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锦衣卫开始 第412章

作者:半章水墨

事实上,大恒的农税,若放眼历朝历代,其实算是颇为苛重。

以往历朝历代,农税大都是三十抽一,亦或者十五抽一,就如前明时期,平均的农业税率,甚至都低于三十抽一,甚至在明末之时,都达到了五十抽一的比例。

但显然,明之税率再低,也没有丝毫用处,毕竟,绝大部分土地,都在地主士绅手中。

百姓没有土地,只能当佃户,百姓的税率,是佃租,而佃租,是由地主制定。

而大恒,农税比例则为十抽一!

这个比例,不可谓不高。

但经过天子诸多布局,如夺前明宗室之土,如杀不法商贾,杀地主士绅,借战乱百姓,大乱大治,以及最后的致命一击,土地财税改革。

百姓有土地,百姓之税,直接对接朝廷,十抽一,怎么也比当佃户,十抽五六,甚至十抽七八要好得多。

而且,大恒农税,仅仅只是农税,以往的丁税,地税,辽饷等等各种苛捐杂税,在大恒,皆已废除。

甚至连百姓最为恐惧的徭役,都在严格的规范之中。

在大恒,地方县,要征发徭役,必须要拟定详细的计划预桉,递交府一级审批,同时,要由府一级都察御史,至行徭役之事的地方县进行监督。

审批的繁琐,带来的,便是徭役在大恒,几乎很少出现,尤其是这些年,天灾绵延,灾民无穷,直接由朝廷组织灾民,以工代赈,更是让徭役的土壤,在大恒几近绝迹。

在大恒,百姓种地,那每年就真的只需要向朝廷交一次农税,种什么,交什么,十抽一即可,剩下的,谁也管不了。

而且,这个农税,虽说是十抽一的比例,但如今的大恒,如粮食这类民生必须物资,价格,是被严格管制的。

每一年,户部与统筹国有的粮行,统计天下各地之市场情况,拟定一个价格限度,调控着各地的粮价。

这无疑是一个亏本至极的买卖,既要避免粮食太贵,百姓购买不起,又要避免粮贱伤农,毕竟,天下绝大部分百姓,都是靠种地存活,家庭用度,也是靠卖一些富余之粮。

每年,大恒的国有粮行,几乎都是亏损的状态。

在每年秋收卖粮际,要保农,在秋收卖粮际过了,那就要安民。

如此诸多政策,大恒的农税比例虽高,但实际上,却也全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而之所以保持如此之高的农税比例,其根本原因,自然就是因为这些年绵延不休的天灾。

以工代赈也好,迁徙百姓也罢,哪怕是迁徙之民的安置,这些,都需要海量的粮食来供给。

若农税太低,全靠朝廷从市面上收购,那纵使朝廷政策铁拳镇压,也必然会极大的拉高粮价,于国不稳。

商税关税高达三千万两白银之多,农税还有海量的民生物资,以及少部分的农税折银,若换算下来,大恒昭武八年,朝廷财税收入,已有四千余万两白银。

按如今纸币与金银铜金属货币的市场兑换比例,一元,约等于一两白银,那大恒昭武八年的财税收入,已然是四千余万新币。

对百姓而言,是有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对大恒朝廷而言,自然也是如此。

以往财政苛据,那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实在不行,就从大恒钱庄拆借。

而财税收入多了,那就过富裕日子。

当然,哪怕是富裕日子,一分钱,也得掰成两半用。

毕竟,这个时代的天坑,太深了!

天灾依旧绵延,投入以工代赈,迁徙百姓,安置百姓的钱粮,平均每年几乎都达到了千万级别。

而且,为了打破文贵武贱的思想,大恒对军人的待遇,不可谓不高。

且不说高额额俸禄,就是社会待遇上,每年也是一笔天大的数字。

按大恒军队福利待遇规定,入军籍者,几乎是福泽全家,每年春节之际,地方皆需安排官员粮油等物资慰问军属。

同时,若将士立有战功,更是对其家属也有赏赐,同时,若是将士战死,亦或者负伤残疾退役,每年朝廷都会按其在军队之俸禄其本身亦或者其父母子女,同时其子女读书习武还享有优待之政策。

且,若说这些政策,只是金钱方面,待遇方面,而军人转业政策出来后,那就是让军人的社会地位,直线飙升!

