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柳毅痛心疾首道：“公子，现在辽东的粮食，本地生产的数量极少，在下听人说过，说本地已经没有多少人种粮食了，全都是中原运来售卖，这样一来，粮食多少，粮价高低，那都是中原商旅说了算，他们可以随意操控粮价啊。”
公孙康皱了皱眉头。
“都那么多年了，粮价一直很平稳，不曾有过波动，我们用药材换取很多五铢钱，拿一部分买粮食，剩下的五铢钱可以用来买其他的东西，这样我们只会越来越好，而不是越来越贫穷，难道不是这样吗？”
柳毅连连摇头。
“不是这样的，公子，您可知道在中原，五铢钱是直接和粮食做交易的，一枚五铢钱能换取多少粮食是固定的，粮食才是重中之重，没有粮食，五铢钱难道可以拿来果腹吗？”
公孙康眨了眨眼睛，没听懂。
“柳公，您想说什么？”
“我想说，粮食才是重中之重，为了赚取更多的五铢钱而放弃种植粮食是不对的，一味地赚取五铢钱是没有意义的，五铢钱之所以能用来交易，是因为它能买到粮食，如果买不到粮食，五铢钱还有什么意义？”
公孙康完全不懂经济，对于柳毅所说的，他难以理解。
柳毅稍微懂一点，但也不是懂得太多，这是他听一个中原商人所说的，本身也是一知半解，他的专长是军事，不是经济。
阳仪也是一样，属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觉得有道理，却说不出内里的问题。
所以他们所进言的，虽然是正确的道理，却不能打动人心。
用一些讲不出道理来的话让大家停止赚钱，这是什么道理？
公孙康还算是脑袋活泛的，大概能够明白柳毅和阳仪是担心粮食不够吃，所以辽东发生粮食危机。
对此，公孙康却觉得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中原需要咱们的药材和牲畜，咱们需要中原的五铢钱和粮食，互惠互利，对双方都有好处，这是公平的，这样的事情父亲都认为是可以的，柳公和阳公还是不要过于担忧了。”
公孙康笑了笑：“我还要去照看父亲，柳公和阳公请自便。”
说完，公孙康就离开了这里，前往照顾公孙度，留下柳毅和阳仪面面相觑。
“我是真的很担忧。”
“我也是。”
两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一起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们担忧是担忧，但是拿不出证据证明他们的担忧，只是空口无凭，实在难以让人信任。
眼前的利益为未来的危机，又有多少人可以更加重视后者而不是前者呢？
人心逐利啊。
稍晚些时候，柳毅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他是公孙度的亲信，主要从事军事方面的工作。
不过古典****时代军政工作的界限不是那么清晰，柳毅不仅可以从事军事工作带兵打仗，本身也能做点行政工作。
他很早就跟随了公孙度南征北战开创基业，至今快要二十年了，资历很深厚，为公孙度占据辽东成为辽东霸主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然而，他和公孙度一样不明白，作为一个割据政权，一个中国割据政权，如果不想着一统，必然就会被一统。
在这方面，侥幸是要不得的。
但是偏偏就有很多人拥有侥幸心理，一般人还好，不过是关乎自己，高官显贵若是如此，坑害的就不只是自己了。
柳毅其实能算是一个比较有忧患意识的人，早年还和公孙度一起商量过要渡海攻取青州作为图谋中原的基地，但是很不巧的是，青州很快就被郭鹏占据了，且将青州黄巾一扫而空。
郭鹏在当时就有名将之姿的名号，在幽州有很大的名声，公孙度甚为忌惮，不得不放弃了计划，转为向东向北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郭鹏已经快要一统江山了，他都称帝了，辽东必然是他的目标，但是公孙度却还在抱着那种侥幸的心理，这让柳毅感到非常的不安。
