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不知道不要紧,跟着就是了。
二人异口同声,像是复读机似的,重复白马最后一句话:
“斗胆请长安君分说一二。”
白马这一番言论,要比初见嬴成蟜时恭谦了不少,可谓是前据而后恭。
嬴成蟜思之,发笑。
白家这个白马,原来是打探他的站位来了。
去博士署是相,回宫是王,另寻一僻静之地是中立。
在相邦吕不韦面前,嬴成蟜早就表明站在王的一边。
可在其他人眼中,哪怕是孟西白这三大族,也看不透这位年少成名归来才十三的少年君侯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为君仍不搬出王宫,和王上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三天两头往相邦府跑面见相邦,长促短谈都有。
白马听说过不站队的房中栋,听说过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从来没听说过光明正大站两头还被两方皆高看的……白马找不出词汇形容这种人。
逗弄一下芈凰是见色心起,找嬴成蟜攀谈却是深思熟虑。
他白大公子看热闹是真,却不是只为了看热闹而留下。
见嬴成蟜一直嘴角含笑,却不说话。
白马计上心头,又试探着笑语:
“我听说句芒降少府监,心中着实为我国担忧惊惧。
“今既见长安君,请长安君务必让我尽绵薄之力。”
白马大公子回首一瞟,用不容分说的语气道:
“百里兄、甘兄。
“我们不是说好,要替国家向那些贱民追讨回不当之金吗?
“如今长安君当面,还不将已经追讨回来的金还予长安君?”
二人瞪大眼睛,什么时候说的?
白马眉梢上移,刚说的!
二人不甚欢喜得“诺”了一声,自怀中开始向外掏。
一个抓出来三个金饼。
一个本来手中抓住了五个金饼,看到好兄弟只拿出三个,悄悄漏掉两个金饼,手掌放平时也是三个金饼。
一个金饼就是一金,三个金饼就是三金。
二人肉都开始疼起来。
近些日子搜刮贱民,好不容易才阔绰点……
白马笑吟吟从兄弟两个手中拿过接过金饼,两手捧着递到嬴成蟜面前:
“绵薄之力。”
战国末年,还没有银票、交子一类的纸质货币。
六块金饼,要比一张等同六块金饼的薄纸视觉冲击力大的多。
二十万现金摆在眼前,远比二十万余额来的爽。
嬴成蟜不爽。
白马手捧着,最上面那一块黄澄澄金饼的凹陷处,有一个暗红血点。
那是血,沁进了金子的血。
嬴成蟜强迫自己不生气,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欲成大事,总有牺牲,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实。
师长为了大局放任这些贵族,就是为了以贵族的逐金狂潮,遮掩民间的就学狂潮。
他接下这些金子,甚至还和白马道了一声谢。
这代表着什么呢……少年脑子转不过来了,一时有些想不清楚。
烧皮毛铺子坏大事的芈凰,不要他当夫君的女郎,奉上人血金子的白马。
从他和赵大树分开之始,便都是负面情绪。
见长安君收下金子,白马心满意足。
他作礼如仪地拜别长安君,兴起而停,兴尽而走。
他有种切身参与到家国大事层面的感觉,这种感觉与父亲、大父耳提面命地讲解、分析,是不一样的。
他主宰贱民性命,主宰国家命运。
他满面潮红,只觉比在美人身上哆嗦那么几下还要爽。
太刺激了!
他斗志昂扬,像是一只得胜的斗鸡,挺着鸡胸脯蹦跳着走道。
“砰~!”
一块金饼,砸在了他的鸡头上。
砸的他眼冒金星,恍恍惚惚中,他好像听到了长安君的声音:
“你敢说芈凰是蛮夷!本君打爆你的狗头!”
赵大树站在自家毛皮铺子二楼,静静地看着长安君把一块金饼砸成变形的血饼。
他闭上眼睛,听着那传过来并不甚大的“砰砰砰”,脸上渐渐浮现陶醉之色。
这是他来到秦国后,听到的最美妙声音。
“邹子这次没拿天诓骗我。”赵大树喃喃自语:“替天选人,天选之人。”
第269章 白马拼爹,成蟜拼妈,战火扩大
长安君冲冠一怒为芈凰,揍得白家大公子白马头破血流。
白马脑袋上的血把身上的黑熊皮都染上了色,阳光一照泛着淡红光泽,光泽上浮着道道肉眼难见的彩虹。
白马被抬回白家时,奄奄一息,整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惊的白家一阵鸡飞狗跳,哭天抹泪。
白家老家主白甲察看过了孙子伤势,详细询问过了事情经过,那双昏花的老眼中除了心疼,还有沉思。
一个女郎,至于吗?