转业即为官!

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在这个时代,在这些福利政策之下,很多将士,真的一点都不怕死,甚至,都怕死不了!

一条烂命,福泽全家一生!

这个买卖,对穷苦子弟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大恒百万将士而言,真的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

若拼命下来,没死还立下了战功,那更是一步登天,直接实现了阶层跨越。

也正是因为将士不畏死,甚至对战争充满渴望,才有了,哪怕是朝廷定下战略防守之策,底下之兵将,也是战意勃勃,想着法子找仗打,才铸就了大恒战无不胜的军威!

第六百七十九章 大政府与小政府

“钱啊……”

乾清宫,天子望着又一封请求拨款的奏本,也不禁摇头一叹。

真的是赚得多花得也多。

以往财政拮据之时,尚且还没有那么大压力,现如今财政宽容了些许,压力就骤然袭来了。

以往有很多政事,没钱,那就选择性的办事,什么重要,什么优先,就先办什么,其他的,次要的,就先拖着,欠着。

现如今财政宽容了,以前欠下的账,突然要还了,这无疑就很难受了。

数千万两白银,在国库内帑还没有捂热,就又如流水一般洒出去了大半。

而现在,还只是昭武九年初!

接下来,西北,西南,辽省,朝鲜,水师,北疆,赈灾……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海量的钱力物力去铸就。

钱再多,也给人一种杯水车薪之感。

虽说经数年时间,纸币已成主流,已可尝试货币超发,但显然,在现如今货币概念还未彻底清晰之前,天子还不想开这个先例。

毕竟,没有对货币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也没有一个明确货币的体系之前,对货币金融的这道口子,天子还不想打开。

思绪流转之间,天子抿了抿嘴唇,随手在这一册请拨款之下奏本上做下批示,又拿起了另外一册奏本,只是拿起,天子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原因无他,这封奏本,实在太厚了,沉吟片刻,天子才缓缓翻开奏本,目光定格只是片刻,天子目光便骤然一凝。

许久,天子才缓缓将这一册奏本放下,奏本下方之署名,“堵胤锡”之名很是清晰。

天子有所关注的中下层官员,并不多,而这堵胤锡,却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

为官者,自然都想着往上爬,在苦地方的,也想方设法想要调到舒适地方去,天子关注的其他底层官员,也大都如此。

唯有他堵胤锡,多次任职政绩不菲,吏部曾调任其升迁至天津市舶司,乃至调入京城为官,其皆刻意退却,一直在陕西与灾民混迹一起。

从最开始的一地工程赈灾督导使,但参与迁徙之策的迁民官,以及现如今专门负责对接辽省迁徙之策的迁民使。

这些事,在大恒官场,可没几个官愿意干。

虽说干好了,是功劳,但涉及数万,乃至十数万百姓的事情,稍有不慎,那就是通天的大事。

且不说陕西恶劣的环境,就是迁徙过程中的风吹日晒,寒冬凛冽,就不是一般官员能够承受得了的。

得力不讨好的事,在官场,不吃香!

而他堵胤锡,却甘之若饴,且将所司之职,履行得可谓是极为不错,历年数次迁民,皆是圆满顺利完成,给了陕西减少了约莫四十万百姓,让地广人稀的辽省,又多了四十万百姓。

而这封奏本………

天子又再次翻开这封奏本,目光流转,几乎是一字一句的研读着。

所谓………站的位置不同,考虑事情的角度,就不同。

天子考虑的,是整个天下的大方向。

而具体的枝干,枝节,就是各级官员的事情了。

更别说,天子也非圣人,他也是第一次掌天下大权,很多事情,都带有浓浓的个人之偏见。

这些偏见,有的是对的,有的,或许是错的。

这也是为何近些年,天子很少亲自下场推动什么事,而只是定下基本框架,其中的枝干枝节,让百官去填充,集思广益。

而堵胤锡的这一奏本,则是道出了天子以往,一直都没考虑,亦或者是忽视的一个问题。

亦或者说,是与现如今朝廷方向相悖逆的一个想法!

