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刘单躬着身道:“还是御史周秩的案子,奴婢幸不辱命,把周秩侍候得服服帖帖,该有的口供都录下画押了,如今周秩的价值已不大,人也只剩了半口气吊着命,奴婢想请示郡公,周秩是否该……”
说着刘单手掌化刀,轻轻在脖子上虚划了一下,意思很明显。
赵孝骞想了想,道:“周秩的同党呢?拿下几人了?”
“同党共计十一人,皇城司已全部拿下,都关在冰井务里,奴婢每天都小心侍候着他们呢。”刘单露齿一笑,笑容十分变态。
赵孝骞转过脸去,这笑容让人心里瘆得慌。
“除了拿下的十一人外,周秩一案还有两名在地方为官的同党,冰井务刑讯周秩后,发现这两个同党与周秩事涉不法,但罪行可轻可重。”
“若要拿人,皇城司必须出京远赴河北,所以奴婢还想请示郡公,这两人究竟拿不拿?”
赵孝骞突然陷入沉思,许久后,缓缓道:“周秩先留他一条命,至于河北的两名同党……先不拿人,我做个布置再说。”
刘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拿问两名同党的事,如此简单为何郡公要复杂化。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做好自己的事,我自有安排。”
第275章 布局设套
周秩的案子,其实不算大案,归结来说,无非是一个七品御史为了邀功,串联了一些人,密谋闹事,逼官家收回成命。
这个说法,可轻可重。
大宋的历史上,皇帝做了某个决定不被群臣认同,通常群臣也会联名上疏谏止,这是光明正大的行为,没什么好说的,剩下就是君臣在金殿上打嘴仗,谁赢了谁说了算。
周秩所做的事,性质其实跟这差不多。
但他唯一做错的地方,就是事情还没开始办,就被赵孝骞发现了。
没被发现,堂堂正正上疏谏止,无可厚非。
被发现,就是密谋,就是谋逆,就该死。
明明是差不多的事件,但性质却截然不同,这就是踏足朝堂的凶险之处。
周秩的案子说来并不算大,但在赵孝骞的操控下,把它办成了大案。
任何案子一旦涉及“谋逆”二字,注定了要死一批人,要抓一批人,很多家庭都会因此而受牵连。
周秩死定了,神仙嘴对嘴给他喂仙丹都救不了他。
但赵孝骞现在还不想让他死,刘单有句话说错了,周秩仍有剩余价值,赵孝骞想利用他来办另一件事。
至于周秩的同党,那两名河北的官员,他们的价值比周秩更重要。
河北两名官员牵扯进了周秩案,这不算意外。
当官的人,干净的没几个,冰井务审问周秩,不可能只针对谋逆这一件事,而是要将周秩以往所有的旧账都翻出来。
而河北的这两名官员,多半就是被卷进了周秩以往的旧账里。
赵煦在朝堂上有过旨意,周秩必须继续往下挖,那么这一笔笔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也不能轻易放过,凡是有牵扯的官员,皇城司都必须揪出来。
至于河北两名官员究竟卷进了什么旧账里,这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拿人,以什么样的方式拿人,利用拿问河北官员的行动,如何办成另一件不相干的事。
这才是赵孝骞考虑的重点。
“刘都知,周秩那条命留着,让他保持呼吸,别断气,如果快断气了,找大夫给他治一治。”赵孝骞拍着刘单的肩膀道。
刘单一脸愕然看着他,但也不敢多问,赵郡公的吩咐定有深意,自己老实遵命便是。
赵孝骞却径自上了马车,吩咐陈守去延福宫。
福宁殿内,赵煦对赵孝骞突然求见感到颇为意外。
“子安又造出什么新玩意儿了?”赵煦一脸期待地问道。
赵孝骞:“呃,恕臣愚钝,最近没造出啥新玩意儿……”
有倒是有,姨妈巾和罩罩,你也用不上啊。
送给后宫的太后嫔妃?赵孝骞会被太后嫔妃们指着鼻子骂死,赵煦估计对他都没好脸色,所以干脆别提了。
日后狄莹若有机会进宫见太后和嫔妃,这个人情让她去做比较稳妥。
赵煦失笑:“你若愚钝,天下人都成傻子了,说吧,突然进宫作甚?”
