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危在旦夕 第387章

作者:通吃

周青峰下令归化营清理战场,三百号辽东山民倒是欢呼雀跃,带着满着腔仇恨出去。

巴图此刻还在离汉人据马百步的位置趴着,身前身后全是尸体和伤员。血水在他身边汇聚,泊泊的像山间溪流。

曾经耀武扬威的女真勇士,被五分铜元一发的子弹收取性命。这些子弹来自松江府的枪炮军械局,是过去种桑织布的江南妇女手工制造。

这来自工业化的打击,超出蛮族的理解。

百步外的据马后,汉人士卒停止射击,但保留哨兵观察。巴图一点点的朝后挪,想要不引发注意的离开这块死亡之地。

离开,离开,远远离开。

巴图宁愿去海西当野女真,也不想再面对这些可怕的汉人了。过去辽东汉人被屠杀大概是种错觉,他们稍作振奋,哪里还有蛮族的活路?

只是巴图想离开,对面汉人营地后却出来两三百号士卒。他们没有火铳却抓着长矛,挨个捅刺地面尸体,确保没有活口。

完了……巴图心头冰凉,竟呜咽流泪,这帮辽东汉人也变得凶残可怕了。大金过去如何对付他们,他们肯定十倍报复!

第45章 反间计?

当周青峰在灌水镇附近拦截莽古尔泰,一百公里外的赫图阿拉骤然局势紧张。英明汗努尔哈赤突然下令抓了从明国来的‘联邦’众人,并予以严刑拷打。

半年来,郭海等人对大金可谓是进行了无微不至的关照,钱粮铁器财货,大批大批的朝建州部运送。

‘联邦’团队在帝都出售‘夜明珠’之类的宝物,换来的钱财都贴给了努尔哈赤。还帮这支落后的蛮族强盗提前组建汉军,使用火器。

当大金上下都觉着郭海等人对努尔哈赤的功绩堪比佟家,这‘野猪皮’却突然翻脸,除郭海去了宽甸方向,其余九人无一逃脱,被捉了个正着。

捉之后立马用刑,九人被分开拷打,逼问他们真实来历。努尔哈赤还亲自前往刑室审问了九人中的严丽,手段无情。

刑室就是个半封闭的木屋,刑具很简单,就是木板凳和吊绳。

动刑当天,严丽被剥去衣裳,几个蛮子轮了她整夜,随后用蘸水的鞭子抽的她皮开肉绽,惨叫了半天。

过足下马威后,严丽已然奄奄一息。阴沉脸的努尔哈赤这才来逼问道:“昨日我命大妃乌喇那拉氏送你首饰吃食,问你起居。

你一个女人,言语中对我女真各部知之甚多却毫无敬意,还谈及要我大金跟新华多拼几场。

你们来之前,我大金本欲取抚顺。你们来之后,却游说各方向我传消息,要去打宽甸。如今宽甸被围,阿敏身死,正蓝、镶蓝、正白三旗人马俱被困住。

我大金所有谋划全被打乱。你到底什么来历?是明国汉人还是新华汉人?是行反间计的死士不成?”

努尔哈赤说完,从镇江堡逃回来的佟养真从其背后站出,指证道:“大汗,就是这伙汉人暗中捣鬼,明着送来财货,实则乱我军心。

我佟家对大汗忠心耿耿,为大金之强盛日夜操劳。他们定是心中嫉恨,骗我们去镇江,害我家主身死败亡。”

佟养真恨的咬牙切齿,句句泣血。

严丽被折磨的数次晕厥,几欲死掉解脱。她披头散发被吊在刑室,直到被努尔哈赤喝问,才知昨日阿巴亥来问候,明着恭维实则刺探。

当时想着阿巴亥是太妃,又同是女人,严丽一时得意多说几句,言语中谈及‘收继婚’的秘闻丑事,大有一种指点对方迷津的骄傲。

没想到阿巴亥当时听的连连点头,回去就告知努尔哈赤——‘野猪皮’年迈,阿巴亥却年轻,蛮族有让儿子娶父亲小老婆的习俗。

可这种家事如何能对外人说?努尔哈赤得知后又惊又怒,仔细思量后觉着自己是不是上了这伙外来汉人的恶当?