究其核心,便是大政府与小政府的区别。

大恒如今实施的,自然是母庸置疑的大政府体系,严格而言,甚至是比之以往历朝历代都要彻底的大政府体制。

即将能收归中枢的权利,皆收至中枢,进一步弱化地方权利,如税务司,督学衙门,地方都察司,市舶司等等,几乎将地方除了基础民政以外的事,皆直属了中枢管辖。

而这,还只是权利的集中,最大的变化,而是在于里甲改制带来的权利下沉至村镇!

大恒是要建立一个,中枢一声令下,可以直接号令到村镇的大政府体制!

这便是天子的预想,也是目前大恒前进的方向。

天子想的,自然很美好,权利下沉至最底层的大政府体制,那几乎就是将乡绅把持地方的根基土壤给砍了大半,且,朝廷之策,也能直达基层,可以轻松统筹天下之力!

最重要的是,如此大政府体制下,才能更好的跟上时代发展。

毕竟,当商业资本愈发昌隆,商业资本的野心,也必然会随着财富增长而蔓延!

资本,为了利润,必然是血腥且丑陋的!

历史上西方资本无序扩张时,对人民的压榨剥削,已然清晰说明了一切。

若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大政府体制管控,那就必然会是一个礼乐崩坏,资本无序且野蛮的场景。

这……足以毁灭这个民族的根基!

只要大政府管控住了野蛮无序的资本,那在泼天的利益之下,大环境就会彻底从农转为商。

想要守着几百上千亩地收租的地主老财,就不会再想当守财奴,而是会随着时代而改变,去以钱赚钱。

如此,困扰历朝历代民不聊生,王朝倾覆的土地兼并,在大恒,就不说得到彻底解决,也得到了极大的压制,而且,还非是如今政策的压制,而是最顺应人心的时代大环境之压制。

仅此一项,大恒的国运,就至少有两百年!

而小政府,严格而言,也非是说政府颓弱,而是指的如汉时的无为而治。

指的是,朝廷,只要把握大方向即可,不要过多干涉底层百姓。

宽徭薄赋,施仁政善政,让百姓安心的过着自个的小日子便可以了。

看上去很扯澹,但事实上,同样也有其道理所在。

而这个道理,却正是天子一向重视,却又有所忽视的。

也正是堵胤锡这封奏本的核心所在。

第六百八十章 天子的内心深处

这其中,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人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放眼天下,为官者,又有几人是真正一心为民?

哪怕是后世,那个信息极其发达的时代,都避免不了官吏的作威作福,官僚主义,更别说这个时代了。

任何一个政策,哪怕是再好的善政,都可以很容易的变成官吏从百姓身上刮油的渠道。

官吏与百姓接触得越多,压榨百姓的机会就越多!

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至理。

而无为而治,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官员与百姓有太多接触,尽可能的减少人性作恶之机会。

而现如今的大恒,中枢大政府体制,底层权利下沉,显然与无为而治的小政府体制完全背道相驰。

朝廷,什么都能管,什么都想管!

如此,虽意味着,朝廷政策,能直达最基层,也能轻而易举的调动这天下所有力量。

但同时也意味着,底层的官员,与百姓接触的机会,也极多极多!

甚至,百姓的方方面面,都在底层官员的掌控之中。

而非以往,皇权未下乡之前,权利被局限在了县城一级,里甲制度虽有,但既非官,也非吏,其意义,与现如今清一色的官,显然完全不同。

堵胤锡之奏,就是其核心,就是在于此,如今之大恒,显然……管得太宽了。

里甲改制,土地财税改制,督学教育改制,及国有钱庄商行体系等等,权利下降至基层,百姓的生,老,病,死,要么,就有朝廷的权利管控,要么,就有朝廷的政策扶持,其中一切,都与官,脱不开关系。

堵胤锡之奏,并无偏颇,严格而言,更像是一份述职报告,以奏本之形式,诉其这些年在最基层与无数百姓接触的所见所闻,利弊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