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长城上的王者 第61章

作者:点爷01

不管怎样,杰洛斯现在当真是对艾格心服口服,完全以他马首是鞍了。

艾格若知道自己在这些下属们眼中的形象无形间便拔高到了惊人的程度,只怕会暗暗苦笑:他能活过混乱一夜,大半是贾昆和铁手拜瓦特爵士的功劳;而史林特最终落得这个下场,是守夜人产业自身的力量、提利昂的手段、对手自己作死这三方面原因汇集到一起的结果。在这整场斗争中,若说自己有什么贡献,那便是首先出场竖起了军旗,在混乱一夜里亦没出昏招、稳住阵脚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若自己一死,提利昂又被捕,守夜人产业群龙无首一乱,只怕分分钟就被投资人们瓜分变成历史,若那样……对史林特的调查和审判,绝无如此顺利的可能了。

赢下这场斗争的是提利昂运营下的资本的力量,但抛头露面出现在第一线——无论是最初实名举报也好,在审判中拒绝史林特披上黑衣也罢——却全是艾格一人。伴随着提利昂的缺席和艾格今日法庭上的一通当众发言,有意无意间,这场胜利的一切功劳,便全被身为势力首领的自己捡了便宜。

艾格感觉受之有愧,但也清楚:在眼下的君临,只有他最合适领受这份荣耀。自己不但得冒领这份功劳,还得好好努力,让自己对得起他人的信任和高看。

……

审判算得上迅速,但一通程序加辩论下来还是花了颇多时间,从红堡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一伙人该回城外的回城外,该回大宅院的回大宅院。艾格没再去办事处,而是径直带人去吃完晚餐……回了“家”。

在自己房间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他久违地坐到办公桌后,安逸地看起了下面送上来的工作汇报。

守夜人产业发展到现在,已经度过了创业阶段步入正轨,具体的经营艾格已经不再抓在手中而是下放给了妮娜,而这姑娘又像“副总”一样,只把经营中最重要的规划和账目拢在手里,把简单又无关紧要的任务分派给她所挑选、培养和信任的次级下属。

提利昂那样的聪明人毕竟是少数,但在资本的吸引下,守夜人产业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变得人才济济——当然,是以这个世界标准评定的人才。这些人创造力不足但守业绰绰有余,艾格完全可以信任他们当甩手掌柜,而不必事必躬亲。

尽管如此,他还是享受那种“对产业目前运营状况”了如指掌的感觉——为河湾和多恩开办造纸印刷厂提供协助的队伍已经出发;鸡蛋分篮的计划也悄然启动:新式的膏状口红和香皂药皂的生产已经开始,黑曜石作为辟邪物的雕琢和销售更是早早准备完毕、只等龙石岛把第一批矿石运来即可开工。一切进行得都如此顺利,若能早点把小指头弄死,不让七国乱起……

想起此事,艾格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他的“副总”敲响了门。

“大人,您睡了吗?”

“没呢,进。”艾格收拾好表情答道,然后抬头朝推门而入的少女笑笑,发现她已经脱掉黑衣,换上了宽松的居家服饰。

“艾格大人,有一些事情,白天不方便向您汇报,但我觉得有必要尽快让您知晓,好提早准备对策。”妮娜踏入屋内,走到了桌前,然后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您被关在红堡这些天,伤口没上药吧,我现在帮您涂一下?”

“嗯……行。”由于伤口恢复良好,艾格都没想起这回事,但涂一下总归没什么害处,这药毕竟来自正规的医师,并非偏方。他把衣服松开些露出肩上的伤处:“边涂边说吧。”

妮娜飞快从桌旁架上取来了药罐,用手指蘸取少许,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缝合好的伤口两侧:“在您被首相的人带走那段时间,艾里沙爵士经常跑办事处找我了解守夜人产业的情况,我按您所说,问什么都推给您。他察觉出我是装傻,便出示了一份守夜人总司令签署的文件……说是守夜人军团派他前来接手工作,要求我配合他。”

艾格心里咯噔一下,惊怒顿起:这是什么意思?守夜人总司令签署的一份文件,不早点拿给我首席后勤官看,偏偏挑自己坐牢的时候出示给守夜人产业的管理人员?!

