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莫斯科-北京的跨国长途，现在有光纤主干道做载体，通话质量还可以。
科罗廖夫：“月球号-I的事故原因正在调查当中。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事故分析的结果可能会体现在第三枚火箭的修改上。”
钱学森：“就是说，月球号-II的结构和技术状态和月球号-I一模一样？”
“没错。”
钱学森左手拿话筒，右手挠头，苏联同志这也太追求速度了。
“虽然现在不能确定月球号-I的事故是偶然事故还是设计缺陷，但我感觉，你们已发射了很多枚R-7导弹、8K系列火箭，工厂制造质量问题导致的偶然因素应该已不会太频繁了，这次又是新型号的火箭发射，设计缺陷的可能性比较大。”
科罗廖夫：“我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航天器中央管理局认为，10月15号应该按计划继续发射一枚月球号火箭，这恐怕是很难更改的。”
钱学森沉默。
9月1日第一枚失败，10月15日左右第二枚就要发射，这确实来不及分析事故原因和改进，找出事故原因来，也只能用在12月1日左右的第三枚火箭上了。
科罗廖夫继续说：“对火箭残骸的分析是很费力费时的工作，而且还不一定能分析出准确的故障原因。现在我们手里拥有的唯一信息就是光学跟踪系统在前60秒的影像，而火箭是在第95秒时飞行状态异常的。……啊对了，事故的影像我们可以空运一份拷贝到北京，这件事我能做主。”
……
本溪钢铁公司。
国防高级技术研究院发来的钢材性能要求书让本钢的研究室挠头不已。唐华到本钢时，研究室的七八个人还围着实验室里的低温箱一筹莫展。
“零下253度的超低温合金钢，是火箭上的第三级氢氧发动机涡轮泵使用的，之前长征-2第三级的也是氢氧发动机，我们好容易把长征-2的超低温钢研制出来了，但这次上级发来的新品性能要求，比长征-2号上的还要高不少。”
唐华：“长-3的氢氧发动机改进了设计，这是大型运载火箭，上面级发动机的推力和比冲自然都要相应提高，否则很难满足火箭本身的需求。长-2的超低温钢是你们率先拿下的，这一次你们也不希望是富拉尔基或者武钢后来者居上吧？”
“唐部长，长-2的超低温钢我们研发出来之后，技术在钢铁工业局内共享了，富拉尔基或者武钢和我们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他们也只需要把超低温钢的抗拉伸强度再提高20%，就可以了。”总工龚思诚说。
唐华：“并不是这样。国家计委和工信委已经下发了国企发明专利和知识产权的管理通知，这是对所有国企具有约束效力的。富拉尔基和武钢是可以使用你们研发出来的四项超低温钢专利，但是他们如果应用这个技术到产品，要付钱给本钢，所以你们还是在成本方面有优势。”
虽然中国第一部专利法是1979年起草、1984年才成文，但专利制度是建国初期就存在了。1950年政务院制定了《保障发明权与专利权暂行条例》，实施发明权与专利权的双轨制。
第一项发明权授予了侯氏制碱法，现在唐华也把老侯的联合制碱法弄成了00001号发明权。
在本位面，关于专利的法规发展得比历史上更完善一点。
大体上发明权归个人，专利权属于国企，是某个特定的单个国企而不是整体意义上的国企，比如某专利在本钢手里，鞍钢武钢使用这个专利就要向本钢付钱，这笔钱会被算进本钢的企业收入里面。
不过现在还没有硬性要求手握专利权的国企将专利带来的效益按比例分成发给发明人，搞这一套的条件还不成熟。
给发明人的奖励如何定，得看这个国企的规章制度——如果这个企业领导硬是要员工为爱发电那也没办法，但肯定会导致这个企业之后在技术创新领域毫无起色。
龚思诚：“专利费用就那样，不是关键……我们主要担心的不是成本，而是这性能的指标没法达到。我们接到性能要求书以后琢磨了一个礼拜，现在也没整理出一个指定能行的把性能提高20%的技术路线。”
在零下250度的低温箱中，放着测试仪器和一块涡轮叶片——本钢之前给长征-2上面级造的叶片。测试仪器给叶片施加拉伸力，箱子外面的读数计实时显示现在是多少牛顿的力。超过设计值大约5%的时候，啪，断了。
这是一块合格的给长征-2用的涡轮叶片，有大约5%的极限性能裕度。如果要满足新的要求，那应该得超出现在测试仪器上面被划出来的极限值大约25%。
“你们现在都提出了哪些技术路线？”唐华问。
