陈庆说情吗?”
“母后,陈庆在甘泉堡大败十万西夏军,又攻克京兆,抓获伪秦王送到临安处死,极大打击了伪齐的嚣张气焰,昨晚儿臣进献给太后的旧物,就是他从伪齐王府中缴获的,虽然他资历稍逊,但功高甚伟,如果不升职,恐怕西军军心难服,不利于西北局势稳定。”
“但他和朱胜非的矛盾那么深,朱胜非连一个统制都管不住,他怎么做川陕宣抚使?官家不考虑主帅的情绪,反而去安抚下面大将,不太妥吧!”
“启禀母后,今天陈庆述职,儿臣才知道里面的误会,陈庆作为统制,他的上司不是朱胜非,而是吴嶙,他不能越级向朱胜非汇报,这一点双方没有沟通好,加上路途遥远,信息不通,才导致了很深误会。”
“这么说是朱胜非在找事?”
“朱胜非上任时间短,不了解情况,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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