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秦王子楚:“……”
年岁在鼎盛之年,却将要走到尽头的秦王子楚冷着一张脸。
面对长子,指着次子,道:
“这竖子若是跑出去呢?”
“我相信成蟜。”嬴政声音肯定。
“万一呢?”秦王子楚不依不饶,非要追问:“万一他跑出去了呢?万一他就非要与你争这个王位呢?”
嬴政看看弟,视线又挪到父王身上。
“那就争争看好了。”已是青年的太子政,眉宇间生出傲意:“我当了四年太子,弟离开咸阳四年。如此,若我仍然争不过弟,怎配为王?”
秦王子楚又一次发怔。
总是忙于政事,忙于权术。
见长子都是授课,检查功课的他。
才发现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太子,已经长大了,像是一个王了。
“成蟜。”秦王子楚扭头看着次子,正色道:“你想为王,坐王位乎?寡人还活着,最后可以给你一次与你兄公平竞争的机会。”
嬴成蟜分不清父亲真实想法。
他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
他的父亲除了是他的父亲,还是王。
但好在,这个问题不管其父做何种考量,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少年摇摇头:
“我不想为王,这个位子我不坐。”
拍拍兄长肩膀:
“我兄坐到底。”
秦王子楚看看站着的次子,看看蹲着的长子,心境慢慢平和下来。
板着的脸也随着心境平和,吁了一口气。
脸上犹有泪水痕迹的他嘴角勾起:
“看来,是寡人多事了。
“寡人本以为走的仓促,却没想到,你们两个竖子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一手抓着次子的手,一手抓着长子的手,将两个儿子的手握在一起:
“寡人不管你们日后如何相处。
“你们是兄友弟恭,还是致兄弟于死地,寡人都看不到了。
“寡人只要你们记住。
“不要辜负历代先君的奉献,不要忘记历代先君一统天下的大愿。
“天下,只能有一个国家。
“秦国。”
二子应声。
秦王子楚心一松,精神一懈,倦意上涌:
“成蟜陪着寡人。
“太子……等寡人醒了再唤你,去吧。”
秦王子楚缓缓躺下,闭上眼睛。
太子政给弟打了一个照看好父亲的眼色,擦着泪水走出寝宫。
嬴成蟜冲兄长摆摆手,坐在了父王床边,沉声道:
“阿父是瘿气急症,表现为大量出汗……阿父你别硬撑着,你得多加休息。你安心睡觉,我在这里。”
秦王子楚对抗着睡意,闭着眼睛道:
“不睡。
“要不了几日,寡人就长睡不醒了,在乎这一个半时辰?
“你大父病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寡人好容易病了,也享受一下你大父的待遇。”
嬴成蟜静默一下:
“好,那就不睡。”
秦王子楚“嗯”了一声,语气不善:
“你啊,从小就有主意,类你母。
“寡人不为王时,为了为王,听你阿母的。
“寡人当了王,不用听你阿母的了,又要听你的。
“你说说,为甚非要治水?
“你这一个治水,让寡人什么都做不了。
“你大父只想着享乐,不想着治国,玩了个痛快。
“寡人殚精竭虑,只想着治国。
“乐是一点都不敢享,生怕沉迷其中,走了歧路。
“呵。
“现在想来,寡人还不如和你大父一样去享乐。
“寡人为王,除了灭东周国,能写进史书的事是一件也没有了,甚都没做。
“李冰、郑国都没治完水,这功劳最终还要落在你兄长身上。
“寡人比你大父辛苦无数。
“身后之名,却比你大父强不了多少。
“我听说你现在被叫嬴子。
“当子了,应该很能讲理吧?
“来来来,你与寡人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理?
“寡人为王这三年,到底寡人是王,还是你这竖子是王?”
第237章 各有私心的五国伐秦,诡异的战争
“秦国只有一个王,秦王子楚。”嬴成蟜直呼父亲名。
叫稷下学院的淳于越、孔家的孔斌等人看见,当面就要恼火训斥。
秦王子楚呵呵轻笑,很是欢喜的样子。
秦国不信儒学。
“是啊,寡人是王,寡人是唯一的王。”秦王子楚呢喃着:“秦国之事,寡人一言定之,不要怪你兄……”
“父亲说了什么?”嬴成蟜俯身询问。
秦王子楚最后一句话声音太轻,他没有听到。
嬴成蟜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秦王子楚睡着了。
嬴成蟜将玄鸟绸被向上拉扯一些,拉到父亲脖领,掖入肩膀。
父亲肩膀很硌人。
衣服下面好像没有肉,全是骨头。
嬴成蟜坐着,沉默着。
从他出生开始,印象中,父亲一直很瘦。
这次回来,是最瘦的一次。
哀伤的少年没有闲心去想那句没听清的话。
于是,数月之后,麃公死了。
秦王子楚二年,三月、四月。
这两个月,秦军战事不断。
先破韩,再伐赵。
二十万秦军在主将麃公,副将蒙骜、王陵、杨端和、桓齮(yi三声)的指挥下。
战无不胜,打的酣畅淋漓。
活下来的秦国士卒,参加过战争的老兵看着手里拎着的脑袋都笑开了花,就甭提那些连最低爵位公士都不是的新兵了。
自从闪灭东周国以后,秦国别说没有波澜壮阔的大战事,就连一营士卒的小摩擦都没有。
齐国没有战事,齐人欢喜庆祝。
秦国没有战事,秦人都憋坏了。
秦国的军功爵,是一个实打实能改变命运的神器。
只要一想到上阵杀敌能加官进爵,穿绫罗绸缎、住高门大户、吃肉。
秦人就热血沸腾,脑袋上呼呼冒蒸汽。
虽说做农事也可以加官进爵,但哪有兵事来的快?
务农一年,功劳不足以进为第一等爵的公士。
但上战场杀了一个甲士,立刻就脱离民之身份,成为有爵之人——公士。
上战场的秦人,鲜少有退缩的。
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一场战争死上万人,我杀一个都杀不了?
几乎所有秦人都是这么想的。
很少有秦人会想到,他能杀敌人,敌人也能杀他。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那个幸运儿。
不,秦人并不认为自己幸运,只是认为自己杀人后还能活下来是理所当然。
他们家乡那些参加过战争,在他们当地有着极高名望的老兵,每个都是这么告诉他们的。
老兵们不会说自己死了多少战友,只会说自己在战场上有多么英勇,说自己这个有爵之人吃的什么住的什么穿的什么。
这不是因为秦国对宣传有要求,而是他们各自的虚荣心。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人性如此。
杀良冒功,也是人性。
秦国纪律严明,秦军纪律严明。
但这严明不体现在杀良冒功上。
杀死一个甲士,就是杀死一个披甲的敌军。
割下其脑袋带回来,这就是实打实的军功。
但甲士的脑袋不披甲。
秦军攻列国,杀列国百姓,割其头带回,谎称是甲士之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检查之人发现了,人头不做数,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