他强忍着情绪不动声色:“文件上什么内容,还记得吗?”

“我起初也被吓了一跳,但留了个心眼,把那份证明要来逐字逐句看了一下,那上面写的明明是将艾里沙爵士调入守夜人后勤部,留在君临配合您的工作……根本没有出现接替、配合什么的字眼……”

——

第181章 我是你的人

加入守夜人后勤部?艾里沙·索恩除了嘲讽别人和些微剑术外,还会什么?只怕协助自己开展工作为假,监管自己的行动才是真吧……但这不算遭,艾格唯一怕的是:忽然来一封信召自己回长城,然后让别人来当这守夜人首席后勤官。若真那样,现阶段的自己,除了鱼死网破外,当真没有太好的应对方法。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真是醒世箴言……自己只是出于警惕下意识地小小提防了一下,没想竟挡住了一场大阴谋。在这件事里,到底是莫尔蒙对守夜人产业有想法,还是单纯想把艾里沙这老刺猬赶离长城、好方便培养接班人琼恩·雪诺?艾德·史塔克之前把自己关了这么多天,有没有可能是在收到莫尔蒙的秘信后配合艾里沙所采取的行动,只是最后发现他根本收服不了守夜人产业,才无奈把自己放了出来?

静下心来思考了会,艾格觉得是艾里沙·索恩拿鸡毛当令箭的可能性较大,同样的招数自己初到君临时也曾对艾德·史塔克使用过,从原理到操作,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行性极高,只看对方的警惕性。

莫尔蒙调艾里沙入守夜人后勤部时想的是什么?艾德有没有帮助老刺猬控制守夜人产业的打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靠猜永远弄不清,自己没法为每一种可能性单独准备一道对策,眼下最恰当的做法,便是敌不动我不动、继续披好“忠心耿耿的守夜人”的伪装,然后手段果决地把任何外来者、来历成谜之人排挤在守夜人产业的核心外,不给不怀好意之人偷走果实的机会。

幸运的是,艾里沙·索恩可不比杰诺斯·史林特,论职位自己比他高,论势力自己比他大,在妮娜的提醒下,自己又早早就得知了他的意图动向……在可能的冲突中,自己处于绝对上风。

***

作为一个穿越者,艾格总是不自觉地眼界过高:潜意识里,他总认为威胁会来自小指头、会来自瓦里斯、会来自瑟曦这种重要角色的诡计或愚蠢举动……但一次次意外和险情,最终以事实点醒了他:威胁不仅能来自所谓主线剧情和重要人物,还可能来自杰诺斯·史林特这种小角色,甚至守夜人内部的“自己人”!

比起整天想着如何对抗异鬼、如何守护维斯特洛的和平局势、如何对付那些大阴谋家、如何让守夜人产业继续爆炸式扩张,这些“正事”、“大事”……进行内部建设、守住已经取得的成就,保证胜果不被他人强取豪夺,或许也该提上日程,乃至放到高优先级了。

强抑住千番思绪,艾格扭头问妮娜:“你看了文件后,怎么回答的?”

“我说:‘抱歉,我不是守夜人军团的成员,不接受莫尔蒙司令的命令。’然后建议艾里沙爵士——等您回来后和您商量。”妮娜继续仔细地为艾格涂着药,指尖划过男人肩上的皮肤,感受着其下清晰的肌肉线条,只巴不得伤口再长点今晚都涂不完,然后小心地问道:“大人,我这样回答,妥当吗?”

“很对,做得非常好。”艾格暗暗握紧了拳头,故作轻松地夸奖道:“提利昂说你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这评价还是偏低了。”

“大人过奖了,我只是全按您说的做啦。”妮娜甜滋滋的声音掩饰不住开心,但还是腼腆地低下了头:“不管艾里沙爵士或是别的什么人怎么说怎么做,反正我就牢牢记着一句话——我是您的人,一切都为大人您着想。”

……

是我的人?

