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291章

作者:贼眉鼠眼

  老天垂怜,祖宗保佑,前程保住了!

  “苏学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若被辽人眼线发现就麻烦了!”甄庆拽着苏轼便钻进了馆驿旁边错综复杂的巷子里。

  一行人就这样消失在辽国上京的夜色中。

  当夜,上京馆驿的大火烧了几个时辰,救火的城防军却拖拖拉拉不慌不忙,他们带着救火的工具,却把燃烧的馆驿团团围住,不急着救火,反倒是对逃出馆驿的人严密盘查,每一个逃出来的人都不放过。

  这架势根本就不像救火,反倒是围剿反贼。

  直到数个时辰后,馆驿的火势终于小了,直至灭掉,不是被人扑灭,而是烧无可烧自己灭掉的。

  这时数百辽军才冲进了火场,直奔苏轼所住的屋子,里里外外搜寻了半天,却意外地发现,火场内外竟没发现任何一具尸首残骸。

  亲自带兵的耶律斡特剌慌了,不死心地下令仔细再搜一遍,不仅搜苏轼住的屋子,还要将整个馆驿范围都搜一遍。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很显然,苏轼并未在这场大火中被烧死。

  耶律斡特剌呆怔半晌,不由勃然大怒。

  脾气暴躁的他,当即朝禁军狠狠抽鞭发泄,一通施暴后,耶律斡特剌终于冷静下来,恨恨咬牙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搜捕苏轼。

  事已做到这个份上,就不必遮遮掩掩了,苏轼必须死,跑了也要抓回来弄死!

  于是第二天开始,辽国上京的各个城门布下了重兵,对进出城门的人严密盘查,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被拉到苏轼的画像前仔细比对,确定毫无相似之处才肯放人。

  因此一事,上京许多人倒了大霉。

  世上的人千千万,终归有一些容貌眉眼相似的人,可是如今,上京城里无论谁长得像苏轼,都会被官兵粗暴地抓起来,扔进大狱里,等官员一个个甄别辨认。

  许多人就这样莫名其妙遭了牢狱之灾,辽国上京的气氛因苏轼一人而变得人心惶惶,低抑凝重。

  更有意思的是,辽国官员差役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对那些长得像苏轼的人,被抓进来后难免一顿大刑伺候。

  那些被抓进来的普通百姓商人哪里受得住这个,尝了几样刑具后便痛哭流涕地招认,承认自己是如假包换的苏轼。

  于是全城搜捕的这两天,上京的大牢里莫名多了上百个苏轼,搞得审问的官员们都懵了,朝会时私底下互相一对账,哎?咱们国都里的苏轼最近是不是有点产能过剩了?

  尴尬又离谱。

  …………

  三日后,飞狐兵马司。

  赵孝骞坐在官署正堂内,蹙眉看着手里的一封密信。

  密信是甄庆派人送来的,辽国上京盘查得厉害,这封密信是好不容易送出来的,三天三夜不停歇的奔行,才将密信送到赵孝骞的手上。

  “苏轼被困在上京了?”赵孝骞有些不安。

  从甄庆的信里,赵孝骞知道了上京如今盘查得厉害,尤其对出城的人,查得特别严厉,苏轼被甄庆安置在城内一处民居的暗室中,民居被辽军搜查过几次,暗室没被发现,苏轼的处境倒是暂时安全。

  但麻烦的是,上京的各个城门盘查太严厉了,甄庆动用了各种人脉和手段,都没办法将苏轼安全送出上京。

  耶律洪基对苏轼的杀心未消,全城搜捕苏轼的力度越来越大,甄庆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很不踏实,就怕哪天辽军突然破门而入,发现匿藏苏轼的暗室,麻烦可就大了。

  这个时候甄庆送出来的这封信,实际上是一封求援求救的信。

  赵孝骞看完信后,不由一手扶额。

  现在轮到他头疼了。

  飞狐兵马司与辽国上京相隔千里,而且两国尚在战争状态,他能有什么办法救苏轼?

  老家伙给自己添的麻烦不小,主要是相隔太远,双方立场敌对,想要救出苏轼,简直比登天还难。

  辽国虽然没抓住苏轼,但苏轼人被困在上京,其实也等于成了辽国手里的人质,令赵孝骞投鼠忌器。

  想想真是报应,赵孝骞前脚将辽国的皇太孙挟为人质,换取了天大的利益,结果辽国反过来把苏轼当成了人质。

  难不成赵孝骞还要吐出去一些利益,才能换回苏轼?

