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通吃
贵志弥次郎带着满身风雪进入俄租界的炮队街。
在俄国旅馆见到川岛浪速时,他冻的直哆嗦,手和脸红通通的,却不敢朝火炉边靠,只能隔着远远的,慢慢让身子暖和起来。
川岛递了一瓶烈酒过去,贵志弥次郎喝了口就喊了一嗓子,皱眉问道:“这是什么酒?”
“中国人的‘地瓜烧’,用红薯酿造的。北方很常见,是穷人喝的玩意。”川岛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后浑身犹如火烧。
“我以为你这里会有大阪来的清酒,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贵志弥次郎皱了皱眉,又喝了一口,近乎冻僵的四肢方才灵活些,手指能伸缩张握。
川岛哼哼发笑,叹声道:“为了赚钱,中国人也是想尽办法。这‘地瓜烧’就是从关内运来的,在哈尔滨试销。若是卖的好,他们打算运到俄国去。”
贵志弥次郎握着酒瓶看了看,“西伯利亚铁路六年前才建成,现在整个远东的俄国人并不多,也缺乏产出。中国人能提供货物,俄国人会很高兴。”
但……日本人就不高兴了。
放下酒瓶,贵志弥次郎报告了几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原本受俄国庇护的朝鲜反日分子进入中国境内了。他们有三千人从海参崴离开,正乘坐火车朝哈尔滨而来。中国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干涉朝鲜局势。”
说到这事,川岛仰头叹气,骂军部心高气傲的少壮派没脑子,公然将日本国内动员的事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
日军将自己的意图暴露的太明显,中国国防军被刺激的坐立不安,将手头最强的第一师调到东北,还设立三个警备司令部,拉起来近两万的二线部队。
中国一发力,在旅顺的日本关东都督府也跟着紧张――穷鬼再次发现隔壁的破落大户没想象中那么差。
东三省这次应对鼠疫的利索劲更是让日本大吃一惊――能调动部队,能深入基层,能筹集钱粮医药,还能凝聚人心。
这要是考试,至少也能拿个良好,甚至是优秀。中国还是那个中国,但换个政府就完全不一样。
川岛叹道:“中国人在加强对东三省的管控。比如新来的黑龙江省警备司令吴禄贞很有能力,他组织了一支七千人的武装警察,正在到处剿匪。”
“吴禄贞,我听说过。他曾经在我大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骑兵科深造,成绩优良。只可惜此人没能像孙逸仙博士那样成为日本的好朋友。”
贵志弥次郎继续道:“不说吴禄贞,徐树铮也是个很让人讨厌的角色。同样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只是他学的步兵科。
这家伙今年才回国,据说先是跑去广东投奔段祺瑞,段却把他推荐给国防部。中国国防部愣是敢用这么个新人,还让他来辽宁当警备司令。”
两个日本人眼对眼,满心荒谬――中国近代去日本留学的人很多,分化极其严重。日本的军校给中国培养了很多高级军官,基本学习好的都反日,学渣却媚日。
“徐树铮这人胆子很大,上任才两三个月,也组织警备部队进行剿匪。不一样的是吴禄贞是真剿匪,徐树铮专门给‘满铁’和日本开拓团找茬。”
大家都知道东北土匪多,且成分复杂。
有的土匪是俄国人控制的,有的则拿日本人的钱粮。还有的土匪势力大了,干脆被招安成正规军。真正没靠山的土匪反而很容易被清剿。