赵孝骞立马道:“臣向官家请旨调兵。”
赵煦的笑容一僵,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调兵可不是儿戏,大宋的禁军通常是不轻易调动的,除非有重大事件,否则一旦调动,必然引起朝野议论,然后一大堆朝臣便会上疏,声泪俱下说什么“兵者,凶也”……
“你最好给朕一个完美的解释。”赵煦盯着他道。
“官家忘了臣在峡谷被伏击那件事了吗?”赵孝骞问道。
赵煦一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有头绪了?”
赵孝骞老实道:“没有,但……可以有。”
赵煦眼中浮起一抹笑意:“仔细说说。”
“是,臣还有一个请求,此事不仅需要调兵,还要造出一些舆论。”
“事若可成,朕无不应也。”
君臣二人坐在大殿内说悄悄话,而整件事在二人的商议下,越来越具体,越来越见轮廓。
一个时辰后,赵孝骞走出宫门,他的怀里,多了半片调兵虎符。
…………
第二天的朝会,赵孝骞没参与,但赵煦却在金殿上大发雷霆。
经查,监察御史周秩谋逆案,涉案的官员不止十一人,冰井务审出了更大的阴谋。
拔出萝卜带出泥,周秩这根萝卜,带出的泥可不少。
朝会上,群臣人人自危,看着赵煦站在殿内大骂,骂吏部查核不严,骂政事堂识人不明,甚至连章惇也骂进去了,毕竟周秩是他亲手提拔的。
章惇站在殿内一脸懵逼,赵煦说周秩案牵出了更大的阴谋,事情很严重,据说跟北方边城的某位边帅扯上了干系。
更具体的,赵煦没明说,但群臣都不是傻子,能站在金殿上的人,本身就是人精中的人精,赵煦含含糊糊的只言片语,更说明事情很严重。
古往今来,话越少,事儿越大。
于是群臣发挥了想象力,然后惊骇地发现,事情推理之后,可能真是一桩大案。
北方边城的戍边主帅,被牵扯进了周秩的案子,说明周秩干的事不止是谋逆那么简单,难道还有……里通外国?
北方边城,不正是宋辽边境吗?
这个周秩,到底干了什么?
那位被牵扯进来的主帅,到底是谁?
以往跟周秩有过交集的朝臣们,此刻吓得魂不附体,站在人群里瑟瑟发抖。
这特么事情越搞越大,尽管自己只是与周秩有交情,没参与过他的阴谋,但很难说皇城司会不会把他们也卷进来啊。
赵煦在金殿内面若寒霜,痛快骂了一阵后,终于骂累了。
最后,赵煦冷着脸下旨,着令皇城司严查此案,周秩案继续深挖,一应涉案人等,不问官职爵位,先拿问下狱再说。
这本是个对士大夫分外宽容的年代,然而宽容是有底线的。
你都干出谋逆,勾结边帅,里通外国的事了,难道还指望朝廷对你宽容?
赵煦当着群臣的面难得发了这么大的火儿,群臣一个个不敢吱声。
触及到皇权,任何人稍敢露头,就是被瞬秒的下场,这个时候谁吱声谁倒霉。
包括章惇在内,群臣站在金殿内老老实实垂头躬身不语,像一只只鹌鹑,乖巧且无助。
赵煦脸色仍然阴沉铁青,谁都没发现他眼底里闪过的一抹笑意。
今日是为赵孝骞造舆论,借题发挥骂人,把事情渲染得越严重越好。
演戏归演戏,但骂人是真的,而且骂得太特么爽了。
亲政掌权以来,君臣之间由少积多,慢慢积累起来的各种矛盾,今日一通大骂之后,赵煦整个人的身心都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最后赵煦狠狠一甩袍袖,怒气冲冲地回了后宫。
金殿上,群臣面面相觑,有人愁苦,有人暗喜。
良久,章惇神情疲惫地叹了口气,率先转身离开了金殿。
群臣跟在章惇身后,也出了殿门,数百人的朝会队伍里,今日却格外地安静,压抑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沉甸甸的令人窒息。
官家刚才骂得太狠了,给众人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此刻人们不敢怪官家,却对那位胆大包天的周秩咬牙切齿。
这杀才怎么还不死?