  当然,上京还有赵孝骞布下的一颗暗棋,那就是萧兀纳,或许可以通过萧兀纳把苏轼送出城。

  不过此举风险甚大,以如今上京严密盘查的现状来说,就算是萧兀纳给苏轼打掩护,出城也不容易,搞不好还会暴露萧兀纳。

  失败的代价太大,不仅苏轼难保,还要把整个萧家赔进去,赵孝骞有点犹豫,难以决断。

  思索良久,赵孝骞仍没想到办法,皱眉走出正堂。

  仰头看着晴朗明媚的天空,今日春色怡人,阳光正好,四周茂叶如林,鸟鸣莺飞。

  赵孝骞站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气,顿觉心情舒朗开阔,头脑一清。

  如此灿然的阳光下,仿佛连内心的阴暗面都变得光明起来。

  接着赵孝骞神情突然一怔,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自己好像走进死胡同了,总想着搞点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救苏轼。

  其实何必这么麻烦?

  不如堂堂正正向辽国要人,我大宋的使臣滞留你们上京,你有什么理由扣住人不放?

  如今的大宋已今非昔比,赵孝骞完全有这个底气。

  因为支撑他底气的,是麾下数万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龙卫营将士!

  所以,何必搞什么阴谋诡计,我直接要人,不给人就特么翻脸!

  三思之后,赵孝骞的心情顿时跟春光一样明媚起来,不由哈哈一笑。

  “来人,擂鼓聚将!”赵孝骞喝道。

  三通鼓后,官署正堂内,龙卫营众将齐至。

  赵孝骞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位,一脸笑意地看着众将。

  “诸位,我这里有个肥差,不一定有油水,但功劳簿上会记一笔,谁愿抽出空来出个差?”赵孝骞笑吟吟地问道。

  众将一听“功劳簿”仨字,两眼不由大亮,几乎条件反射似的一齐朝前跨了一步,异口同声道:“末将愿往!”

  赵孝骞一愣,接着摆手笑道:“不必这么多人,只有一个名额。”

  座下种建中刚张嘴,赵孝骞眼疾嘴快道:“老种你坐下,这儿没你的事,你是龙卫营主将,不可离营。”

  种建中悻悻坐下。

  其余的将领又激动地往前跨了一步。

  折可适抱拳大声道:“殿下,末将……”

  “老折你也坐下,你太暴躁,不合适。”

  宗泽上前一步:“殿下,末将……”

  “老宗你也坐下,你有点小帅,我担心辽国的婆娘见色起意把你扣下。”

  张嵘站出来:“殿下,末将……”

  “老张你也坐下,这个……你太丑,有损大宋形象。”

  张嵘瞠目而视,然后满脸受伤地坐下。

  环视一圈,赵孝骞突然涌起一股悲凉之感。

  麾下猛将不少,难道一个合适的人才都选不出吗?

  不得已再次朝被淘汰的人里扫了一圈。

  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只好如此了。

  于是目光再次落到张嵘身上。

  “张嵘……”赵孝骞无奈地叹道。

  张嵘一愣,下意识起身:“末将在。”

  赵孝骞黯然道:“还是你跑一趟辽国上京吧。”

  听说要去辽国上京,张嵘不仅毫无惧色,反而一脸兴奋,接着又疑惑地问道:“刚才殿下不是说末将……那啥,末将其实不丑……”

  “不,你丑。不要掩饰了,承认现实吧。”赵孝骞不客气地道,随即话锋一转,叹道:“你固然丑,至少嘴皮子比较利索,人也油滑,适合跟辽人打嘴仗,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一次次地指出他丑的事实,张嵘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只能忍辱负重地问道:“末将去辽国上京作甚?”

  “去把咱们大宋的使臣苏轼要回来。”赵孝骞直截了当地道。

  张嵘一愣:“辽人扣下咱大宋的使臣了?他们若不给怎么办?”

  赵孝骞冷笑:“他们会给的,如果不给……”

  话音一顿,赵孝骞指着满座的众将领,脸上露出凶狠之色,道:“你们是吃素的吗?”

  众将精神一振,起身喝道:“末将不吃素!”

第471章 北渡威压

  赵孝骞对麾下的龙卫营将士向来比较满意。

  主要是将士们听话,懂事,不矫情。该拼命的时候也不含糊。

  这样的将士,哪个当主帅的不喜欢?