回到家里，脱掉官服，柳毅便准备和家人一起吃饭，结果忽然听见府中有下人议论说最近外面粮价上涨了，上涨的幅度还不小。
“你们在说什么？襄平粮价上涨了？”
柳毅靠了过去，连忙询问道。
第866章.八百七十六 我在辽东，欲王则王
这两个下人本来只是在闲聊，其实也没把这件事情太当回事儿。
不过看到家主过来询问，两个私下里议论的下人连忙低下了头。
“是的，郎君，襄平的粮价上涨了。”
他们连忙回复。
“涨了多少？”
柳毅有些急切。
“涨了一成多，快要两成了好像。”
“快两成？”
柳毅觉得不太对劲。
辽东数年以来的粮价都十分平稳，中原在郭鹏治下也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好几次自然灾害，粮食产量没有减少，辽东的粮价自然不会波动。
而现在忽然上涨，难道是中原出现了自然灾害？
水灾？旱灾？蝗灾？
柳毅很担心，立刻找来了家里管理采购的管家询问这件事情。
细细询问之下，柳毅得知最近襄平城里的粮价的确是正在上涨之中，涨了快两成，不过管家觉得这些上涨幅度不算个事儿，就没在意。
“上涨了快两成不算多？”
柳毅很生气：“那你觉得上涨多少才算多？倍之？”
“不是的，郎君，近年来，咱们家的收支其实挺宽裕的，而且不说咱们家，就是外面那些种药材的农户，手上的五铢钱也不少，这点涨幅，确实不算什么，都没什么人谈论的。”
管家一脸紧张，连忙说道。
“没什么人谈论也不行，粮食是根本，怎么能不在意呢？莫名其妙就涨了两成，中原发生饥荒和灾害了吗？”
“那倒没听说。”
管家摇了摇头。
柳毅觉得不对劲，于是开口道：“马上出去调查一下这件事情，粮食怎么能无缘无故就涨价呢？查清楚了再回来告诉我。”
“是。”
管家无奈，只好亲自出门四处打听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听了几天，管家打听到了一些确切的消息，说襄平城内有一家粮食铺子关张了。
这家铺子关门的理由是铺子背后的粮商家中有老人去世，他不得不回到家中办理丧事，并且打算回归中原就近照顾自己剩下的长辈家人，不想继续在辽东做生意了。
七日前，这粮商就乘船出海回青州去了。
据说还会有其他的粮商来接替这个粮商，所以人们都不觉得担忧，照常过日子。
柳毅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个事情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人都有生老病死，这个事情没办法预知的，真要出现了，也是没办法。
所以他就稍微放下了心，没有过多的在意。
等到了七月中旬，魏帝国忽然来使，说要宣读魏天子诏令，魏天子封公孙度为燕侯，平州牧，食邑三千户，加骠骑将军衔。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公孙度向魏帝国投诚，接受魏帝国的赐封，不要再冥顽不灵了。
之前那一次的封赏还是以汉帝的名义封赏的，后来还有一次以魏帝国名义封赏的内容被公孙度无视，这一次，郭鹏又来封赏了。
病中的公孙度得知此事哈哈大笑，居然连病情都减轻了不少。
“郭子凤到底还是忌惮我辽东大军的军威，要与我怀柔，哼，我在辽东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差他一个燕侯吗？”
公孙度在前来探病的臣子们面前谈笑风生，竭力嘲讽郭鹏的软弱和一口气吞并荆州益州之后的虚弱。
接着，公孙度寻思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在辽东，欲王则王，不稀罕他这燕侯，现在他郭子凤做了皇帝了，怎么着也要给我一个燕王，准我封邦建国，这样，才算是配得上我的身份！
就他现在给我的，汉已经给了我，我本来就有，还需要改换门庭吗？这个封赏，我不接，除非郭子凤封我燕王，或许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公孙度嚣张的大笑出声，然后让人把魏使赶走了。
