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
这些人既然得罪了剧辛,就只想着斩草除根,哪里还会想让剧辛再次掌权呢?
至于燕国失去了剧辛有什么下场,会不会亡。
他们想不到,想到了也不会管。
燕国怎么样,关他们屁事啊?
就算燕国亡了,他们也不过是交出手上的一点权力罢了,他们依然是贵族。
赵国打下了燕国,他们就是赵国的贵族。
魏国打下了燕国,他们就是魏国的贵族。
他们从生下来就是贵族,一直会是贵族。
燕王喜神色不善,不说话,任凭事态发酵,渐渐倾向大多数人的声音。
嬴成蟜冷眼旁观这一幕,并没有感到意外。
这是早就预料好的事。
燕国忠臣在经过乐间族灭,燕假相将渠惨死这两件事后,断代了。
燕王不换,燕臣不忠,燕国起不来了。
但这个时候,还不是燕国灭亡的时候。
燕国当继续存在,限制赵国发展,等着被秦国灭掉才对。
“燕王!”嬴成蟜踏上台阶两步。
“大胆!立刻止步!”站立在燕王喜身边的宦官,尖着嗓子大喊。
朝堂上渐渐静寂,近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少年。
少年得到了想要的安静,主动退下了台阶。
拱手,沉声道:
“我嬴成蟜以性命担保!剧公没有背叛燕国!”
燕王喜看了少年片刻,点点头:
“寡人信相邦。”
朝堂上近乎所有燕臣大急,个个七嘴八舌,尽情宣泄意见,力证剧辛是叛将。
但……没什么鸟用……燕王喜不听。
嬴成蟜的担保,比所有燕臣的意见还要好使。
嬴成蟜这三个字,意味着君子,意味着道义。
在金身没有被打破之前,嬴成蟜具有整个天下最大的公信力。
“聒噪!”燕王喜怒吼。
朝堂上下为之一静,哪有奸佞是不惜身的呢?
燕王喜威严尽显,高高在上地俯视剧辛:
“公暂休憩。
“待伤势养好之后,寡人再对公论功行赏。”
原本只想着不死的剧辛大喜过望,痛哭流涕,跪地叩首感谢燕王喜恩德。
在额头砸地的“duangdang”声中,老将眼神会在嬴成蟜身上落下,满是感激。
七八声巨响过后,老将瘫在地上,晕了过去。
不知道是磕晕的,还是这一年多的征战累晕的,又或是自刎被救留下的老伤发作。
燕王喜大惊失色,从王位上站了起来:
“快来人!快将剧公送到太医署!叫所有太医为剧公诊治!剧公绝对不能有事!”
既然确定了剧辛是忠臣,那么忠臣自然应该得到王上的在意、偏爱。
这是一位英明的君王应该做的,如此能使更多的忠臣冒出。
燕王喜自认很英明。
剧辛被抬下去。
燕王喜恋恋不舍地看了门口好一阵,才叹了口气,捂着心脏道:
“伤在剧公身,痛楚在孤心!
“孤若是能代替剧公承受这苦痛,那该有多好啊!”
刚刚还要剧辛死的燕臣们皆为燕王喜感动,揉红流不出眼泪的眼睛,七嘴八舌地压着嗓音,用好似哭泣的声音道:
“剧公有王上惦念!定会无事的!”
“我大燕不能没有剧公,更不能没有王上啊!”
“我愿为王上赴死!让这病落在我身上吧!”
“……”
剧辛死不了已成定局,那就赶紧说两句好话,他们最识时务了。
所谓亡羊补牢,犹时未晚嘛。
至于极为顺畅地吹捧燕王喜……这是他们每日都在思考的国家大事。
嬴成蟜觉得燕国这样很好。
燕王喜觉得燕国这样也很好。
两人都得到了心中所愿,没有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在听闻众人夸赞了好一通后,燕王喜才有些不舍得让群臣暂止言论,笑着对嬴成蟜说道:
“相邦啊,寡人有些想念丹了。
“能否请相邦美言几句,让丹回来呢?”