“舅!你要给马儿做主啊!”白马母亲西桃哭诉着,红肿双眼中满是恨意。(注1)
她的儿子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白甲思绪被打断,极为不快地瞪了西桃一眼,好像含了一口老痰的苍音响起:
“你要如何呢?
“要长安君死?”
西桃恨意愈深,却是不说话了。
她出自孟西白的西,是西家嫡女,自小便被精心培养。
西桃乃是当代西家嫡女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能嫁给白家当代嫡长子。
知道事情全貌,她对局势的把控、分析,能跟朝堂上的大臣们一比。
她是想要那个竖子去死,想要那个竖子三族尽灭。
她也知道,这只是想想。
她相信,秦国没了,秦国宗室死绝,孟西白还在。
但在秦国还在时,孟西白就要屈居秦氏之下。
那竖子不氏秦,胜似氏秦。
除了秦王,秦国宗室便是那竖子最招惹不得。
身段丰腴,脸蛋圆润,一看平时就营养丰富的西桃不说气话。
不沾阳春水的手腕轻轻擦去眼泪,仪态甚美,无狼狈之感。
“马儿不能白挨打。”白家当代女主人目色清明,看着自己的夫君、舅:“要知道这背后究竟。”
处于半退养状态的老家主白甲望着自己的儿子,等待其回答。
白家当代家主,白马之父白凡一时没有动作,只有眼珠在小幅度晃动。
片刻,白凡捏捏妻子肉乎的肩膀以示安慰,一脸冷漠地道:
“桃子。
“年轻人为了美色,有个口角之争,算不得什么大事。
“小辈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西桃到底是一位母亲,强迫自己而来的冷静在夫君不作为的表态下挣开了道道裂缝。
她肩膀一抖震开白凡的手,当着白家老家主的面负气而走,一句话都未留。
白甲、白凡父子俩不做挽留。
待西桃出了家门,脚步声渐远后,老家主沉声说道:
“真要是为一女子打架,能下这么重的手乎?
“拭血的白布用了十三条,这是往死里打啊。”
白家家主揉着发胀的眉心,内心也是极为心痛儿子遭遇的他呵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苦笑着道:
“不然还会因为什么呢?
“因为马儿给了那六个金饼?那竖子以为马儿在羞辱自己?
“若是如此,为什么百里家、甘家那俩小子没被打?那金饼还是他们俩掏出来的啊。
“我实在想不到,除了为那小贱女,那竖子还有甚理由打马儿。”
“下手太重了。”老家主重复疑点。
医者说了,再打下去或者晚送一会,他的孙子真的会死。
白马若是死了,便是一件大事,天大的事。
因为白马是白家嫡长子。
若无意外,当是白家下一代家主。
大家族中大多这样。
为了安稳,各房不争。
只要嫡长子无大错,不是个实在扶不起的纨绔子弟,几乎是坐稳下一代家主之位。
如此这般,一个家族才会人员越来越多,越发强大。
若是有哪一房真的出彩,又不想屈居主房之下,可以出走他国另立门户。
这叫风险分摊,哪边赢都是赢,也是大家族常用手段。
赵国大将李牧父亲李玑和秦国陇西侯李崇就是同一个父亲——李昙。
秦国王室的玄武门继位法在老秦贵族眼中就是有大病。
秦国五百年历史,秦国宗室人数现在还不抵一个最末的老秦贵族。
每一代秦王都会屠戮一遍秦国宗室,每一代秦国宗室还都会死命拥立秦王,这彼母的不都是疯子吗?
“其他人下手,确实是重。王室……就是一群疯子……”白凡眼角跳动:“那竖子是王室中最疯的。早年间,华阳不飞都差点被那竖子打死。都说那竖子重情,那得是他的人他才重情。不是他的人……”
白家家主看着儿子惨象,没再往下说。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