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我来送信,顺便接个人就走,放心,不给你们添麻烦。”
萧征畲一愣,取过书信,见封口烙了火漆,上面写明了辽国皇帝亲启,萧征畲不敢拆开,只好叫来官员,令人马上将信送进辽宫。
书信不敢看,但眼前这不是还有一个长了嘴的么。
于是萧征畲笑吟吟地继续试探:“贵使说来接人,不知所接何人?”
张嵘盯着歌舞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荡漾,闻言漫不经心地道:“来接苏轼,半年前使辽的使臣,大宋官家和河间郡王对他挂念得很,苏学士久不归去,我大宋君臣和文坛士子们都有点着急了。”
尽管已隐隐知道答案,萧征畲此时仍忍不住心头一沉。
张嵘半晌没听萧征畲吱声,感觉身旁突然好安静,于是扭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萧留守这是啥表情?我说错话了?”
萧征畲勉强堆起笑意,道:“贵使勿怪,苏轼,苏轼他数日前……恐已葬身火海。”
张嵘哈哈一笑:“萧留守,莫开这种玩笑,会死很多人的。”
萧征畲心中愈发沉重:“不……不至于吧?”
张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大约不知苏轼在我大宋的地位,他若有事,咱们宋辽两国可就不止是小小摩擦了,那将是不死不休的血战。”
“河间郡王殿下与苏轼向来交情甚厚,他若知苏轼在上京出了事,呵呵……”
张嵘呵呵一声,没说后果如何,但这一声“呵呵”却又仿佛道尽了一切。
说完张嵘的视线终于从歌舞伎身上移开,盯着萧征畲认真地道:“萧留守莫开玩笑,苏轼真出事了?”
萧征畲顿觉嘴里发苦,这个问题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人呢,可以确定没烧死。
但是呢,人不见了啊!
怎么交代?
第473章 高调悬赏
各怀心思的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嵘虽是个武将,但装糊涂的功力也不浅。
他这次奉命使辽,本就为苏轼而来,皇城司传信,上京全城搜捕,苏轼处境危急,张嵘才奉命奔行上千里赶到上京,为的就是把苏轼救出来。
可现在的张嵘,却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听萧征畲说苏轼葬身火海,张嵘一脸不敢置信,震惊错愕的表情简直炉火纯青。
“萧留守,你我虽是初识,有些玩笑开不得,苏轼是我大宋的使臣,他若在上京出了事,可就捅破天了。”张嵘严肃地道。
萧征畲脸颊抽搐了几下,心中愈发忐忑:“苏轼不过是个使臣,宋廷不至于为了某个人而兴刀兵吧?”
张嵘冷笑:“不至于?你可知苏轼与我家郡王殿下的交情何等深厚,说是亲如兄弟也不过分,你再猜猜,我的身份为何不是‘大宋使臣’,而是‘河间郡王特使’?”
“为……为何?”萧征畲的脸色愈发复杂。
“因为我大宋河间郡王殿下,比朝廷更担心苏轼的安危,出使辽国半年,至今不见归,殿下着急了,来不及向朝廷请旨,遂遣郡王特使入辽,催促苏轼归国。”
萧征畲不吱声了,心情却无比沉重。
赵孝骞越看重苏轼,辽国的危险便越增一分。
照张嵘的说法,赵孝骞与苏轼果然亲如兄弟,若是亲兄弟在上京遇害或失踪,赵孝骞将会是什么反应,想到这个后果,萧征畲不禁心头发颤。
脑子里冒出的唯一念头就是,陛下这步棋下错了!
无论苏轼在上京干了什么,陛下都不该对他起杀心,辽军在赵孝骞手下已是两战两败,宋军如今正是兵锋鼎盛之时,陛下对苏轼动手,等于将一个绝佳的开战理由拱手送给了赵孝骞。
虽不知赵孝骞突然北渡的战略意图,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苏轼失踪的消息传出去,赵孝骞下一步的动作绝对能让整个辽国颤栗。
苏轼在上京失踪,赵孝骞怒而兴兵,两国战端再启,宋军已北渡拒马河,兵锋隐隐指向燕云十六州……
因为苏轼一人,宋辽两国随时可能进入全面战争状态,而此时的辽军,仍没有任何办法对付宋军的火器。
张嵘见萧征畲脸色数变,不由淡淡一笑。
龙卫营北渡拒马河,为的是给辽国施压,此时张嵘刻意强调赵孝骞与苏轼的关系,也是给辽国施压。
当各种外部压力接踵而至,并越来越重时,辽帝便该后悔当初为何如此草率地决定对苏轼下手。
辽国从皇帝到朝臣,除了亲身见识过宋军战力的耶律淳和耶律延禧外,其余的君臣仍对大宋维持着顽固的旧印象,总以为如今的大宋还是当年的大宋,顶多军事力量比以前稍微强一点,但有限。
上京的君臣没人意识到,大宋已经拥有了跨越当今文明的新力量。
是啊,人在歌舞升平的辽国上京,过着士大夫骄奢淫逸的腐朽日子,就算前线暂时失利,也不过时也运也,这次败了,下次再扳回来便是。
谁能想到有些差距一旦拉开,距离只会越来越遥远,永远不可能追上了。
如今辽国面临的麻烦,都是君臣惯有的轻慢态度得到的报应。
张嵘含笑盯着萧征畲表情复杂的脸,淡淡地道:“萧留守不妨给句实话,苏轼真出事了?老实说,我作为郡王殿下特使,苏轼若无事,你我不妨开怀痛饮,私下论交,回头我接了苏学士便走,咱们结个善缘。”
“但若苏轼真在上京出事了,我可就要换个态度了,萧留守莫怪我失礼才好。”
淡淡的威胁,步步紧逼的态度,令萧征畲额头渗出了冷汗,努力堆起笑脸:“苏学士当然……无事。”
张嵘挑眉:“哦?如此甚好,此间宴散,我当面见苏学士,准备收拾行李,明日便与苏学士启程归去矣,哈哈!”
