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难道要寡人自食其言,释放那老贼三族乎?”赵王偃怒气冲冲地喊,心中不甘溢于言表。
郭开抱住赵王偃,趴在赵王偃怀中,手掌放在赵王偃胸口轻轻拍打、安抚。
待赵王偃怒气渐少,轻声道:
“我的大王啊。
“廉颇在外,你杀了他三族,他必视我王为死敌啊。
“伍子胥能够杀回楚国,难保廉颇不会如此啊。
“杀是肯定不能杀的,但要是将抓起来的人放掉,又有损我王威信。
“不如囚而不杀。
“既不让廉颇老贼发狂,也不会折损大王威信。”
赵王偃听在耳中,计在心中。
盘算片刻,心悦诚服地点点头,用力亲郭开,情意深深地道:
“未想到美人不但姿色无双,智计更是胜过容貌。
“寡人有美人,真是寡人之福啊。
“这件事,就按照美人说的办吧。”
经建信君郭开谏言,廉颇全族抓而不杀,只是囚禁在囹圄之中。
积压了诸多怨气的赵臣大都松了口气,对郭开有了新的改观。
这个先王宠姬,貌似也会说人话啊。
赵国出事频频,秦国不遑多让。
只是相比于赵王偃的得位不正,秦王政的得位真是再正无比了。
宗室、外戚、文臣、武将,尽皆都在。
秦王子楚在一众人等面前咽了气,将王位传给了秦太子政。
半月后,秦王发丧,谥号定为昭襄,史称秦昭襄王。
一直风传已回咸阳的公子成蟜在静泉宫露面,送了秦昭襄王最后一程。
相邦吕不韦时不时用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公子成蟜,如一个求而不得的痴男怨女。
秦国这一次王权交接。
死了麃公,死了秦昭襄王所有兄弟,间接死了赵王,才做到有惊无险。
先王已薨半月,嬴政才登上王位。
少年对先王的离去悲痛,已然在这半月内去了大半。
初登王位的秦王政亢奋不已,极其想要证明自己,一展身手。
他在先王处理政务的勤勉宫中一待就是三日,批复了近来的所有奏章,御笔给出了处理意见。
批完奏章后,秦王政将奏章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是他要求立刻执行命令的奏章,一部分是他要相邦吕不韦看过给意见的奏章,一部分则是打回不予的奏章。
分完之后,秦王政让被任命为行玺符印事,掌管各种印玺的赵高将奏章带下去。
除了发完相邦府的那部分奏章,剩余两部分的奏章都盖上秦王印发下去,官府立刻执行。
赵高满脸尴尬,弓腰找过九十度,说道:
“王上,内臣手中并无秦王印。”
秦王政眉毛一扬,有些奇怪:
“你还没有和上任行玺符印事交接?”
秦王印是秦国最重要的印玺之一,上任行玺符印事绝对不敢私自扣留,除非不想要脑袋。
赵高更尴尬了:
“交接已毕,可是……”
“少来饶舌!”秦王政有些恼:“快说!”
赵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下头不敢看秦王脸色:
“内臣接手的印符殿内,并无一枚印玺、虎符。”
秦王政勃然色变。
他继位为秦王,却没有拿到任何秦国印玺、虎符。
王令不盖印玺,便是一卷再普通不过的竹简!
那他要用什么传达王令,掌管国家,靠刷他秦王政的这张脸吗?
“印玺、虎符,都哪里去了。”秦王政霍然起身,厉声喝道。
“内臣听说大半在相邦之手,剩余则在华阳太后、姬太后、宗正之手。”赵高将打听到的事悉数告之。
秦王政面部连连变颜色,只有怒容恒存。
指着三堆竹简,秦王政眼中冒火:
“寡人批复,相邦审理。
“寡人只有谏言,命令最后却要听相邦的。
“到底寡人是秦王,还是相邦是秦王!”
相邦府。
相邦吕不韦收到秦王政的三堆竹简。
秦相看都不看。
这些奏章他在秦王政看之前就已经看过了。
如今秦国奏章呈递规则是,先送相邦府。
相邦看完,从中拣选奏章,呈给秦王政。
秦王政看完,要是想做什么指示,再发回相邦府。
相邦看后,认为可以,再盖秦王印发下。
吕不韦认为,了解当今秦王喜好,政见很重要,但不急于一时。
接见乐乘。
从一位居赵国顶端的武将视角了解赵国,是当下最紧要的事。
乐乘讲述了赵国发生的一系列事,说了对老将廉颇的不满,也说了对赵孝成王之死的怀疑,着重说了自身不是战不利,而是无兵。
吕不韦听的很认真,边听边记。
待到都听完后,秦相指尖敲打着竹简,用不明所以的口吻道:
“叛者是廉颇,而非武襄君。
“败与廉颇,亦非武襄君之罪。
“便是太公望复生,也不能以数百胜数万。
“不韦不知,武襄君为何不归赵,而要投奔我国呢?”
乐乘面露难色,表达这件事难以启齿。
吕不韦面色不变,表达难以启齿你也得说。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威风凛凛的赵国武襄君到了秦国,颓然一叹:
“今王以我代廉颇,对我恩遇厚重,我本不应该说今王不是。
“但既然秦相问起,乘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乘已然说过,先王死因存疑。
“猝然暴死,死时身边只有太子一人,这不符合先王性情。
“太子继位为王,竟然封先王宠姬为君。
“群臣非议,乘站出表达不合制,今王说不出道理,只以王权相压。
“其为了一个宠姬斥骂乘后,紧接着就又命乘去代廉颇,施以厚恩。
“国之大事,今王仅凭喜好而定,这令乘对在赵国为臣心存疑虑,不知如何为臣。”
吕不韦了然,颔首,又问道:
“那君为何不去同为三晋的魏、韩两国,而要来我国呢?”
最难说出口的话说出了口,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乐乘身子微微后仰,放开说道:
“乘之兄,世父,皆在于此。
“且与贵国公子成蟜有过命交情……”
在乐乘道出“公子成蟜”四字后,吕不韦有微不可察的一顿。
候乐乘说完,吕不韦请乐乘稍待咸阳。
秦国最近事务繁忙。
待他吕不韦忙过这一阵,将一切梳理的井井有条后,定会带其面见秦王。
乐乘心中微动。
吕不韦说的是等他吕不韦忙完,而不是秦王忙完……
又一位权相……乐乘暗道。
他面不改色,拜别吕不韦。
径自去寻同出一族的乐毅、乐间父子。
吕不韦揉揉眼睛,闭目沉思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叫来相邦长史甘罗,要甘罗将秦王政在奏章上的批复念给自己听。
甘罗有心劝阻主君不要太过跋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
拿起一卷奏章,展开,念诵……
吕不韦囫囵听了一遍,眉头一直皱着,没有松开。
“胡闹!”秦相呵斥一声:“将我之言写下,送予王上案前。”
甘罗应声。
铺竹简,提毛笔,等待主君说话。
等了一会,见主君还是闭着眼不开口,提醒道:
“主君。”
“何事?”吕不韦睁眼,疑惑道。
甘罗手微微抬起,给主君看了看蘸满墨汁的毛笔,提示主君还没有说话示下。
吕不韦失笑一声: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少年睁大眼,圆溜溜的,满脸写着不可能。
他一直在场,主君什么时候说过了?肯定没说过!
“胡闹。”吕不韦重重发音。
少年眼睛瞪得更大,表情渐渐转为惊恐:
“主君,这……这……你得尊敬王上啊……主君是臣啊……”
“写。”吕不韦一指点出,凌空指着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