‘联邦’团队个个细皮嫩肉,没吃过苦,抽几鞭子就胡言乱语。他们说的话自相矛盾,于是用刑更甚。

有人痛不欲生,只求速死,干脆说自己是专门为对付新华汉人而来,引导努尔哈赤与之搏杀,拼的越狠越好。

努尔哈赤听得更是狂怒。他自觉一世英名,没想到阴沟里翻船,被这伙‘使反间计’的家伙狠狠阴一把。

佟养真在旁边絮絮叨叨,把对其他人的审讯结果说了出来。被吊打的严丽心知事情败露,无可挽回,所有构想瞬间破灭。

“你就是努尔哈赤?”

进入赫图阿拉,严丽今日才见这位大金的英明汗。她心知凄凉,万念俱灰,冷冷道:“你也没什么稀奇,就是个草头王。我们要死,你也不远。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对手,新华那帮家伙实力强大又恨你入骨,绝对不会跟你妥协。因为他们来自……”

严丽饱受酷刑,还残留熬下去等任务结束的念头。可被努尔哈赤揭破‘来历’,自知绝无活命可能,干脆自爆隐秘,求个痛快。

努尔哈赤看这女人嘴巴张张却没声音传出,片刻后仿佛心脏被揪住,骤停而死。他没问出更多隐秘,气的高声喝令,“将在女人头颅斩下,尸体丢去山野喂狼。”

几个用刑的狱卒连声应下,倒是可惜这女子虽年龄不小,但皮肉娇嫩,保养的比主子家的福晋还好,昨晚没玩够,今个么……也不是不能玩了。

赫图阿拉一场惊变,不影响宽甸战场的战局。

当战术和武器出现代差,战争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况——这是远征辽东前,军事组陈定跟周青峰说的话。

举的例子有二战隆美尔突击法国,有曼斯坦因狂袭苏联,也有几十万东北军被两万日军逼的退出东三省。

这还是武器没代差的情况下,打出了惊人交换比的战果。有代差就是英国人打祖鲁人,僧格林沁在八里桥冲英法联军。

虽然周青峰没马克沁机枪,但他还是非常大胆的利用地形,在看似开阔的山路上引诱敌人进入陷阱,硬扛了正蓝旗一把。

兵力上,新华步兵处于绝对悬殊的劣势;但武器上,这支小小的部队有跨时代的优势。面对压倒性的火力,莽古尔泰只能无能狂怒。

站在土坡上,看敌人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退去,此间喜悦难以言语表述。全营上下变得欢喜雀跃,充满自信。

上午,一支归化营抵达,前来助战。等到下午,王信率领炮兵出现,带来一份尚未确认的情报——努尔哈赤有意出兵南下,为宽甸解围。

“这消息什么时候的?”

“今天早上,一支归化民侦查队从北面传回的信息。但目前尚未有其他消息对其进行交叉印证,不能确定其真实性。”

新华远征队抵达辽东,除了收拢当地辽人参军或干工程,也自然利用他们熟悉地理人情的优势收集情报。

在周青峰拿下瑷阳堡之前,就有十多支归化民侦查队被组建,受命前往辽东各地收集情报,赫图阿拉是重点。

“如果我没记错,原历史上,努尔哈赤这会应该正整军备战,会在明年年初打抚顺,收拢二十多万辽东人口,势力瞬间膨胀四五倍。”

“野猪皮此刻哪有心情打抚顺哦,他的注意力应该在我们身上。哪怕我们什么也不做,萨尔浒之战的结局也改变了。大金国现在可面临生死存亡。”

王信笑谈当前局面,“黄台级目前权力并不大,掌控宽甸的是莽古尔泰和费英东。歼灭这一万多人,努尔哈赤立马就会萎靡。”

站在拦截阵地的简陋据马后,王信看到了周青峰一上午的战果。他指着阵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说道:

“努尔哈赤的‘大金’还只是蛮族部落。要等黄台级上位改革‘八旗’建立‘大清’,这个辽东边墙外的势力才逐渐变成家国体制。

莽古尔泰说是有一万多人,可正蓝旗现在就二十个牛录,其手下真正能打的绝对不会超过一千。这里干掉五六百,一半是精锐,等于把正蓝旗打残了。

宽甸目前聚集了‘正蓝’‘镶蓝’‘正白’等近八十个牛录的主力,努尔哈赤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要说建奴大军来援,倒也说得过去。”