萧征畲脸色再变,眼神透出几许焦虑,但不得不努力维持表情平静。
“特使见谅,苏学士本来无事,但数日前一把火意外烧了苏学士所住的馆驿,那晚太过混乱,留守司将士奋力灭火之后,却没发现苏学士的踪迹……”萧征畲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狂擦汗。
张嵘勃然变色:“你刚才说苏学士葬身火海,难道是真的?”
萧征畲急忙道:“不,不!苏学士应该无恙,事后清点残骸,并未发现苏学士的遗体,想必苏学士趁乱跑出去了,只是不知苏学士逃出生天后为何失踪了,如今上京留守司正全力寻找苏学士的下落。”
张嵘怒而起身,道:“郡王殿下所料果然不假,尔辽国竟敢对大宋使臣下杀手!萧留守,你告诉我,馆驿那把火,果真是毫无缘由么?”
萧征畲已被张嵘一连串的威胁加施压弄得方寸大乱,气势顿时陷入颓然,闻言急忙否认道:“不不,那把火真是意外,我大辽也断然不会对异国使臣下杀手,特使误会了,苏学士真的只是失踪,他没死。”
张嵘冷冷道:“苏学士是生是死,辽国对苏学士下杀手是真是假,现在咱们都说不清楚了。”
“萧留守,事已至此,你我都瞒不得了,我要马上遣快马向河间郡王殿下据实禀报此事,至于后果,我不知道,想必不会太轻松,郡王殿下的怒火,不知辽国是否承受得住。”
“萧留守也赶紧向辽主禀报吧,此事的发展,已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那是两国大人物们的事。”
说完张嵘淡淡地扫了面前的酒宴,以及堂内仍在翩翩起舞的歌舞伎,然后也不行礼也不道别,拂袖匆匆离去。
萧征畲面如死灰,这件事终究无法瞒住宋国,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已失了控制,就算辽帝也无法掌控了。
无力地挥退了堂内的歌舞伎和乐班,萧征畲独自坐在堂内,浅啜了一口酒后突然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吩咐备车马,匆匆朝辽宫而去。
张嵘走出留守司,五百随军在留守司外等候。
“城内寻一家客栈包下,所有人都散出去,假装全城寻找苏学士的下落,搜寻时可向辽人坦明身份,并公开向上京城发布悬赏五千两,就说大宋郡王殿下欲寻苏学士下落,有知情者可得赏金……”
“另遣快马向郡王殿下禀报今日之事,转告殿下,辽国不承认对苏学士下手,只说苏学士是无故失踪,或许我龙卫营对辽国的施压还不够,请殿下斟酌决断。”
张嵘一边走一边下令,说完后便骑上了马。
一行人很快在上京找到一家客栈,花钱包了下来。
五百随军全部散了出去,张嵘则独自坐在客栈的屋子里闭目养神。
苏轼的下落,张嵘一点也不急。
临行前,赵孝骞便单独吩咐过,到上京后只管对辽人施压,苏轼现在很安全,只要让上京的人知道有宋使入辽,自然便会有皇城司的人主动接触他。
所以张嵘才会如此高调地包下客栈,下令五百随军公开寻找苏轼的下落,并对全城发布悬赏,目的就是告诉潜伏在上京的皇城司眼线,郡王的特使已进城了。
现在张嵘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皇城司的人主动接触他,等待辽国君臣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身处敌国都城,张嵘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挑衅冲动,就连他自己都有点奇怪,何时开始,他竟已如此大胆放肆,居然敢在曾经不得不仰望的辽国上京如此跋扈了。
第474章 西夏来使
拒马河北岸,龙卫营大营。
赵孝骞打着呵欠,一脸不善地盯着面前的种建中。
作为一军主帅,当然要活到老,学到老,所以昨晚赵孝骞熬夜看兵书,就是那种带插图的,图文并茂的,让男人血脉偾张的……啊,就那种兵书。
熬到丑时才睡着,结果天刚亮就被种建中叫醒。
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人被叫醒很难不发脾气,更何况郡王殿下还是这座大营里绝对的老大。
“老种,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今日十记军棍你挨定了。”赵孝骞语气不善,眼神苦大仇深。
种建中面色赧然,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恕罪,实在是有紧急军情,末将一时无法决断,不得不请示殿下。”
“遇到辽军打就是了,遇到辽人村庄部落,遇到路过的商队贩子,抢他娘的就是了,敌人如果太过强大,跑就是了……这还需要我教你?还有什么紧急军情是必须我亲自决断的?”
