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大父,有时候还是要刷一刷存在感的。你要总不出面,他们对你的敬畏会越发下降的。”
“你呀,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让寡人挂心。”
四日过去,秦子楚仍然没有回到咸阳。
东周国都巩距离咸阳二百三十余里,若是秦子楚在打下巩城立刻班师,应在胜利消息传到咸阳的第二日就回来了。
就在嬴成蟜忧心忡忡,担心出了什么事的时候。
秦王柱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秦国太子秦子楚凯旋,归咸阳。
同归之人,还有一个赵国质子。
赵国太子,春平侯,赵谊。(注1)
被两个秦国公子杀死质子,扬言要攻伐秦国的赵国,主动求和。
赵王丹宣称儿子赵高体弱多病,是病死在秦国,而不是被秦国杀死。
为了消除误会,消弭秦国怒火,特将赵国太子送到秦国做质子。
赵谊在赵国的地位远不是赵高可比,比嬴成蟜在秦国的地位还要高,是真正储君,甚至还封了侯。
赵国这番操作认错态度拉满,诚意达到顶峰。
将赵国太子带回秦国,带回赵王态度、言语的秦国太子秦子楚,声势也达到了顶峰。
入咸阳之日,万城空巷。
秦人在道路两边,对着他们的太子欢呼雀跃。
秦国尚武。
太子秦子楚武德充沛,成为大秦五百年来唯一一个在战场上有杰出表现的,君。
储君,也是君。
咸阳人,为有这样的太子欢喜,再一次为生为秦人而骄傲自豪。
秦子楚没有藏在高车里,而是骑在高头大马上。
战马“踢嗒踢嗒”迈着步,马鞍上,秦子楚随着战马前行,身子前后摇摆。(注2)
他摆手向咸阳民众示意,引来更大的欢呼声。
万人敬仰,声望无两。
这种感觉让他沉迷,让他热血沸腾。
他冒着性命之忧,贵为太子之身却甘冒奇险,为的就是这种感觉,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听到不少人在喊“大王”,在喊“王上”。
不是人人都认得秦王的脸。
准确的说,在这个没有照相机,全靠画师传播人物形象的时代,大多数人都不认得秦王的脸。
吕不韦骑着马,跟在太子左侧,望着沸腾的咸阳,笑道:
“主君,是时候了。”
这句话他是用正常声音说的。
秦子楚闭上眼睛,自那些杂乱的欢呼中,寻找“王上”,“大王”的字眼。
少顷,他睁开眼,笑道:
“先生说的是,是时候了。”
北宫,咸阳宫,前殿。
这里曾经是咸阳最要紧的宫室。
召开大朝会,接待外使,都在这里。
今日,这里一片肃杀。
风不敢吹,雨不敢下,雪不敢落。
随太子出征的锐士,接管了咸阳宫所有宫室戍防,自然也包括前殿。
前殿门前,车府令韩明拔剑喝问:
“太子要做甚?”
站在韩明对面的太子秦子楚,披甲执剑。
他头戴双尾鹖(he二声)冠,身穿双重长襦,脚穿方口翘尖履。
外罩的铠甲为彩色鱼鳞甲。
甲片小,甲衣短,甲的周边饰精美的花纹图案,双肩及前后胸部有彩带系绾(wan三声)的花结。
在两名披甲锐士陪伴下,大踏步向韩明行来。
自宫中,一声苍老喝令传出。
“韩明,退下!”
韩明急了,道:
“王上!太子”
“寡人让你退下!寡人的儿子来看寡人,你拦个屁!”
“……唯。”
韩明领命,不甘心退在一边,眼睛依旧紧盯着太子,血红血红。
两名锐士先太子一步走到前殿门前,缴了车府令韩明的械。
太子孤身走进前殿,对着高台王座上的秦王柱喊道:
“父王,儿臣回来了。”
秦王柱靠坐在王椅上,打量着儿子,一抖袖子,身子前倾。
“这打完仗就是不一样,连礼都不行了。”
秦子楚一振四尺半长剑,剑光晃过殿上横梁。
“甲胄在身,不便行礼,父王恕罪。”
秦王柱忽然咳嗽不断,忙从怀中取出黑手帕,掩住嘴巴,边咳边道:
“回去吧,咳咳,太子之位是,咳咳,是你的了,没人再和你抢。”
秦子楚未动。
秦王柱咳嗽声音骤然一止。
老秦王抬起头,眼中一片漠然。
“为何不走?怕寡人食言?寡人话既出口,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秦子楚依旧未动。
老秦王向十米开外的儿子猛掷黑手帕。
黑手帕飞过四五米便砸在地上,发出“吧唧”的一声,红色的鲜血自手帕上缓缓流下。
“你已经坐在太子的位子上,你还想要什么?”老秦王指着儿子怒吼。
年轻的太子看着老迈而昏庸的父亲,温声道:
“儿臣想要节制秦国兵马。”
…………
【注1:史料确实有春平侯这个人,但没记载名字,赵谊这个名字是作者编撰。】
【注2:战国这个时期有马鞍,点开这条评论可查看图片。】
第81章 秦王柱薨
秦王柱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夜。
秦王柱薨。
公子成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他的母亲姬夭夭告诉他的。
他不信。
白日他还在为父亲凯旋而欢喜,等着吃大宴。
一天过去,大父如何会薨呢?太医令李越明明说大父能活到蜡祭。
李一宫内,嬴成蟜笑的很是勉强,手指也有些颤抖。
“阿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大父听了会生气的……”
他期盼地看着母亲,内心颤抖,等着母亲承认是在开玩笑。
虽然他知道,除了他,谁说“薨”字都等同于找死,只有君主之死可称薨。
今日的姬夭夭没有穿儿子别出心裁为她设计的服装,身披缟素,白裳一尘不染,
那双丹凤眼里满是爱怜,抱过儿子,拥入怀中。
感受到儿子一直在颤抖,她像小时候哄儿子睡觉一样微微晃着身子,轻轻拍打儿子后背。
“蟜儿,这就是秦氏的命。
“穿好衣服,去静泉宫送你大父最后一程。”
隶属章台宫的静泉宫,只有一个作用,停王尸。
嬴成蟜自母亲怀中爬起来,望着母亲的眼睛。
“大父真的死了吗?”
姬夭夭注视着儿子清明双眼,她没有在其中看到一滴泪水。
她有些紧张。
王上如此疼爱他的儿子,两人睡在一个宫室。
王上薨了,儿子该比所有人都伤心,怎么会不哭呢?
“是。”她观察着儿子状态,微微颔首。
嬴成蟜冷静得超乎姬夭夭想象,小脸上只有认真和肃然,没有伤悲和哀痛。
“大父如何死的。”嬴成蟜以陈述语气问道。
“病死,溺毒。”姬夭夭心中担忧,不知不觉为儿子所感染,紧张到用词也很是简练。
[溺毒。]
嬴成蟜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他陪大父看病许久了,几乎每次太医令来给大父问诊的时候,他都在场。
久病成良医,他对大父的病很是熟悉。
溺毒这个词经常在太医令李越口中出现,是肾病。
肾气衰惫,不能蒸化水液,以致水液潴(zhu一声)留,渐成水肿。
是大父纵欲过度的后遗症。
“我知道了。
“阿母先去静泉宫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稍候我便换衣前去。”
姬夭夭摇摇头。
“阿母就在这陪着你,你到哪,阿母就到哪。”
嬴成蟜苦笑,劝说道:
“阿母,大父薨了,我很伤心,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哭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