郭鹏表现出来的对公孙度的拉拢之意很明显，也暴露了他功法荆州和益州之后的无力感。
所以公孙度和一群辽东文武都觉得郭鹏短时间内是不会对辽东出手的。
尽管如此，柳毅还是有点忧虑。
“君侯何不干脆接下任命，如此辽东就彻底安全了，郭子凤也就没有借口攻打辽东了，郭子凤自己通过魏王登上帝位，现在君侯要做燕王，我估计会让郭子凤不高兴。”
“他不高兴又如何？”
公孙度撇了撇嘴：“他自己做了，还不让人说？他分明是个汉贼！卑鄙无耻僭越称帝，称帝就算了，到头来居然还要粉饰自己？
哼！做不做燕王无所谓，我就是要让他难堪！看他怎么回我！他若是生气，不如直接派兵来攻打我，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来攻打我！”
公孙度认为他已经看破了郭鹏现在的虚弱，觉得不趁这个机会捞点好处，之后就很难捞的到好处了。
这个时候不把想得到的得到，之后等郭鹏缓过劲来有时间收拾辽东，那就不妙了。
这就是趁火打劫。
柳毅虽然觉得不妥，但是也觉得公孙度说的有道理，本身也不知道说什么去劝阻公孙度，也就听之任之了。
时间到了刘璋抵达洛阳向郭鹏正式投降的时候。
某个很特殊的机会，柳毅忽然向管家问起了最近襄平城内粮价的事情，结果很惊讶的得知粮价一路上涨，从之前的不到两成涨到了现在的三成多，而且还有上涨的趋势。
“三成了？”
柳毅觉得很吃惊：“怎么回事？粮价怎么还会上涨那么多？”
“好象是中原什么地方造了瘟疫，有好几户中原商户的家乡遭了灾，他们都没办法继续在辽东经商了，都回去了，所以粮价又有些上涨了。”
“怎么回事？怎么之前就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就有呢？”
柳毅感到十分的生气和惊讶，然后立刻让管家再去调查这件事。
等调查回来之后，柳毅感觉事情比较严重，又让家中的下人分散到各个郡去调查当地的粮价。
等到八月初，柳毅从下人那边汇总了各郡各地的粮价之后，惊讶地发现不是襄平一个县，而是所有郡县的粮价都有了不同幅度的上涨。
最低两成多，最高有四成多，和往年完全不同。
对此，柳毅感到不妙，立刻带着这份数据去找公孙度，结果得知公孙度病情反复，需要静养，不见人，柳毅无奈，只好去找公孙康。
公孙康从公孙度那边接下了一些权力，开始处理辽东的政务，看到了柳毅的报告之后，也觉得的确有点问题。
“往年各地粮价偶尔会因为运达时间不同而有所不同，但是普遍上涨两成到四成……这……魏国遭灾了？”
公孙康询问道。
“根据一些传言，是说过青州的一些地方有瘟疫，可能是因为这些事情影响，所以有不少家乡在青州的商户都回去了，但是……”
“这应该就是原因吧？”
听了柳毅说的话，公孙康打断了柳毅的担忧：“柳公，有些事情您也不用太担心，如果说是瘟疫导致的，那么这样的事情实属正常，咱们也不用担心，等魏国瘟疫过去了，自然也就过去了。”
“可毕竟不是咱们亲眼所见。”
柳毅摇了摇头：“公子，我建议我们派人去探探虚实，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而且若是真的，这瘟疫范围大不大，持续时间长不长，这都是我们需要知道的事情，万一持续时间长，咱们这儿的粮价可能稳不住。”
公孙康思虑片刻，觉得有道理，同时也第一次生出了『大家都去种植药材而不去种植粮食是不是有些不对』的想法。
第867章.八百七十七 柳毅忽然觉得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这些年中原商旅大举进入辽东做生意，基本上控制了辽东的商业。
辽东人在本地就能买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辽东人会离开辽东去其他地方。
就算有，也是受到中原商旅“无意间”的告知，说中原已经平定，日子已经恢复了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