所以……

“所以我们最好在此地彻底打垮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抢在努尔哈赤赶来之前把黄台级的正白旗,以及阿敏镶蓝旗残部给灭了。”

周青峰看了下手表,“现在时间是中午12点,我们现在有两个燧发步兵营和三个冷兵归化营,完整的一千五百主战兵力,以及五百辅兵。

对面也就三千多人,还是新败之军。给刚刚赶到的第二步兵营和两个归化营休息两小时,下午14点发起攻击,打垮莽古尔泰。”

王信‘嗯’了声,再看倒在山坡前的累累尸体,两眼放光的喝道:“建奴也不过如此,我过去太高估这伙强盗。今天让他们尝尝被炮击的滋味。”

山坡下,十几辆马车给周青峰运来补给。

其中有两个炮组带来六十毫米前膛炮。每个炮组其实有十五号人,相当于半个排,其指挥官也确实是排级。

两匹马从马车卸下,转而拉着火炮向山坡爬。归化营充当苦力,一边帮忙推炮车,一边在炮组指挥下构筑炮兵阵地。

六十毫米前膛炮在小火轮上打‘动对动’目标,有效射程只有两百米。可被挪到陆地上打‘静对静’目标,有效射程能大幅提升到六百米。

这两门炮的到来大大提升了周青峰的攻坚能力,用它们来对付敌人营地和密集阵型是再合适不过。

而在此刻,莽古尔泰一面筑营,一面派出哨探快马返回宽甸堡,将自己半路被截且实力大损的消息告知费英东和黄台级。

半日死伤五六百兵力,且半数是各个牛录的精锐主力,这消息让黄台级也犹如捏着烫手山芋,想甩却甩不掉。

相比打法时慢时快的周青峰,从蒲石河上来的陈定是标准的PLA军队套路,一板一眼的算计后勤、兵力、火力,然后再决定是迂回包抄还是正面突破。

陈定带的兵力比周青峰还多,同样把火炮搬上岸,且在宽甸堡外设营扎寨,一步步把火炮挪到堡垒外进行点对点的射击。

这有点‘结硬寨,打呆仗’的意思,但一天挪个两三公里,速度其实很快。

在火力优势面前,费英东和黄台级就是啃不动陈定。他们白天是毫无办法,只能搞点夜袭的招,或者绕路袭击后勤线。

夜袭营寨经常踩着地雷,偷袭后勤被反遇埋伏。

黄台级眼睁睁看着陈定把炮兵顶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原本指望莽古尔泰野战获胜,至少解除北面后路的困境,没想到莽古尔泰更惨。

“水战无解,野战也无胜算,只能寄希望于大汗带兵来救。”费英东也已无奈。他几十年的征战经验目前全告无效,处处被动挨打。

黄台级却看看天时,又想着自己五哥的几千人马夜间跟新华汉人拉近距离,是否能一举破敌。

莽古尔泰也打同样主意,白天光线好,直接冲阵是寻死。晚上火铳应该瞄不远,自然给了女真人机会——渔猎民族嘛,山野作战更纯熟些。

新败的军队士气低落,十来个牛录的人马各寻地方休息。女真人又不擅长营建,连工事都不修,就把山道边的荒村当营房。

早上激战,中午饥肠辘辘,女真兵马又累又饿,把火气朝被他们奴役的包衣奴才头上撒。吃个干粮的功夫,就有十几人被砍死。

莽古尔泰把自己的正蓝大旗移到荒村边,站在村口举着青铜望远镜瞄着几百米外的两座山头。他也不知自己该瞄啥,只观察强敌的一举一动。

对面汉人确实有动静,两排简单据马后人影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推上来。那玩意颇为笨重,大概为了防水,用一块油布盖住。