这句话一出,屋内氛围忽然就从“紧张凝重”的商议对策,变得诡异而旖旎暧昧起来……艾格扬了扬眉毛,有些意外地扭头看了眼妮娜:这丫头,到底是单纯在表忠心,还是在撩自己?

随着两人间日渐相处和愈发熟络,妮娜早已不再像最初那样仅仅是靠近自己就会紧张,说两句话就会脸红了——在平日里,她已经渐渐敢用带着倾慕崇拜的眼神大胆地盯着自己看,即使被发现也只是躲开视线而不露出窘态了。

被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满怀爱慕地悄悄盯着看无疑是种奇妙的体验,但说实话也挺累人的——得时刻注意保持形象,打哈欠、伸懒腰、爆粗口、掏耳朵、挖鼻子、吐痰什么的,一样都没法像独自一人时痛快进行了。

目光的注视,艾格已经习以为常;但言语的撩拨,他还真是第一回遇着。

(小姑娘,这房间里孤男寡女,又衣衫半褪光着膀子的,你这随便开撩,也不怕被日?)

……

“嘿嘿,你是我的人?”艾格被这疑似一挑逗,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感觉有趣,一时间倒忘了思索对付艾里沙的办法——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将妮娜彻底变成自己人,原本也是自己稳固对守夜人产业控制计划中的一环,可惜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一再耽搁。现在诸多繁杂事务已了……或许,是该进行起来了?他盯着妮娜,带着坏笑问道:“我记得和你说过,这句话可是能有诸多解读方式的,现在……它在你口中,到底是哪种含义呢?”

这本是随口一句逗弄,艾格也控制着度没让它太过露骨……想着是增进下感情,顺便拉近下彼此关系。要是妮娜脸红着不说话、抑或结结巴巴支吾着应付过去,此事便将就此过去,调戏便终究是调戏……

但出乎预料的是,少女脖子到耳根都迅速泛起浅浅血色,咬了咬嘴唇、最终竟给出了个叫人预想不到的调皮回答:“大人觉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便是什么意思。”

咦,这不是自己当初教她的话么,怎么如今倒反过来被用作回答自己的问题了?艾格原本只是想调戏下她,没想这怕羞得要死的姑娘,竟还进行了一次引人遐思的反击!

***

“我觉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便是什么意思?”艾格盯着她,被她顽皮又大胆的一句回对惹得一下火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这时候若还装傻,那还是不是男人了?把艾里沙爵士什么的牛鬼蛇神全抛到脑后,也不顾少女仍在身后为自己肩上磨磨蹭蹭地涂着药,他就这样袒露着半边上身站起来,面朝着妮娜进逼了一步:“那你猜猜,我现在觉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艾格……大人。”妮娜终究是个小姑娘,哪里能和一个见过风月的老司机比谁更胆大。手中仍举着药罐,仿佛被艾格忽然站起吓了一跳似地后退一步,眼珠闪动,惊羞无限,脸颊脖子上的肌肤越发红润:“药……还没涂完呢!”

“不涂了。”

艾格今日在法庭上靠忽悠蓝礼借刀杀人,成功在不见血的情况下便将敌人置于死地——这种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的爽利,混合上取胜的快感和大难不死的庆幸,让他激素的分泌状态一直处在高点……妮娜一句抖机灵的俏皮回答,最终成了点燃干柴的星火、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穿越到这个世界近两年,第一次,生理冲动彻底压过了理智。

什么成大事要管住吊,去他妈的吧,老话还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呢!艾格现在想要和自己手下这名得力女干将结成超越友谊的牢固关系,想要享用战利品,想要品味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住的成果……不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他想要进入女孩子的身体,然后痛痛快快地播下种子!

