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第320章

作者:沙拉古斯

算卦的?

棚子门口有个伙计收门券,一张门券八十文。

“八十文?”徐志穹一撇嘴,“小哥,桥头瓦市牡丹棚子,一张门券才六十,北垣这破地方,你要八十?”

伙计一呲牙道:“牡丹棚子看的那是什么?无非看几个婆娘打相扑呗?客爷,您上我们棚子看点新鲜的,保证是您没看过的。”

“没看过的?”徐志穹挖了挖鼻子,一副市井痞子的模样,“行,我给你八十文,咱可说好了,里面这东西要是不新鲜,这钱你还得还我!”

伙计笑道:“客爷您里边请,一看就知道。”

徐志穹进了棚子,这棚子比桃花棚还要简陋,没有像样的座椅,只有几十条板凳,一条板凳上挤着四五人,小小一间棚子里,挤着一百多号。

男女老少都有,还有满身绫罗绸缎的有钱人。

有钱人来北垣,就很不正常,大半夜来北垣的勾栏看戏,就更不正常。

戏台子很小,也很简陋,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站在戏台中央,一边作揖,一边问好。

“诸位客爷,谢您捧场,老朽这厢给您道喜了!”

看台地下有个托儿(假装客人,配合表演的),喊一嗓子道:“喜从何来呀?”

老头子笑道:“来了我神算斋,我给诸位先算了一卦,诸位客爷身体康健,百事顺遂,财源滚滚来!”

托儿喊道:“你说发财就发财?这财从哪来呀!”

老头子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我们家宝贝说的!”

“你们家宝贝在哪呢?”

老头子往后台招呼一声,“宝贝,出来见客了。”

一只两尺多长的小黑狗爬了出来,绕着老头子打了个滚儿。

老头扔了个球,狗儿一口接住。

老头又扔了个铁圈,狗儿顺着铁圈钻了过去。

训狗。

这在桥头瓦市很常见。

这些客人花了七十文钱,肯定不是来看训狗的。

跳木桩,翻栅栏,走钢丝,踩滚球……狗儿表演了一番,坐在台上,向客人作揖讨赏,客人不买账,纷纷起哄。

“就这,就这也值七十文。”

“谁没见过训狗呀,来点真格的!”

老头冲着狗儿道:“客爷不高兴了,赶紧给客爷赔个礼。”

那狗儿一边作揖,一边喊道:“给客爷赔礼了!”

狗说话了!

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客人们看的目瞪口呆,老头又问那狗儿:“今天来的客人能发财么?”

“能!”狗儿回答道,“都能发大财!”

客人们连声叫好。

老头又问:“发多大的财呀?”

狗儿道:“每人一千!”

老头又问:“一千两银子还是一千两金子?”

狗儿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问咱家那朵花!”

“是么!”老头喊一声道,“把花搬上来!”

一匹小马走上了戏台。

这是个什么马?

二尺多高,满身红毛,还长了个人脑袋。

没错,就是人脑袋,一头长发,带着簪花,还是个姑娘!

客人看的惊奇,但见这匹马的背上驮着一个三尺多高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株牡丹,牡丹下面还有一张人脸。

老头问那花:“宝贝呀,今天来这的客爷,能发多大的财?”

牡丹下边的人脸开口了:“前排的客人过两年就能得一千两金子,后边的客人过了年能赚一千两银子!”

“好!”

“好!”

客人们连声叫好,还有不少人往看台上扔赏钱。

好,好啊!

徐志穹面带笑容,攥紧了拳头。

采生折割!

好你个老畜生!

第286章 专杀畜生

八条腿的人脸蜘蛛,没有手脚的人脸蛇,有手没脚的人脸鱼……

这一晚上,一屋子的客人算是开了眼。

天快亮的时候,神算斋散了场子,伙计数了一下门券和赏钱,冲着老头子喊道:“爹,今晚赚了二十多吊,这京城的生意真是好做。”

“瞎嚷嚷甚来,没见过钱么?”老头子冷哼一声,拿来一个狗食盆,倒了些泔水,掺了些杂面,送到了那“黑狗”旁边。

“狗儿”趴在地上,在食盆子里狼吞虎咽吃着泔水。

老头又舀了几碗泔水,给“蜘蛛”、“蛇”、“鱼”全都喂上了,长着人头的那匹马,不肯吃东西,一直在流泪。

“养你这废物有什么用?”老头扯着姑娘的头发一通踢打,拿出刀子来,对着姑娘道:“吃不吃?不吃我把你鼻子割了!”

姑娘含着眼泪吃泔水,老头拿着泔水桶,走到了花瓶旁边。

“就他娘你有福,还得老子伺候你!”

花瓶里的人没有手,没有脚,只能在瓶子里待着,老头喂了他几口吃的,把泔水桶丢在一旁,打了个地铺,和几个伙计一块睡了。

睡到午后,老头起来吃了些羊肉,喝了一壶酒,叮嘱那伙计道:“好好看着家当,机灵点,看见官兵来了,赶紧走!”

伙计连声答应,老头出了瓦市,从北门出了城,走了十几里,蹲在路边等人。

等了小半个时辰,两辆马车停在了面前。

车上走下来一个老妪,身后还跟着一对夫妻,夫妻带着大大小小六个孩子,一并下了车。

老头给了车钱,带着众人走了几里路,进了一座村子。

这村子叫半坡寨,城北穷,城北之外的村子也穷,半坡寨里七零八落,没几户人家。

老头催着众人快走,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脚有点跛,走的慢,老头皱眉道:“这女娃脚怎么了?”

