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年轻太子头更低了。
“儿臣不敢。”
老秦王一脸不耐烦。
“寡人已命成蟜撤去木牌,你还想怎么样?”
[是我想怎么样吗?是你想怎么样才对……]
太子欠了欠身。
“儿臣犯错,听凭大王处置。”
老秦王冷哼一声。
“此事本就是你不对在先!
“成蟜已七岁,他长大了,他已有羞耻之心!
“你让他不着片缕给王后认错,这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吗?!
“打破华阳不飞的头就打破了,算得了什么大事,大动干戈!
“成蟜立木牌在外,事出于你。此事就此打住,不得再言。便有怨气,你也咽回去!”
太子不着痕迹地抬抬眼皮,沉默片刻。
拱手。
“唯。”
“函谷虎符是寡人给的,但你要说是你给的。压不下去,你就去做渭阳君。”
“……唯。”
秦子楚下王车,行回与王车外观近乎一致的高车。
高车内,除了一个蒲团,再无他物。
粗麻做的蒲团。
太子正坐在蒲团上。
“这竖子非但没告状,还遮掩住了……
“父亲,你说我做的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你做的呢?”
听着外面王车行过的声音,秦子楚闭上眼睛。
“知道王上心意,虎符这事最难的一步就跨过去了。
“祸转福,这竖子倒是长大了一点,政儿刺激的?”
王车行驶,慢慢悠悠。
披着斜阳,向着帝陵。
“韩明。”
“臣在。”
“今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唯。”
“郎官有时力有不逮,咳咳,在成蟜身边安插身手好的宦官、宫女。要让成蟜随时能叫人,受到保护。寡人不希望,下次和成蟜同行再乘二车。”
“唯……王上,臣有一事不明。”
“讲。”
“王上何不与太子明言,训诫一番。再多的保护,也不如王上的态度。”
“……寡人还能活多久。”
膳宫,后室。
推走了秦王,嬴成蟜站在兄长身边,敲着兄长脑壳。
“大父和阿兄说了什么?”
嬴政呼了口气,终于想通了,神情恢复正常。
扒拉开弟弟的手,摸着肚子。
“过几日再告诉你。
“你的炒菜呢?我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牛肉是没有,羊肉管够。”嬴成蟜开门吩咐上菜,撅着屁股站着,略微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可惜,阿兄要是早来十几日,新年时候到就好了,那时候就能吃到牛了。阿兄习武之人,牛肉最长力气。”
“哦?连王后、太子都不怕的阿弟,竟会为牛肉而叹息,给为兄杀一头不就好了吗?”
“不行的,牛不能随便宰杀。”
“你也不行?”
“……行倒是行。但一头牛一日能耕二三亩地,一个人一日累死也就能耕一亩。多耕一两亩地,多收一两亩粮食,就够一个成人多活两三月。牛多干一些,人就轻松一些。无故宰牛吃,就是吃人,我不能做这种事。”(注1)
嬴政好久不语,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在秦国不给王后、太子面子的弟弟,竟然会在意一头牛。
这和廷尉狱中吐了吃,吃了吐,为观刑而忍受痛苦的公子成蟜,如同两个人。
“阿弟。”
“嗯?”
“我彻底相信你的贤名了,你是个好人。”
“……你还是夸我是君子吧。”
兄弟正叙话,一股香气忽然袭来。
其实这香气早就有了,只是之前一直关着门,嬴政又心思不在,所以闻而不知。
现在三个宦官端着三个白玉盘,托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炒菜鱼贯而入。
如此近距离,又想通了事,嬴政竟然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
眼睛盯着摆放到大案上,一道道从未见过的菜肴,拿起了箸(zhu四声)。(注2)
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
不顾滚烫,大力咀嚼,一股从未感受过的香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他在脑中思索词汇,想要形容一番,想了片刻。
“好吃!”
他嘴里的肉还没吃完,箸已是又下了下去,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
他下箸如飞。
观察到兄长满脸都是吃到美食的幸福,应是最放松的时候,嬴成蟜突然发问。
“阿兄,大父都和你说了什么啊?”
…………
【注1:秦1亩=60秦平方丈=现在0.991市亩≈660平方米。】
【注2:箸,筷子。】
第32章 美味的彘肉,天下所有人都逐利
吧唧吧唧~!
嬴政大力咀嚼,百忙中抽空回应。
“过几日再和你说。”
“得,白玩。”嬴成蟜直起腰,平举一只手,道:“你吃你吃,慢着点。”
三盘肉很快见底。
嬴政嘴唇都是油,意犹未尽,不太好意思说,就一直夹盘子中的肉沫吃。
嬴成蟜叫宦官进来收盘子。
“不是不给阿兄吃。
“牛肉吃不到,羊肉狗肉彘肉都管够。
“但阿兄第一次吃炒菜,需有节制,第一次吃太多有性命之忧。”
嬴政明悟,放下箸。
在邯郸时,他亲眼见过赵国公子会招饿了许久的乞儿进院,赏赐给许多吃食。
乞儿饥不择食,狼吞虎咽,一边跪在地上叩头道谢一边狂吃。
诸多赵国公子在边上看着,有时会逼着吃不下去的乞儿继续吃,硬塞。
这是公子们的又一个游戏——断头饭。
他们赌有几个乞儿会撑死。
活下来撑不死的乞儿,能出去者寥寥,大多会被输掉的公子泄愤杀掉。
舔舔嘴边的油,嬴政摸摸肚子,又拿起箸。
“为兄习武,还能再吃两盘,不碍事。”
四名宦官入内,四盘菜肴放在大案,三肉一素。
嬴成蟜拿起碗箸,调侃道:
“我自然知道阿兄可以多吃一些,只是怕一次供足阿兄以后,阿兄只能看着我吃,受煎熬。”
嬴政略有尴尬,这才想起其弟也一直没有吃饭,箸下夹肉。
“为兄对吃食其实不挑,填饱肚子罢了。今日失态,是阿弟这炒菜太好吃了。”
肉入口,嬴政一脸满足,边吧唧边道:
“这是什么肉啊?”
兄长吃相感染了嬴成蟜,他也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觉得比平时吃的香。
“你现在吃的是彘肉。”
“彘肉?怎么弄的?吧唧吧唧,一点彘肉的臭味都没有,只剩下香气。”
“劁(qiao一声)过的,肉肥美且没骚味。”(注1)
“阿弟不要唬我,劁彘我也吃过,吧唧吧唧,比这个差远了。”
“话还没说完呢。先煮,然后捞出切片,猛火烧油,下肉,以烈酒佐之。再下香料,炒出香气……”
“如此麻烦,怪不得这么好吃,我能带去给母亲尝尝吗?”
“当然可以,阿兄若是愿意,叫她来此吃便是。这肉就是刚出锅时最好吃,我在庖厨后面建室,就是为了第一时间能吃到。”
“不了,我给母亲带过去。”
两人吃完,嬴成蟜要庖人又做了四个菜,装入食盒。
再找驭手,驾车送兄长去寻赵姬,叮嘱兄长一定要回成蟜宫。
“我们不怕事,但没必要找麻烦。”
秦王宫中,只有公子成蟜的成蟜宫规矩不多。
兄长未进宗祠前,住在其他王宫不仅束手束脚,还容易被人故意挑衅、设套,抓到把柄。
“我知了。”
嬴政认真应下,随车走了。
嬴成蟜抻了个懒腰,屁股又痛一下,咧嘴不爽,叫了个驭手。
“去相邦府。”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