莽古尔泰看对面,对面也站出来几人,同样拿着青铜望远镜看他。这高下立分,郭海给大金的青铜望远镜只五具,连八个旗主都没法分。

可对面新华汉人的队伍,一个山坡上就有五六具,排级军官人人都有。他们用的体积小,重量轻,说不定镜头磨的更好,看的更远更清晰。

莽古尔泰懊恼的很,有种什么都比不上对方的颓然。他听闻黄台级派人刺探的消息,说新华汉人的士兵顿顿大鱼大肉,米饭管够。

野战干粮也是专门的铁盒封装,肉菜齐全,甚至还有糖。

由于肠胃对糖的吸收快,能迅速恢复体力,红糖又是类似血液的深红色,按‘以形补形’的说法,古人迷信红糖能补血。

反观建奴建这边,那是有啥吃啥,抢到啥就吃啥。后勤?让包衣奴才赶着马车运,没有车辆就让他们背。

两相对比,新华汉人的士气自然更高。

莽古尔泰也到午餐时间,白甲护军送上来一份烤好的熏制羊腿。他抽出匕首将腿肉削成片,混着米饭和茶叶吃进肚里。

平日野战能吃这等饭食已是优待,可今日却不香。

饭才吃一半,派去寻路的白甲哨探急匆匆回来,焦急的上报道:“主子,大事不好了。奴才绕过这山岭,发现对面汉人后方又来了大队人马。”

“来了多少?”

“大概千人,其中小半是带火铳的。”

又来千人?那对面大概有一千五士卒。双方兵力对比不再悬殊。战况必然有变。

说了兵力,白甲哨探继续道:“那伙汉人不但增兵,还来了十几辆马车,其中有两个轮子的炮车。奴才回来时,远远看见他们正把火炮朝土坡上推。”

啥……炮?

莽古尔泰猛然而起,再抓青铜望远镜朝对面看。刚刚覆盖的油布被揭开,山坡上露出两门青铜火炮。

这汉人的炮居然带轮子的?

第46章 如林的枪刺

大明的火炮不少见,但都是不带轮子的,大部分固定放在城头,少部分架在炮箱上或者船头。

哪怕是野外使用的虎蹲炮也不带轮子。看着轻便,实则笨重,机动速度特别慢。这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莽古尔泰看到带轮子的火炮,觉着世界观被颠覆了。

火炮带轮子,开炮岂不得散架?就算不散架,猛然后座也会让炮车挪位乃至倾覆吧。

新华汉人搞出速射火铳,莽古尔泰对此都忍了,看到机动火炮是真的忍不了。他站在山道的荒村边,在望远镜里看了又看,脑子嗡嗡,想不明白该如何应对。

白甲哨探把对面汉人有火炮的消息传开,驻扎在荒村周边的建奴连午饭都不吃,纷纷跑出来。这既是看稀奇,更是估算对手火炮对自己有多大威胁。

马步军中,和硕图所部在上午损失惨重,听着消息就跑到莽古尔泰面前,“主子,此地距离汉人驻守山坡仅五百步,汉人若是有火炮,咱们得避让些。”

避让?

是得避让。

可莽古尔泰的脸皮又在抖,犹豫难决。他也知道炮火危险,可他更担心自己下令后撤,队伍就得散架。

经过今日一战,正蓝旗各个牛录对新华汉人已心生惧意。若能拖到夜里再去打一场,哪怕不占便宜,就算平局,好歹验证个以命换命的手段。

若一退再退,队伍就得退回到宽甸去,夜袭的计划就无从谈起——边荒蛮族没那么强韧性。莽古尔泰不怕战败,更怕丢了威望。

和硕图看莽古尔泰不说话,急的直跺脚。他的五个牛录伤亡太多,连儿子都赔了一个。好些旗兵逃进山岭避战,吃饭时才回来。

如果再败一次,莽古尔泰的正蓝旗不知会如何,但和硕图作为甲喇额真的地位绝对不保,眨眼就是下一个佟家。

“主子,要不先把您的将旗先挪一挪,搁这太显眼了。”和硕图又看向代表莽古尔泰身份的将旗,意思是这玩意只怕要挨炮。

古代战场上通讯不便,各级将官用不同高度外形的战旗来表示自己的存在。旗帜在哪儿,将官在哪儿。旗帜若是倒了,说明将官完蛋了。

所谓‘旌旗招展’是有实际意义的。

军队里的普通士卒看不到指挥官所在,就只看旗帜。若是将官的旗帜在后撤,这仗就是要输,在前线拼杀的士卒会跟着后撤。

听着和硕图要挪自己的将旗,莽古尔泰气得大骂。

“军中白甲也好,旗兵也罢,哪怕是最低贱的奴才都盯着我的将旗。将旗若撤,军心败乱。若再胡言乱语,我先斩了你。”

和硕图更是满脸苦色,还想再说又怕莽古尔泰真拿自己正军法,只能叹了一声,转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