种建中面露苦色。
答案太清新,一时都不知如何反驳。
前面还算合理,可是遇到敌人太过强大就跑,是不是太不体面了?
“殿下,折可适所部骑兵奉命巡弋百里方圆,这几日倒是抢了几个村庄,掠了一批辽人百姓,也遇到辽国小股军队,皆被折可适歼灭……”
“可就在刚才,距离大营二十里外,折可适遇到两支来自西夏的使团,其中一支直奔咱们龙卫营而来,另一支则去往辽国上京,折可适将两支使团皆拦下,不知如何处置,请殿下示下。”
赵孝骞一愣:“西夏的使团?宋辽两国打得正凶,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种建中道:“西夏使团还带了厚礼,说是送给大宋河间郡王殿下,折可适粗略看了一眼,大约有牛羊万头,战马五千匹……”
赵孝骞未表态,陷入沉思。
“最近忙着跟辽人干仗,倒是忘了关注西夏的动静,那个刚亲政的西夏小皇帝,叫……李乾顺是吧?新上岗的职业他干得怎样?”赵孝骞问道。
种建中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赵孝骞看懂了他的表情。
我一个带兵的将军,没事关注西夏作甚?那是你们大人物才有资格关心的事呀。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老种啊,有空多关心一下时事,别老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们这么懒,难道是逼着我勤奋起来吗?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种建中脸颊微抽,苦笑道:“是,末将以后多关心宋辽夏三国时事,争取下次与殿下有问有答。”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派人告诉折可适,把那两支西夏使团都带回来,我倒想知道李乾顺打什么主意。”
西夏使团来得很快,二十里路两个时辰就赶到了。
两支使团,人数加起来大约五百余,寥寥数名官员,大部分是随从和牧民,用来驱使牛羊战马的。
使团为首者名叫“李金真”,赵孝骞一听名字就皱眉,这名字怎么透着一股浓浓的棒子味儿?
李金真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是西夏皇室的外戚,大约是西夏后宫某位太妃的族亲。
李乾顺亲政后开始全力清除小梁太后的势力,西夏朝堂人人自危,倒是以前那些不重要的人物幸免于难,有的甚至得到了升迁,眼前这位李金真便是如此。
李金真见到赵孝骞时表现得非常虔诚,见面纳头便拜,而且是双膝跪地的那种大拜。
“西夏使臣李金真,拜见大宋河间郡王殿下。”
赵孝骞笑着扶起了他,道:“贵使不必行此大礼,我的身份受不住。”
李金真虔诚地道:“久闻郡王殿下之威名,外臣日夜辗转,不胜神往,今日得见殿下玉容,仰殿下之风采,外臣此生于愿足矣。”
赵孝骞脸颊一抽,神特么“玉容”,夸我的时候不能直白点吗,直接说我帅不就完了。
本来有着审问西夏使团的打算,结果人家见面又是双膝跪拜,又是一番赞歌,“玉容”这么离谱的词儿都用上了,赵孝骞倒真不好意思冷酷到底。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孝骞只好下令帅帐设宴,款待西夏使团。
酒宴摆上后,赵孝骞顿时后悔了,早知道这么离谱,直接打发他们吃盒饭多好。
西夏的风俗有点怪,说得好听叫“多元化”,说得难听就是“大杂烩”。
他们既吸收了中原文化,也学习了辽国的游牧风俗,同时在风土人情这方面,西夏还跟西边的吐蕃学了一身坏毛病。
酒宴刚开始,李金真便端起了酒杯,赵孝骞以为他要敬酒,于是主动地端起了杯,刚露出应酬式笑容,没想到李金真竟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唱词没听懂,大约是西夏本地方言,内容估摸跟祝酒有关,在场也没个自己人翻译一下,万一人家笃定自己听不懂,用唱歌的形式骂自己怎么办?
这一顿唱啊,足足唱了一炷香时辰,李金真端着酒杯唱得声情并茂,帅帐内所有人静静地看他表演。
李金真的嗓音说不上好,唱词也听不懂,赵孝骞更无法评价这货唱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荒腔走调,只能耐住性子,微笑地看李金真唱到飞起。
唱到一半李金真竟莫名其妙又朝赵孝骞双膝跪下,然后起身,接着不仅继续咿咿呀呀地唱,居然还特么的挥甩长袖跳起舞来了,唱着唱着眼中竟流下泪水,每一滴都饱含深情……
赵孝骞愈发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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