  统率这样的军队久了以后,赵孝骞也渐渐看出龙卫营与边军和厢军的差距了。

  差距确实不小。

  拱卫汴京的上四军之一,与地方的边军和厢军之间,说是隔着一条天堑未免太侮辱地方上的同志了,但从这些日子的全军操练就能看出来,边军确实有些吃力,跟不上龙卫营的节奏和体能。

  任重道远,不急,赵孝骞还年轻,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寿命足以平平安安吃到龙卫营将士每个人的席。

  “张嵘,去辽国上京要人,我只给你五百随军,你怕不怕?”赵孝骞含笑问道。

  张嵘一撇嘴:“怕个鸟!末将身后站着数万龙卫营袍泽,谁敢对我无礼,老子活劈了他!如今咱们大宋的实力,至少能与辽国平起平坐了,我怕啥!”

  赵孝骞点头:“没错,就该有这样的霸气,你到上京后,我会率龙卫营北渡拒马河,在边境上给辽人制造一点压力。”

  “辽主但凡没昏头,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此行你哪怕是孤身一人入上京,辽人也不敢碰你一根汗毛,尽管放开手脚,不必有任何顾虑。”

  张嵘喜滋滋地道:“就喜欢干这种嚣张跋扈的活儿,若要末将斯斯文文跟他们打嘴仗,末将或许有点犯怵,但若论嚣张霸气,呵!我敢掀了耶律家的祖坟。”

  赵孝骞咳了咳:“这个……达咩!嚣张归嚣张,还是要注意底线,别真把人惹急了,不然相隔千里无法救援,龙卫营顶多只能帮你报仇,顺便把你厚葬。”

  张嵘面色一紧,这时他才想到两地相隔千里,龙卫营只能远远地给辽国施加军事压力,不可能冲进上京当他的靠山。

  于是张嵘立马乖巧了许多。

  张嵘这人有个很势利的优点,自己拳头大时狂得没边儿,自己弱小时果断认怂,这种没骨气又识时务的性格,颇得赵孝骞的欣赏。

  赵孝骞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沉声道:“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将苏轼带回来,记住,要活的。”

  张嵘迟疑道:“若末将赶到上京之前,苏轼已被辽人杀了怎么办?”

  赵孝骞的眼神晦沉下来,冷冷道:“若苏轼遇难,你马上回来,而我龙卫营,由佯攻转为实攻,兵围燕云十六州的河间府,试看辽国会有何反应。”

  在座众将顿时震惊地望向赵孝骞,众人的眼神里充满了猝不及防的兴奋。

  这么快就要对燕云十六州动手了吗?

  赵孝骞不想把自己的战略意图解释得太清楚,而是望向折可适,道:“老折,明日一早你领一万兵马,北渡拒马河,骑兵在北岸百里方圆范围内佯动,制造紧张气氛。”

  折可适起身抱拳:“末将领命!”

  赵孝骞又望向种建中,道:“老种,你领剩下的两万余兵马也北渡拒马河,先在北岸扎营,我龙卫营北渡的消息,定要与张嵘同时到达辽国上京,这才叫‘压力’。”

  折可适问道:“末将率部佯动时,若遇辽军,如何处置?”

  赵孝骞挥了挥手:“挡路者,杀。”

  “是!”折可适兴奋地应道。

  种建中担心地道:“殿下,此番北渡,干系不小,汴京朝廷那里……不知官家是何态度,不如先派人请旨,再定行止。”

  赵孝骞微笑道:“临出汴京前,我已向官家请过旨了,官家予我便宜决断之权,咱们先把事儿干了,然后再上奏汴京。”

  众将皆领命而去,赵孝骞站在堂内,凝视着堂外的天空。

  天空上,飘着一朵像骏马形状的白云,正奋蹄向北,高昂起的头颅不屈且执着,像百年不甘的英灵们留存在世上的一丝执念。

  “一步都错不得啊……”赵孝骞独自喃喃。

  当许多责任莫名其妙背负在肩头时,他已感到压力巨大。

  曾经的少年展露锋芒,初衷不过是想改变个人和家人的命运,可是为何自己的肩头却背负了整个国家的前途?

  责任越来越沉重时,赵孝骞偶尔也想逃避,也有满腹怨气,本不该他背负的东西,凭啥要扛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