经过了提里昂的教导培养,又经历了独立管理守夜人产业和诸多大事件的考验,妮娜现在早已不是艾格当初遇到那个眨巴着大眼睛的乡下姑娘、造纸兄妹的一员……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寻常女子绝不会有的独特魅力……艾格想要她,择日不如撞日,与其磨磨蹭蹭,慢慢铺垫、寻找合适时机,何不就今天,就现在?

夺下少女手中的药罐,随手扔到桌上,罐子咕噜噜在台板上滚了几圈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音。艾格浑然未觉,只这样继续朝她逼了过去,他进一步,女孩便下意识地退一步,如是几番,终于将她逼到墙边,背靠墙面……完成了一次近乎标准的壁咚!

“大人……你……”妮娜原本只是鼓起勇气、灵机一动地表达下爱意,话一出口便已经羞得要死,谁想还引起艾格这么强烈的反馈,慌张之下脑子一片空白,哪还能接着抖其它机灵?守夜人产业的小女强人一下被打回原形,结巴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妮娜,自打第一次相见,我就尤其喜欢你那双眼睛……我知道你总是盯着我看,可惜总是一回头你就躲。”艾格不想把事情搞得像发泄兽欲一样粗暴直接,决定临时抱佛脚地来些甜言蜜语——他捏住女孩一双柔嫩而微凉的小手,捏了捏,抚过少女掌心里因为曾经替家里干活或研究改进造纸方法而磨泡出的些许薄茧……然后是细嫩双腕、手臂、肩膀,沿着光滑的脖颈一直游到下巴,手指轻轻发力,轻轻将她脸蛋勾起。用轻柔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这回你可跑不掉了——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瞧瞧。”

妮娜如被催眠般乖乖抬起头来,扑闪几下清澈透亮灿若晨星、此刻却湿得几欲滴出水来的眸子,眼睁睁看着艾格低下头、面孔逼向自己,伴随着难以置信的惊喜,闭眼前却冒出最后一个滑稽念头:“要死了,早知道……今天该好好洗澡的!”

——

第五卷 逐鹿

第183章 存亡时刻(上)

脚下铺着上好的木地板,四壁挂满代表家族的金狮旗帜,屋内满是金质或镀金的器具陈设……在这间装修豪华、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一帮衣着考究的人围坐在桌前,正商议着应对家族有史以来最大危机的对策。

身兼凯岩城公爵与西境守护二职的泰温·兰尼斯特坐在首座上,他身材颀长、身体健壮,现年五十多岁却健康得像个小伙子。做事一向果决的他,自从头顶开始脱发,便命令理发师把自己剃成光头,连带着唇边和下巴的胡子都刮了个干净,只留两颊鬓须,两大丛结实的金胡从双耳一直覆到下颚。

他历来表情严肃,但今时今日,又更添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忧虑。

……

“君临来的最后通牒。”兰尼斯特家二把手,凯冯·兰尼斯特将袖中一张纸条抽出来放到桌上:“劳勃勒令你立刻将詹姆和瑟曦送回接收审判和惩罚,并亲自前去为他们的罪行作出解释,十天内不到,便是自承叛逆,铁王座将以举国之力讨伐……鉴于从凯岩城到君临至少需要赶三天路,你还有五天时间考虑。”

“劳勃写不出这种东西。”泰温看也没去看桌上信件,“他只会叫人拿来战锤,披甲上阵,亲自打到凯岩城下来。”

“首相有资格代表国王发声。”凯冯既秃顶又发福,看起来远没他兄弟那般威慑力十足,但从没人敢质疑他的眼光和判断力。他用像看死人一样的目光扫了眼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侄子侄女——曾几何时,人们把詹姆和瑟曦称为黄金姐弟……谁能想到,这对家族曾经的骄傲,如今却将为兰尼斯特带来灭顶之灾?“这封信是艾德还是劳勃授意写成不是关键,它现在代表的是铁王座的要求,你现在只需要考虑,要不要按信上要求的做?”