贵志弥次郎此次来东三省就是想跟铁路线周边的土匪联系联系,送点钱粮枪械什么的,鼓动他们继续闹事。
“昨日我去见俄国提督罗柏。俄国巡警总办毕尔克告诉我,中国军队最近用武装警察卡点,派国防军卡车追击,连续干掉了他控制的五六股蒙古马队。”
俄国人特别喜欢招募蒙古马队干脏活。在东北的平原上,马队来去如风,机动速度快,可以肆意袭击弱小的乡村乃至城镇。
可有电台的情况下,四条腿的遇到四个乃至六个轮子的,立马被揍的鼻青脸肿,要么远遁逃散,要么就地剿灭。
日军参谋本部对此非常关注,认为中国军队在用低烈度的剿匪来训练部队,针对的正是大量使用骑兵的日本陆军师团。
贵志弥次郎根本不在意马匪的死活,他更想了解中国军队的新战法。
可当川岛问起具体情况,他又摇头道:“愿意跟我们合作的中国人正在减少,有用的信息不多。”
“是啊,我们在东三省的内线被中国人除掉过半。”川岛对此深有感触。他在沈阳就发现很多出售日货或从事对日贸易的商铺被查封。
若不是这次打着‘协助防疫’的名义,日本人想深入东三省各地变得越来越困难。
疫情还没结束,徐世昌就在赶日本医生离开。他还靠国防军第一师撑腰,控制了‘南满铁路’在沈阳和长春的火车站,把两个日本人的‘铁路守备队’赶走。
铁路线不通,日本对东北的吸血效率随之暴跌。其在东北的‘满铁’和关东都督府为之暴怒。
“对眼下局势,在旅顺的大岛义昌大将阁下有什么想法吗?”川岛问道。
大岛义昌控制着日本关东都督府,手里捏着一个万人规模的正规师团,掌控了辽东半岛的军政大权。
“大将阁下对当前局势非常忧心,他认为中国在东三省的军事势力增加的太快,而军部动员速度又太慢。”
大岛义昌骂了军部的白痴不止一回,却只能跟同样紧张的朝鲜驻扎军司令大久保春野大将一起搞动员。
“关东都督府判断中国人虽然赶走了我们的铁路守备队,但似乎没开战的意思。
大岛阁下想让‘满铁’的守备队再去试探一下。看看中国人这一年来正规军的战的力到底有多大变化?同时了解中国政府是否真有打一仗的底气?
如果中国国防军能打,我们就缩回来。如果它不能打,我们干脆提前动手拿下沈阳,跟俄国人一起瓜分东三省。”
这话说得很豪气,但少壮派要独走的味太冲了。川岛听得微微皱眉,因为日本军部肯定不会在尚未完成动员前就动手。他问道:“具体的呢?”
“你觉着士兵走失这个理由如何?让满铁守备队进入沈阳进行搜索。”贵志弥次郎说是询问,实则相当于通告。
川岛更惊讶,“大将阁下知道现在沈阳有多少中国军队吗?”
“一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一个装甲汽车团,还有师属的飞行中队。必要的话,另外几个主力团可以通过铁路和卡车快速向沈阳集中。”
贵志弥次郎对国防军第一师的编制还是摸得很清楚。
“这兵力不少啊。‘满铁’的守备队能应付?”
“是不少,但是……”贵志弥次郎叹了声,“关东都督府陆军部的那些军官很狂热。他们认为现在若是不动手,等明年只怕更不好动手。
另外少壮派又认为现在中国军队的士兵大多招募才半年,都是一群新兵,肯定不是我大日本常设甲等师团的对手。”
等等,这感觉……
似乎是赌吧?
这明明就是赌吧?
这完全绝对肯定是赌啊!
甲午战争赌赢了,日俄战争也赌赢了,现在又要再来一次么?
中国国防军跟过去真的很不一样嘞。这要是赌输了,日俄战争损失的二十几万兵力就白死了。
川岛沉声道:“陆军有没有跟海军联系一下?或许双方同时动手,在中国东南沿海策应一下,效果更好。”
贵志弥次郎仰天长叹,“不说陆军那些大佬会不会拉下脸来求海军,你觉着海军愿意拿自己宝贵的战舰去帮陆军谋取战功?”