老妪小声道:“这贱蹄子不老实,总想着跑,我给她上了夹棍,把她左脚夹断了。”

老头子皱眉道:“这妮子这么俊俏,废了一只脚倒是可惜了。”

老妪啐一口道:“怎地?你心疼了?我今晚便割了她鼻子,我看她还俊不俊俏!”

老头子瞪一眼道:“小点声,一会见了人,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老头子带着众人进了一间院子,院子里有两间平房,房子里积了一层灰尘,许久没人住了。

他先安顿众人住下,独自一人去了村子西头,来到一户人家门口。

他是来租房子的。

别看刚才那座老房子没人住,可并不是没主的,老头子事先来踩过盘子,知道这家房主就住在村口。

敲了几下门,屋里走出一个壮硕身影,身长八尺三寸,肩宽腰窄,轩昂魁伟,大步流星,来到面前。

“你找哪位?”

老头吓了一哆嗦,仔细一看,是个姑娘。

没错,是个姑娘,是徐志穹大师姐,尉迟兰。

尉迟兰怎么到了半坡寨?

她是来走亲戚的。

临近新年,趁着休沐,尉迟兰跟着父亲到半坡寨探望叔父,那座院子的主人正是她二叔。

老头笑吟吟道:“这位姑娘,我是来租房子的,就租两三天,昨天来这跟主人家说好的。”

在乡下,过路的租房子住上两三天,就跟住店一样,不是什么新鲜事,尉迟兰回身喊了一声:“二叔,有人来租房子。”

二叔正在置备晚饭,擦擦手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老头道:“昨天说好的,房钱你看着给,大兰,去看看他们安顿好了没,还缺些什么。”

尉迟兰答应一声,带着老头进了院子,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尉迟兰皱了皱眉头:“这都是你家的?”

老头笑道:“家里人多,叨扰了!不过您放心,我们带了干粮,不用您家伙食。”

在乡下投宿,按理说,主人家应该管饭,尉迟兰笑一声道:“人多倒也不怕,晚上到家里吃就是了。”

“那怎么行,穷苦人家,没多有少,这点房钱,您别嫌弃。”

老头拿出了五十文钱,交给了尉迟兰,在乡下投宿,住个三天两夜,这就不算少了。

尉迟兰收了钱,刚要走,忽见一个小姑娘跛着脚,提着水桶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积雪颇深,小姑娘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旁边那对夫妻没作理会,老妪瞪一眼道:“趴那作甚,还不起来!”

小姑娘爬不起来,尉迟兰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见那姑娘细皮嫩肉,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且问一声道:“小妹,你脚怎么了?”

姑娘低着头,不敢说话。

年轻的妇人上前道:“这是我闺女,平时娇惯的紧,没走过远路,脚底磨了几个水泡,不打紧。”

这可不像是水泡,尉迟兰见那姑娘脚使不上劲,应该是伤了骨头。

“让姐姐看看行么?”

女孩没作声,那妇人在旁道:“这可看不得,我们闺女刚裹了脚。”

大宣也有缠足的风俗,但不算盛行,尉迟兰没裹过脚,却知道裹脚的痛楚,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姑娘家裹的小脚万不可被外人见到。

老妪喊了一嗓子:“罢了,不用她打水了,赶紧回去吧!”

年轻的妇人催促着小姑娘往屋里走,那女孩却拉着尉迟兰不松手,尉迟兰觉得她有话要说,刚想问一句,却被那妇人生生把女孩拉开了。

“死贱蹄子,任地没规矩,我看你就是短打!”妇人拉着姑娘走了,另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我们家娃娃不懂规矩,让您见笑了。”

老头子上前道:“姑娘,我们这什么都不缺,您请回吧!”

尉迟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忽见一个刚会走路的男娃,晃晃悠悠走到院子里,指着房顶,伊伊呀呀叫个不停。

“哒哒!哒哒!哒哒!”。

尉迟兰诧道:“这孩子说的是什么呢?”

老妪赶紧把孩子挡在身后,笑道:“他能说什么,牙还没长齐整!姑娘,天不早了,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你快些回吧!”

送走了尉迟兰,老头子关上了房门,拿出了各式各样的家伙。

锯子,斧子,刀子,钳子,两袋子药粉,一张黑狗皮。

炉子上捎着一锅水,年轻妇人不停往炉灶里添柴,少顷,水烧得滚开。

年轻男子道:“爹,我看刚才那个女子不是善类,要不今晚先别动手了。”

老者道:“今晚不动手,却要等到何时?多耽搁几日,且等着他们报官么?”

二儿子道:“我是怕那女子坏了事。”

老者冷笑道:“长了副好身板,就把你给吓住了?她要是不来生事便好,她要是敢来,我让她一家今晚灭在这里。”

老妪招呼一声,一群娃娃站成了一排,老头子指着一个女孩道:“这娃娃生的粗笨,卖了也就当个下人,割了手脚,放瓶子里养着。”

他又指着一个女孩道:“这娃娃长得标致,莫伤了她,直接作价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