“你的意见呢?”泰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凯冯,面无表情地问道。

凯冯同样没有直接回答,不是卖关子,而是以叔叔的身份,他实在难以开口讲出答案:“六国大部分家族已经开始准备重新召集军队,前一仗刚刚打完,这一步很快就会完成。玛格丽·提利尔眼看就要成为王后,由铁王座发起战争、河湾地出钱出粮、其余五国出人出力,我们没有半分胜算。”

“这里没有外人,你尽可以直接说你的想法。”泰温表情未变:“我应该断臂求生,亲自把詹姆和瑟曦送回君临让他们被砍头,然后主动宣布免除铁王座对兰尼斯特家的债务,以此换得宽恕和平安返回凯岩城的权力,对吧。”

凯冯昂着头不置可否——他不想亲口说出这些话,但有人代劳也乐得自在。这确实是他的意见,他并不惧两个侄儿侄女的眼光。

“我们的盟友呢?我们在和平年代撒出去那么多金子与各家族交朋友,现在落难了,就没一个站出来主动帮忙?”听着父亲和叔叔讨论着把自己送去砍头,瑟曦难掩心慌,脱口而出,“难道这维斯特洛,就尽是些忘恩负义的家伙?”

“盟友?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敢偷偷给我们送点消息,告诉我他们的封君正在整军备战,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想要求更多?”泰温毫不客气地斥责道:“你当七国上下,全是和你一样的蠢货么!”

王后……准确地说是前王后在父亲面前毫无脾气,泰温·兰尼斯特从小便建立起的家长的强悍形象多少时光都无法抹去,瑟曦低着头,嗫嚅着说道:“我们的黄金呢,不惜代价地收买一些家族,难道不可能吗?”

“谁会为即将属于自己的黄金而替人卖命?只要聚集在铁王座的旗帜下,攻入西境灭亡兰尼斯特家,多少金子乃至金矿都会是他们的。站在必胜的一方坐等分享战利品,或是先拿些钱然后等着给我们陪葬,你会选哪个?”泰温厌烦地盯了女儿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我现在倒要问问你,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那日才会当着劳勃的面承认谣言属实?还叫喊着让詹姆弑君?”

一直沉默不语的詹姆发声了:“父亲,开战取胜无望,请将我和瑟曦交出去,保全家族吧,此事因我和瑟曦而起,请让我们二人来承担后果。”

……

“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很伟大,很无私,甚至都被自己感动了,是不是?”泰温冷冷地盯着詹姆,丝毫没因儿子身上还缠绕着纱布而有丝毫嘴下留情:“你到现在,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你和你姐姐两条命的事?”

“若你们父亲真将自己儿女交出,他花了几十年时间重建起的兰尼斯特家的威严将荡然无存,人们将会轻蔑地说:哼,泰温·兰尼斯特,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老头罢了,对待手下的封臣打杀灭族起来毫不手软,碰上铁王座还不是毫不犹豫就跪下了?”凯冯替兄弟说道:“兰尼斯特家这十多年来陆陆续续向劳勃借出三百万金龙,便是指望着能破财稳固你姐姐的王后位置,确保将来的国王骨子里有咱们家的血……顺带把你弄回凯岩城继承家主之位,今次一旦服软……”

泰温接上了弟弟的话:“我会失去儿子、女儿、三百万金龙的债务、西境守护之位,以及长久以来建立起的形象和威望。到那时,人财两空、威势也一落千丈的兰尼斯特家族,会无可逆转地走向衰落,最终被某个仓库里藏着大堆黄金因而崛起的西境家族取而代之。到那时候,你猜猜,我们能在保住兰尼斯港和凯岩城的情况下,平平安安地降级为凯岩城伯爵,向新的西境守护宣誓效忠,继续挖金矿过日子吗?”