嬴成蟜略微诧异得看了一眼燕王喜。
他听师长吕不韦说,当初燕王喜送走亲生儿子燕太子丹的时候,可是很积极、暗中欢喜的。
[这怎么又要把太子丹要回来了呢?良心发现?]
嬴成蟜随意想着,只是片刻就得出了结论。
当初送走燕太子丹的时候,燕国处于动荡阶段,燕王喜有被颠覆的风险。
现在,燕国稳当了,稳稳得为燕王喜把控。
一直自诩英明君主的燕王喜,就想着把继承人接回来了。
嬴成蟜捏着下巴。
[放,还是不放……这是个问题……]
…………
【注1:廿,二十。】
第205章 天在哭,天就是人
嬴成蟜思考不过片刻,就有了答案。
以燕国当前状况,该有一个贤明的太子,稳定国家。
他正要张口说话,答应下来。
话到嘴边心血来潮,心头有一阵异样的感觉。
他凝眉闭口,望着燕王喜的面孔。
观察的同时,在心中去寻找这一丝不安。
燕王喜和他记忆中一样,虽然看上去谦逊求贤,但眼底深处却深埋着狂妄自大。
燕国这个国家,从燕昭王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一个能打的君王。
越看,嬴成蟜越看不上燕王喜。
熟悉的傲慢情绪在内心中滋生,嬴成蟜低垂眼睑,警告自己戒焦戒躁,不要被情绪左右。
“相邦。”燕王喜的声音似乎带有一丝讨好:“你初来燕时,犬子燕丹可是待相邦甚好啊。”
相邦两个字钻入嬴成蟜耳中,瞬间击中了那丝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不安。
嬴成蟜身子哆嗦了一下,眼眸睁大。
他现在有多重身份。
燕、赵、韩、魏四个国家的相邦,楚国的令尹,齐国的上卿,秦国的长安君,秦王的儿子,天下闻名的君子……
从血缘上讲,他跟秦国关系最为密切,理应在秦国有极大话语权。
但实则不是。
从他合纵五国迫秦开始,他就不应该能在秦国有任何的话语权。
燕王喜或许是真心想要接回太子,但也或许是在有意轻击嬴成蟜的金身……
嬴成蟜抬起脑袋,惊愕地望着燕王喜。
不知道是自己把燕王喜想简单了,还是自己把燕王喜想复杂了。
但无论如何,小心总是没大错的。
他现在身上最大的价值,就是这身金身。
他不应该行不符合君子的事,不应该做不符合人设的行为。
比如,答应释放燕太子丹……
“燕王所言,小子无能为力啊。”嬴成蟜一脸无奈:“此事,当要问询秦王才可啊。”
燕王喜心中对剧辛的最后一丝怀疑去掉,现下彻底相信了嬴成蟜的作保:
“是寡人孟浪了。”
鞠武心中复杂。
以太傅之身,行相邦之事的他,对燕王喜的了解程度远远超过任何人。
一听燕王喜问询太子,就知道燕王喜还在试探。
燕王喜不生大病,不会接回太子的。
鞠武低着头,看着老将剧辛在宫中地面留下的痕迹。
好消息,王上很谨慎,相信了剧辛。
坏消息,王上判断一位燕国臣子忠心与否,竟然是通过一个外人。
处理过剧辛,朝会很快就进入了尾声。
待宫门大开,群臣皆散去以后。
鞠武在宫中等候了一刻左右,被一名宦官引路到一间宫室,带到燕王喜面前。
鞠武拱手行礼,余光看到燕王喜的脸上有些不自然。
燕王喜亲手扶起鞠武,脸上有些尴尬:
“唉,应该早听爱卿之言,相信剧公的,这是寡人的错。”
鞠武面上惶恐、感动,心中波澜不惊。
一个王,当着臣子的面认错,确实需要勇气。
认错是很难得,但王上你倒是改啊?
从执意发兵攻赵,到屠戮乐间全族,再到现在不信老将剧辛。
每一次,燕王喜都认错,事后态度都很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