别开玩笑了,英国人刚刚给日本一亿英镑的低息贷款,如何分这笔钱就让军部吵翻天。
日本海军拿到八条战巡,每艘造价两百三十万英镑,总共近两千万英镑,让陆军的马鹿们嫉妒到灵魂出窍。
日本陆军盘算后想征兵二十万,编练十个甲种师团,期望能以此横扫东北,虎视中国。虽说日本士兵便宜,但组建这些部队正好把一亿英镑全吞干净。
川岛重重的‘哼’了声,使劲的摇晃脑袋,仿佛如此做就能所有烦恼甩出去。贵志弥次郎也阴着脸,对未来局势进展极为茫然。
同是风雪夜,周青峰则在沈阳督促营房建设。
不到基层来看,不知道当前的国家有多落后。1910年的沈阳城区规模很小,开车一脚油门就能见到大片荒野。
为了安置部队,新成立的中国建筑集团东北局打算在沈阳北站附近建设军营。‘圣光’团队的土木工程师总算干起老本行。
盖房子简单,组织训练劳工反而特别难。当前还缺乏建材和工具,要让工人吃饱喝足卖力气干活,是难上加难。
“幸好我们年初在京畿农村到处打井搞土改,否则压根没多余的粮食来搞建设。”周青峰站在工地边自言自语。
工地旁有一台烧煤的蒸汽锅炉,既提供三餐和热水,还驱动一台发电机给百来个灯泡供电。电网用一根根三四米高的木杆撑起来,灯泡就挂在木杆上头。
寒冬天气,地面邦邦硬,得靠炸药才能将其炸开。几百号受雇来的劳工三班倒,用简单的铁锹锄头平整土地。
由于伙食油水足,薪水给得高,劳工们舍得卖力气,人人脑门上冒热气。这完全是年初的土改给年末的建设提供了强大的助力。
第56章 粮食丰收
大风大雪的天,沈阳北站依旧忙碌。
蒸汽机车的气阀冒着呼呼热气,车头的大灯如火炬般明亮,轨道和站台被照的雪白,移动的人影被拉的老长。
停靠的列车打开车厢,里头是从关内运来的大米,用麻袋装,成堆成堆。车站的搬运工像蚂蚁似的将粮袋卸下,搬到卡车货箱上。
几个卡车司机点起烟卷,用几个麻袋垫在屁股下,坐在车站调度室外的台阶上休息。明亮的白炽灯在他们头顶亮着,映照着疲倦又振奋的面孔。
七八辆卡车装好后,调度室出来个值班员吆喝几声。司机们起身开车,附带一个班的士兵负责押运。
车队或开往抚顺的煤矿,或前往鞍山的铁矿。矿山上正在大搞建设,在缺乏肉蛋奶的情况下,粮食消耗很大。
自打秋粮收购以来,关内支援关外的粮食就一直没停。每天少则五六百吨,多则上千吨。有了这些粮食,对东北的建设才有持续性。
卸完货,搬运工回到车站休息室。他们在取暖的火炉边将汗湿的内衣换下,否则寒冬腊月的很容易感冒。
炉上烧了开水,几个工人趁着休息给自己煮点面条。工头拿出一盒俄国来的马肉罐头,倒进锅里,充当一顿夜宵。
马肉的味道和嚼劲实在叫人不敢恭维。但最近工作量大,不多吃多喝点,身体撑不住。工人们倒也不挑剔。
休息时,识字的工头会念念报纸,说说当下的新闻。对于信息匮乏的工人来说,这是闲暇时难得的消遣,更是某种进步的阶梯。
经过报纸和广播宣传,就连火车站的搬运工都知道,中央政府已经掌控了全国主要粮食产区,小规模的吏改和土改初见成效。
今年国内国际局势虽然不稳,但老天爷还算开眼,没什么大灾大难。主粮杂粮凑一起,全国产粮大概一点三亿吨,比去年多百分之三十。
如此暴增显然不正常。
增产的主要原因倒不是土改,而是产粮区的地方势力受到严重打击。中央为了掌握大权,没跟大地主等老旧既得利益群体做妥协。
新中国不需要缙绅来帮忙管理基层。于是过去瞒报的土地和产量被挖了出来,中央对地方上的统计更精准,无意义的消耗大幅减少。
“今年山东河南几个省不许种鸦片了,听说为此枪毙了不少人。”
“活该,能种鸦片的会是什么人?挨个杀了,绝对没一个冤枉的。”
“城里的学生伢子在到处跑,说是要‘下基层’。可他们什么都不懂,尽惹笑话。”
“是啊,好些官老爷就装装样子。上头说要体察民情,他们就到乡下去晃一圈算交差。”
“我昨天听广播,说地方乱象是合格公务员不足,缺乏监督。搞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在是鼓励年轻人实干报国,知行合一。”