“不能,从你下令将雷耶斯家族从世界上抹去,并谱写下‘卡斯特梅的雨季’的那一刻起,兰尼斯特家便有进无退,只能永远保持强势——从没人那样对待不敬的封臣,灭族这血腥的例子一开,整个西境无不对你敬畏有加,但剥开这层敬畏,底下是恐惧……而人们对所恐惧的东西,总是欲消灭之而后快的。”凯冯旁若无人地分析道:“一旦显出半分势弱,有无数个家族会摩拳擦掌,期待着将这首曲子奏响在凯岩城的大厅里,然后像当年对坦格利安家一样……将兰尼斯特也杀个干干净净……好叫世人明白,做事不留一线的下场。”

“也就是说,不管接不接受铁王座的命令,兰尼斯特家都败亡已定?”詹姆扶着腹上隐隐作痛的伤处,第一回意识到自己闯下的祸有多严重:“难道,就没有其它出路了?”

“有啊,赢下这一仗,把其余六国都打到服帖,危机自然也就解了,但我们能办到么?”泰温面无表情地盯着儿子:“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我……和瑟曦……”

“你和瑟曦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是一个谣言!我不会再说第三遍了!”泰温拍桌子,怒吼着打断了詹姆的话:“你最大的错误,在于既然动了手,却没把劳勃杀掉!甚至也没把能拿来做文章的王子带回来!国王一死,艾德会助史坦尼斯继位,以这个拜拉席恩的死板性子,他的国王之位坐得必然不稳,他弟弟蓝礼绝对会与河湾地联姻,然后起兵争夺王位……北境、河间地和谷地会联军助史坦尼斯保住王位,不管多恩站哪一方,这场仗都有的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再立乔弗里·拜拉席恩为王,宣布雄鹿王朝迁都西境,无论最终结果怎么样,我们在西境的地位都无可动摇!”

泰温咬牙切齿地说道:“可你倒好,捅了他一刀却没把他干掉,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劳勃可不会感激你手下留情!”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在四名兰尼斯特家核心成员的注视下,一个侏儒走了进来。

“叔叔,”提利昂一鞠躬,“父亲大人,还有我亲爱的哥哥姐姐,能活着再见到你们,真好。”

泰温公爵并未起身,他只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侏儒儿子一番:“看来关于你逃出了君临的消息,是真的了。”

“抱歉让您失望了,父亲大人。”提利昂说道,径直走向会议桌:“千万不要跳起来拥抱我,我可不希望您扭到腰。”他爬上一张椅子,自顾自地拿起父亲的酒瓶倒酒:“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您派兵接回了我的哥哥姐姐,却不肯让他们沿途再多搜索一番,把我也顺路带回来?非要让我自己多花几天时间抄小道回家,我感觉我一辈子都没走过那么多路,腿都跑得更短了。”

“我派兵时还不知道你也逃出君临了。”泰温公爵没理会他的俏皮话,而是冷淡地答道,“既然安全回来了,就别再愤世嫉俗地说些废话了,家族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你一向自诩聪明,来出出主意吧,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这是铁王座对我们的最后通牒。”提利昂与叔叔的关系还算融洽,凯冯把纸条递给了他:“我们在讨论,该不该按上面的要求做。”

——

第184章 存亡时刻(下)

“如果没记错,咱们的家族箴言是‘听我怒吼’吧。怎么,这回终于发现,无论怒吼不怒吼都得死,难住了?”提利昂仿佛没一点家族正陷于危难中的觉悟,依旧嬉皮笑脸,只扫了一眼纸条便了解了情况:“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很清楚了:要么怒吼,然后在怒吼中被乱剑砍死……要么乖乖伏下来摇尾巴,把我亲爱的老哥老姐送出去被砍了头,将来由我来继任凯岩城公爵,让我——小恶魔来重振由此衰落下去的兰尼斯特家。”

“嗤。”瑟曦冷哼一声,詹姆也不悦地瞪了眼兄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你那蹩脚的玩笑?