他若活着,皇城司不知又要挖出多少大案,咋就如此胆大呢?
一个七品言官而已,你要上天啊?
朝会散后,汴京城却紧张了起来。
皇城司奉旨出动,蜂拥而出。
首先皇城司派员进驻汴京的各个官署,查缉各个官署多年前的各种存档文案函件,对各级官员的履历筛选排查,同时封存了吏部和兵部的许多档案文函。
对皇城司的举动,汴京城的官员们噤若寒蝉,但百姓可不管这个,他们喜欢八卦,于是一条条传闻谣言漫天飞舞,越说越离奇。
大宋京师,因为今日的朝会而陷入了空前的紧张之中。
第276章 出京诱敌
不得不说,赵煦和赵孝骞联手造出的舆论声势,确实很完美。
汴京朝野都被吓到了。
一桩惊天巨案,一次龙颜大怒,一场肃清运动。
结合在一起,给人的威慑力是非常巨大的。
所谓的“威慑”,不是让参与阴谋的人害怕,而是让那些与事情无关的人都感到害怕,打从心底里颤栗,从灵魂深处对皇权产生敬畏,终其一生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才叫“威慑”。
很快,威慑的效果便显现出来了。
皇城司进驻汴京官署,查核档案和官员资历,搞得汴京各个官署鸡飞狗跳。
若是以往,皇城司敢这么干,群臣早就义愤填膺,上疏参劾,甚至以死谏止也不稀奇,毕竟文官就喜欢这么玩,以表达自己心怀正义舍生忘死的风骨。
然而这一次,皇城司都快把汴京的官署掀翻天了,群臣却不敢吱声,更不敢上疏参劾。
谁都不知道这是一桩怎样巨大的案子,这个时候谁敢吱声,必然会被卷进去的,那时莫说“心怀正义”了,但凡牵扯到“谋逆”的大案,不仅本人和九族都遭殃,史书上也会留一个脏名声。
得不偿失的事,谁愿意干?
以势制人,天下皆寂。
皇城司侦缉四出,为了将周秩案连根拔起,一时间拿问了不少官员,有的查实后证明无辜,很快被放了出来。
还有的就倒霉了,本来与周秩案无关,但在皇城司进驻官署,查核多年档案文函账簿时,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他们的不法事,于是皇城司顺手把这些人办了。
汴京城的空气愈发紧张。
赵孝骞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觉得差不多已到火候了。
局已经布下,接下来便该轮到他出手了。
于是,在空气紧张,人人自危的汴京朝野舆论下,赵孝骞却轻车简从,来到城外龙卫营驻地。
此行绝密,赵孝骞黑巾蒙面而入,进入帅帐后,帐内只有龙卫营都指挥使种建中一人。
种建中最近很风光,破西夏都城的先登之功,回到汴京后,朝廷论功行赏,不仅被赏赐了金银和良田,在赵孝骞保荐下,种建中不仅封了一个“上骑都尉”的勋号,还封了“应道军宣承使”的官衔。
这两个都是虚衔,没什么实权,但种建中还被封了“平阴县男”的爵位。
爵位的含金量可就比虚封的官职大多了,种建中受封后痛哭流涕,面北三拜而不起,并派人敲锣打鼓回老种家乡报讯。
当初赵孝骞许诺,破西夏都城,先登之功者赏金,升官,晋爵,他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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