“你们说这广播也真的很神啊,萧总统说话,我们这些苦哈哈也能听见。过去小吏随便编个由头就能使唤我们,现在可不行了。”
休息室里,搬运工们吃了马肉煮面条,等着下一趟列车来,寻着空聊几句时事,自觉脑筋活络几分。
周青峰大半年在上海,不知道自己的教官老婆就任总理这个职位后,对保守势力下手有多狠。
在四月份跟英国佬达成妥协后,‘圣光’团队以中央名义向各省派出工作组,一来整顿吏治,二来将原本要闹革命的各地新军和新式学堂收编。
年轻人嘛,容易热血上头,眼看国家危亡,社会黑暗,有救国救亡的愤青情绪很正常。革命党挑拨一下,他们就想推翻政府,挽救中华。
但孙大炮的‘三民主义’局限性太明显了,光说造反,不说具体怎么富国强军,修铁路就是在玩‘连连看’。
同盟会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只表达了资产阶级的利益和诉求。可广大无产阶级怎么办?无人在意。
萧金浪萧总统到各省巡视,亲自跟各地革命青年聊一聊。只要问一问,如何帮助农民?如何解救工人?如何建设国家?
所有回答只针对某个行业或某个群体,没谁能高屋建瓴的从国家层面给出答案。
此刻就要请出真正的理论武器——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革命首要问题。
这个问题一旦被解释清楚,就犹如挖了国内大地主、资产阶级、买办阶层的根。断了他们蛊惑人心,煽动挑事的合法性。
《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被刊发在国内各大报纸的头版上。
此文一出,如山呼海啸,如烈火烹油,如乾坤重置,全国知识分子不管何等身份地位,不得不参与到讨论和思辨中。
真理越辨越明嘛,中央主动向全社会介绍‘矛盾论’和‘方法论’等思想工具。这等‘屠龙术’的传播让年轻人仿若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这‘中央政府’比谁都更激进更革命的架势,过去从来没有过。南方所谓进步的‘革命党’一个个抓瞎,方知自己才是保守派,大有‘树倒猢狲散’的灾变。
中央政府一点点的干出了成绩,这是最强有力的号召。
民间总有些热血青年愿意向党靠拢,学习共产主义理论来改造全世界。比如原本要发动武昌起义的群治学社,干脆解散想集体入党。
可中央还不是谁想入党就收的。萧总统表示不能让投机分子和两面人混进队伍,要求入党积极分子到实践中去磨炼自己,真正理解党的理论和章程。
‘刮民党’填个表格就入党的做法,‘圣光’团队是不屑为之。
为避免后世诸多弯路,‘严格治党’是中央基本政策,想入党的必须真正做出点成绩后才能成为……预备党员。
好家伙,别家党派都是不分良莠拼命拉人头,搞得党内乌烟瘴气。‘圣光’对统一思想的要求极高,严防队伍中出现坏分子。
有志向的人此刻会主动站出来担当责任,去跟反动势力作斗争。
真就有大批热血青年响应中央号召,深入农村进行人口和土地调查,推行减租减息,为将来彻底土改做准备。
大量农村青壮脱离土地进城务工,以及全年一点三亿吨粮食产量,这些都是斗争的初步成果。
考虑到国内农民大多赤贫,也为了提高农民产粮积极性,中央废除了地租征收的模式,而是施行保护性粮价的现金收购。
靠一系列改革,共和国政府愣是收上来一千万吨主粮,两千五百万吨杂粮。主粮用来供应城市居民、工人、军队。杂粮用来养殖或酿酒或工业原料。
按照农业部估计,通过打井修渠建水库等改善农田措施,明年主粮产量还会有大幅提升,收购数量能突破一千五百万吨。
比如十三陵水库只用半年建成,增加了两万亩灌溉农田。
这个水库很小,效益不明显。等密云水库和官厅水库等较大水利工程在明后几年建成,国内粮食产量还会继续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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