泰温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提利昂看,一直盯到后者自觉无趣地耸耸肩:“好吧,还有一种方案,那就是设法与铁王座达成互相妥协,让袭击君主的詹姆披上黑衣,而对瑟曦和他的那什么罪嘛,因为证据不足而不予追究。”

“妥协从来都是战场上打不赢才会采用的手段,这回劳勃带六国打一国,又凭什么放过詹姆的命还饶过瑟曦?”凯冯疑惑地看了眼提利昂:“明眼人都看得出,只要六国大军准时汇合正面开入西境,不需要任何计谋或战术,哪怕只呈一线向兰尼斯港平推,不出一个月,没有血门可守的我们必然败亡,。”

“叔叔您说得对,劳勃不可能做出这种妥协,所以——他最好得出局。”提利昂遗憾地对着詹姆摇摇头:“亲爱的老哥,你那一刀没把他捅死,可是今生犯下过的最大错误咯。咱们的好国王不死,今次这回危机断然没任何化解的可能。与其商量到底要不要按最后通牒上的要求做,还不如现在就开始考虑——几大贸易城邦里,哪个适合我们住、哪个能护住我们不受铁王座的追杀、以及……载着咱们逃跑的船,能不能平安抵达狭海对面吧。”

公然讨论弑君,厅堂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泰温静静地盯着提利昂看,在座除自己外还有四人,自己这侏儒儿子竟是唯一一个和自己想到一块去的。若非实在卖相不佳有损家族颜面,私生活又糜烂得一塌糊涂……泰温真有把詹姆和瑟曦舍弃、让提利昂来继任家长的想法,说不定这小恶魔,真能在绝境中重振兰尼斯特家。

说到私生活,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詹姆和瑟曦搞出这种事来了,又有什么资格再嫌弃提利昂爱逛妓院?

……

“父亲,您能及时地派兵出击接回我的老哥老姐,必然是有人给您通风报信,眼下这里没有外人,在这家族存亡的关键时刻,您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报信人,是否在红堡之内?”

“派席尔。”泰温面无表情地吐出了这个名字,“当初我任首相辅佐疯王时,与他携手共同治理七国,将维斯特洛的一切整顿得井井有条,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友谊什么的自然是胡扯,大学士是自己的人这一点,在座只有泰温一人知晓。就连凯冯和瑟曦,也只以为派席尔是看上自家的财富和国王亲家的身份才投向她,却绝不清楚,早在瑟曦还没出生的时候,派席尔就已经是兰尼斯特家……或者说泰温忠实的支持者。

这种内情,原本该是对即使至亲之人保密的,但现下家族陷于存亡险境中,若度不过这次危机,线人棋子再多又有何用?

“原来是他。”提利昂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总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只怕艾德的追兵还没出君临,来给你报信的渡鸦就已经在路上了吧……让我想想……簒夺者战争结束那日,极力说服疯王开城迎接咱们家军队的,必然也是您这位忠实的‘朋友’咯?”

詹姆和瑟曦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父亲,他们从未想到,父亲居然还有这一条线。在自家这位族长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泰温一言不发,似是默认了这一猜测。

提利昂很快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这事说出来有点意外,但其实完全在情理之中:“那么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来了,父亲大人……当日派席尔既肯为您骗得疯王大开君临城门,这回,他又会不会为您刺杀劳勃呢?”

“这恐怕有点难吧。”凯冯也回过神来,“当日他背叛疯王,还有‘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中’的大义可作解释,眼下舆情上吃亏的是咱们家,谁会敢冒如此大险,去刺杀七国皆承认的共主?”

“派席尔可是大学士,他必然要为劳勃治疗伤处。只消在用的药物里做点手脚,让伤口没法愈合乃至恶化什么的,还不简单?”提利昂嘻嘻笑道,飞快提供了一种可行方案:“等劳勃一死,尸体火化,七神也查不出是谁干的啰。”

“派席尔没这胆子。”瑟曦说道,“还不如去布拉佛斯雇佣无面者,据说他们从不失手。”

“无面者并不像民间传的那么神,更不是个单纯的杀手组织,给钱就杀人。劳勃是布拉佛斯铁金库的最大客户之一,只要他不赖账不还,要买通无面者刺杀劳勃便几乎不可能。”詹姆无奈地朝瑟曦摇头:“即使拿得出两倍于债务的现金,布拉佛斯也不一定会接这可能砸招牌的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