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派的我,怒斥嬴政太保守 第295章

作者:皮卡丘梦蝶

  广场一片哗然。

  稷下先生、稷下学子们都一脸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邹衍的话,他们能听出邹衍将要离世,能听出按秦历刚满十岁的嬴子嬴成蟜成为新的稷下学宫祭酒。

  这两个消息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他们心神为之摇曳。

  广场中嗡鸣声起,像是三十万只蜜蜂齐振翅,喧嚣得很。

  嬴成蟜一刹那间被无数目光所照射,身体发肤一丝一毫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像是没穿衣服。

  少年腰杆挺得笔直,面无惧色,一脸平淡。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个道理他在大父死的时候就懂了。

  使秦国一统天下,是他嬴成蟜的命。

  终结这个混乱的时代,从现在开始,也是他嬴成蟜的命。

  台上的邹衍仰头看天。

  蓝蓝天空,日头正盛。

  白云悠悠,千载不变。

  他这辈子每日都要看天,每天都要去感受天意。

  那些悲意哀意让他不得自由,让他的心一直浸泡在苦难的海洋。

  他可以选择不感受天意,但他不选择。

  这是他选择的路。

  既然这世间称他一声邹子,那他就承受得起这世间的喜怒哀乐。

  既为子,当行子事。

  老人双目之中,闪现一抹疯狂:

  “既是将死之躯,还要甚规矩!”

  他闭上双眼,双手高举,二十多年第一次动用全部精神。

  去靠近天,感受天意。

  邹衍的意在禹台上散发,向着四面八方而去,连光都追逐不上。

  仅仅只是一瞬间,邹衍那红润面目一下子苍白如纸!

  仰天吐了一口血!窜出三尺高!

  那本来顺滑的白发缺失光泽,在微风的吹拂下寸寸碎裂,飘散飞远。

  这一切的转变没有一点过程。

  一个眨眼之间,老人就成了两幅模样!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老人睁开双目,却看不到任何事物。

  他的眼睛失明了。

  老人摇摇欲坠,刚刚还嘈杂的世界突然一片静寂。

  高台下的广场上,众人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

  老人失聪了。

  邹衍恍若味觉,干瘪破败的脸上一会哭,一会笑,满是疯癫:

  “这不可能……禹王所立的九州就是天下才对……天下就只有九州……

  “天圆地方……不可能是天圆地圆……

  “土克水……当是地围海……怎能是海围地……”

  老人胡言乱语一阵,声音在禹台精巧设计下扩大,在广场上回荡。

  这次广场上是真正地慢慢安静下来,众人都以为祭酒又在授业。

  但这次授业太过晦涩难懂,他们听得懂每一个字,但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坐在靠近核心区域的学子们看向诸子,想从诸子脸上找到答案。

  却发现诸子们也是一脸迷茫、懵懂,如同他们一样。

  哦不,也不都是这样。

  嬴子不一样。

  嬴成蟜满脸惊骇,神色大变。

  [天圆地圆……邹子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个球?邹子的意难道绕了地球一圈嘛!]

  少年望邹衍的眼神不像在看人。

  上一个带给少年如此感受的,是杀气煞气凝而不散,影响地下咸阳狱温度的白起。

  禹台上,邹衍大哭大笑,蹦起来手舞足蹈。

  因为动作太大,那松松垮垮的衣袍飞舞飘摇,让邹衍干瘪的身躯暴露在阳光之下。

  在极为重视礼仪的齐国,这是重大过失。

  台下众人非礼勿视,纷纷低下了头颅,替台上老人感到羞惭。

  他们低头限制了自己的眼,但耳朵却没有被限制,老人的话语传入他们耳中:

  “我明白了!我懂了!我懂了!

  “我知道什么叫中国了!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所谓中国!在整个天下之中,只不过占八十一分之一罢了。

  “我们在赤县神州!

  “赤县神州内的九州,就是禹王所划分的那九州!

  “但这九州不是整个天下的九州!只是赤县神州的九州!这是小九州!

  “在中国之外!像赤县神州这样的地方还有九个,这才是九州!这是大九州!