“第一条是沿用长-2超低温钢的铁-镍-铬路线，提高纯度，增加低温机械强度；第二条路线是铁-镍-铬-锰系超低温钢；第三条是奥氏体低温无磁钢。现在哪一条路线难度都很大，我们没有绝对的把握。比如第一和第二条路线都要求冶炼得非常精确。”
“你们的电炉，加个红外-紫外光谱仪吧，”唐华说，“长春光电所现在已经研制成功了，能够远距离精确测温，而且能根据熔融钢的光谱判定钢水的成分，这比炉前工取样检测更精确。”
……
后人评价冷战时期美国的阿波罗计划，每年花掉六十年代的美国GDP的0.5%到底有何意义，有一种看法就是，阿波罗计划除了政治和面子工程以外，还广泛推进了航空、航天、电子、材料、通信、石化、精细化工……乃至医药技术的发展。
从阿波罗计划而加速完成的科技里面，派生出了大约3000种应用技术。这些技术甚至有些雪藏到90年代，冷战结束时放出，都还是民用领域特别好用的技术，被列入冷战红利的一部分。
现在中国还没搞登月计划，只是研发运载火箭，钱学森就开始四处点火了，光一个超高温和超低温钢材，就逼得三家钢铁公司动了起来。
看来在国家财政允许的前提下，适当搞一点高新技术工程，好处还是挺多的。
……
北京。
“唐部长，本钢那边怎么样？”
“老钱，你提出的新氢氧机和液氧煤油机的材料要求，把本钢累惨了，估计富拉尔基和武钢也差不多，”唐华说，“现在他们被逼上梁山了。”
钱学森：“航天工程那没办法，火箭、卫星的工作环境本来就苛刻，而且基本材料的技术指标决定了火箭性能的天花板上限，不得不逼他们一下。”
唐华：“超低温材料对以后的超导研究有好处，另外还有个很大用量的场合，液化天然气的储存和运输。航天能把超低温钢技术给带动起来，那也算是有意外收获。”
“液化天然气罐用航天材料制造？那不太划算吧？”
唐华：“所我给他们的工作加码了，零下110度到160度范围的低温钢，要他们不但做出来，而且把成本降下去。”
……
“这是科罗廖夫发来的月球号火箭事故的影像。”钱学森说。
唐华回北京就知道了这事，而且知道他回北京的前一天，科罗廖夫把胶片拷贝送到了北京。
“……看不出什么来，”唐华和钱学森一起看了两遍这个60秒的记录影像，“我说说我的直觉啊。这个月球号比8K71PS长了，而且质心有变化，火箭在飞行时的震颤应该会特别突出，在大气层飞行时，火箭箭体振动导致的受力会增大。”
钱学森：“我也想到了这一点，而且刚做了分析。”
钱学森拿出一叠底片，这是科罗廖夫送来的胶片再拷贝一份弄出来的，而且用剪刀拆成了一帧一帧的底片。
再把底片按照火箭为中心层叠起来，就发现每一帧底片里，背景的天空和云彩在抖动。如果按照天空和云彩不变的方式层叠，那火箭就在抖动。当然所有的火箭在窜上天时都会抖动，但这月球号火箭的振幅应该是超标了。
“看来是有比较大的振动发生。”唐华说。
……
“科罗廖夫同志，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月球号火箭在飞行过程中的震颤超标问题。”
钱学森唐华再次连线科罗廖夫。
“我们在分析火箭前60秒影像的时候也发现这个问题了，”科罗廖夫说，“月球号火箭的第三级更长，载荷的质量也有变化，因此我们相应加强了箭体结构，能够承受发射时的振动。”
钱学森：“这些加强结构都是经过准确计算和验证的吗？”
“当然。还是用你们的大型机做的结构强度计算。”
唐华：“恐怕要加强的不只是火箭箭体，而是所有的部件都要重新进行强度和抗震评估。我感觉事故还是出在振动上，如果可能的话，不只是对1、2、3级火箭箭体做评估，发动机涡轮泵、燃烧室、喷管、游动发动机、连接处的爆炸螺栓，这些所有的都要重做。”
钱学森：“我们在设计火箭时有一个必要的文档叫做整体性能表，主表对火箭所有分系统的13个关键参数都有统计，副表则扩展到火箭的3900个主要零件，在火箭改进导致技术状态更改的时候，必须让整体性能表里面的所有零件都合规，这个设计才算完成。”
科罗廖夫在电话那头考虑了一下。这种统计文档他知道指的是什么，但是还真没有全部统一在一个文档里面，而是分在了三个厂。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会检查一次这些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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