  “大九州每个州的周围都有小海环绕,人和禽兽都不能相互往来沟通……

  “哈哈哈!对,就是这样,没错,就是这样!

  “这样的州才是真正的州!被小海围着的州才称得上九州!哈哈哈!天下还是只有九州!

  “天下间像这样的州共有九个,在大九州之外,还有浩瀚无垠的大海环绕着,那里就是天地的边际……”(注1)

  邹衍高喊了片刻时间,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仰面倒在了禹台上。

  再无声息。

  事后,稷下学宫的先生、学子们一致认定,祭酒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疯了,在发狂疾。

  齐国为邹衍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场面之隆重,仅比后太后葬礼低了一个规格。

  这既是表现齐国对诸子的尊敬,也是答谢邹衍最后时刻提出的水德理论。

  谋权篡位的田氏齐国,很需要为自身统治找到理论支持。

  邹衍葬礼,由齐国之冠淳于越指挥。

  齐王建和齐国高官一一来过,送邹衍最后一程。

  葬礼尾声。

  邹衍墓前。

  新任稷下学宫祭酒嬴成蟜站在墓碑前。

  嬴成蟜身旁,则是嚎啕大哭的赵玄朗。

  二人之后,是稷下学宫所有人。

  嬴成蟜望着面前用白玉雕刻的墓碑,上面的墓志铭是由齐墨巨子相夫习亲手雕刻。

  少年想着老人最后的疯癫,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低喃:

  “我猜……你没有疯……你只是知道了世界的真相。”

  齐王建十六年,十月十日。

  嬴成蟜正式成为稷下学宫祭酒,齐王建亲来贺。

  在楚国、魏国,攻打齐国之际。

  齐王建带着女儿田颜,在稷下学宫中逗留一天,没有批复过一个竹简。

  其面上,也没有一点着急之色。

  气色极佳,身体倍好,吃嘛嘛香。

  嬴成蟜居所,换到了临近稷下学宫中心的祭酒居所。

  居所之内。

  “小女先前给嬴子添了不少麻烦,勿怪,勿怪。”齐王建拉过田颜,对着嬴成蟜笑道。

  快两年过去,田颜出落的越发标致。

  一朵花,已然开始绽放了。

  身体长大,心智也在成长。

  少女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已经脱离可爱,向着俊逸成长的少年,含羞低头。

  齐国遭受战乱。

  能杀人,敢杀人,在少女心中虽然算不上加分项,但已经不再是减分项。

  “齐王言重了。”嬴成蟜不看田颜,对齐王建彬彬有礼地道:“七公主天生丽质,身在学堂之内,就是一道风景线,哪里会有添麻烦一说。”

  齐王建面露喜色,觉得嬴子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反对,婚事有戏。

  虽然法理上,嬴成蟜和田颜已经定亲,未来必将会结为夫妻。

  但齐王建有些着急,在玩乐过后。

  定亲不就是为了成亲吗?

  那为何不直接就成亲呢?

  公子成蟜长到十岁了,自家女儿更是快十三了,成亲有什么不可呢?

  齐王建笑口常开:

  “好好好。

  “小女常说,嬴子文能为祭酒,武能退燕国,是当世第一良人。

  “能嫁予嬴子,是其毕生所愿,哈哈。”

  七公主撒娇似的捶打了一下父王,一脸通红地躲到了父王的身后。

  从始至终,没有反驳一句。

  “阿舅。”齐王建对跟其一同来的太史胜道:“寻个良辰吉日,给嬴子和小女完婚吧。”

  “唯。”太史胜笑着点头。

  然后冲嬴成蟜一拱手:

  “恭喜嬴子了。”

  嬴成蟜面不寻常,不置可否,目光先从太史胜所穿官服上面一扫而过。

  那只原来象征公允的獬豸已经不见,证明太史胜不再是廷尉。

  后太后薨后,齐王建任后太后亲弟,自己的亲舅为齐国相邦。

  “相邦大人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就不要亲自操劳了。”嬴成蟜关心道。

  太史胜很欢喜,上一个稷下学宫祭酒邹衍可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早在他当廷尉的时候,就对嬴成蟜观感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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