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唐公子,这一批查封的伪产,现在已经变现了,有三千两黄金、两万美金,还有十几担烟膏,”范绍增说,“这些我除了留一百两黄金,其他的全部兑成大洋,一定要现洋,不能是法币,所以要麻烦一下了。”
唐华看向赵经理。
赵经理:“这一共折合十几万现大洋……三天,给我三天时间筹集就行。”
“范司令,黄金、外汇存在洋行里不更好么?”唐华问,“金价最近看涨,银价倒是低迷得很。”
“我要现大洋,是运回四川,发给88军殉国将士的家属。”范绍增郑重其事地说。
唐华肃然看着范绍增,这个圆脑袋胖脸的五十岁老头。每个人都是复杂的综合体,历史人物尤其是。他娶了四十个姨太太,但是抗日也不含糊。在上海跟着宋子文大搞劫手,可转手又用敛来的财接济阵亡川军同袍。
范绍增这时候已没了袍哥痞气,脸上满是痛惜和不忍的表情。
“川人出川抗战,为国家流血牺牲,但蒋介石不地道,对老子范哈儿不地道我就喷回去,但是下面的将士日子太难过了。88军在浙赣就死伤八千多人,都是我们四川老乡,好多人我都认得。抗战八年,88军伤一万多,亡七千多,将士死了没抚恤,死前还欠了半年大半年军饷。家里死了主心骨,好多人就揭不开锅了。能接济一点就接济一点吧。”
“我了解了。”唐华说,“这么多现大洋,从上海到重庆路上多加小心,一定要派兵跟船。另外,出发的时候要尽量保密。”
第八章,大佬的葬礼(上)
时间过得很快,当唐华把第二篇稿件也就是《世界军事画报》的头篇文章写完之后,已经是1946年1月的下旬。
作为头篇文章,偏重大的战略分析、国际政治方向,唐华在文章里点评了东北的局势,与上一篇对马歇尔调停的文章呼应,最后还略微做了一下预测。
在唐华一边码字一边熟悉家里产业的这段时间,唐熊——老巡的病情愈发严重了。
“你说的那个抬棺舞,一定要找加纳的黑人来跳吗?”在医院,老巡问唐华。
“……撒哈拉以南的黑人都有自己的民族舞蹈,”唐华说,“倒不是必须加纳人来跳。苏丹人、班图人、科伊桑人都能跳起来。至于加纳国内,其实也还分阿肯族、莫西—达戈姆巴族、埃维族、加—阿丹格贝族,但我不确定这些民族的黑人跳起舞来是不是也一样喜感。”
“那你给我找找,上海黑人还是有一些的,能找到加纳人最好,没有的话……其他的黑人也行。无所谓了,黑人抬棺舞也是我穿越过来之后才爆红的,是不是原汁原味没有关系。”老巡说,“最重要的,一定要拍下来,找民华影片公司,要电影机和导演。”
肝癌在这个时代是绝症,没有手术,没有靶向药,甚至连延长存活时间的放疗和化疗都没发明。现在老巡的主要治疗方式——就是止痛药和止痛针,随着病情越发严重,剂量和注射频度也快到了极限。
1月20日的凌晨,在医院值守的孙石奔回公馆,叫醒了唐华。
老巡去世了。
在这个时代,唐华唯一能敞开聊任何话题、任何秘密的人走了。唐华不打算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老巡走后,他只能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底。
孙石看唐华一脸的悲伤和痛苦,宽言好语安慰:“少爷节哀,老爷是睡梦中去世的,睡前打了一针德美罗,没有什么痛苦。”
……
1月25日,追悼会举行。在老巡去世到开追悼会这五天里,唐华每天都要去十六铺,监督找来的抬棺七人组练习彩排。之前在全上海寻找黑人,最后也只找到一个加纳黑人,另随便找了6个非洲黑人,组成专业团队。没办法,老巡去世后,在病房留下一张纸条,压在可乐瓶下,明确无误地写了,要唐华雇黑人抬棺,而且要载歌载舞!
“李济琛李检察长送来花圈和帛金!”
“蔡廷锴蔡司令送来花圈和帛金!”
老巡其实也在国民党挂了职务,但在国民党的党政体系中,是个不起眼的边缘人物。在文化界地位比党政稍高点,编书、编杂志,在上海和重庆小有名气,在买办和商界也有一些声望。追悼会上送花圈的,蔡廷锴和李济琛应该是名气最大的两个了。
蔡廷锴是派身边的秦秘书专程从广州来上海参加追悼会的。“唐公子,我从广州出发,临走之前,蔡司令还交待了一些话,一定要当面跟公子说。孙管家,我们——”
孙石、秦秘书和唐华进了灵堂侧面的一个小间。
“蔡司令首先说,你当娶妻生子了。唐公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年龄不小了。当然,你在美国读书四年有余,白人女子恐难娶回家,所以单身至今这情有可原。但现在既已学有所成,回到中国,应该即刻成家立业。老唐走之前没看见孙子,也没看见你成亲,遗憾呀!还是老唐对你太宠溺了,你四岁大的时候丧母,老唐就没有再续弦,也没有纳妾。要是换了其他人家,只怕是你一回国,女子早就找好了,彩礼都送出去了,你一下船,直奔花轿洞房。蔡司令只不过比令尊大六岁,现在孙子都会打酱油了。”秦秘书语重心长地先对唐华说了一番话。
秦秘书、孙石、以及老巡的穿越身份唐熊,都是广东人,蔡廷锴和李济琛也是广东人。实际上,民促某种程度来讲简直就是国民党中的“广东帮”,乡党氛围特别浓厚,比如管家孙石其实也是同派同志,党龄长达十几年。所以民促成员之间的谈话总是以家长里短开始。
唐华立即做出谦恭的表情,严肃认真地回答道:“秦叔说得有理,我会尽快解决人生大事。”
“这第二件事,是我们民促同志会的正事。”秦秘书接着说。“现在我们已经决定筹备建档,预定3月召开全国大会。从43年起,蔡公、李公就在筹划此事,到了现在,时局如此,不马上做一些事,我们就要对不起国家了。令尊很早就与蔡公、李公一起商议过很多事,唐公子回来方才一月,但能文能武,胸有韬略,蔡公、李公都很欣赏,所以,民促的成立大会,唐公子一定要参加。”
唐华再次点头,答道:“愿尽绵薄之力。民促建档的全国大会一定参加。”
接着秦秘书又聊了一些事,什么可先纳妾啊,正妻需门当户对啊,不一而足。
走出小间,送走秦秘书,唐华整理了一下胳膊的黑纱,皱着眉头发出一声轻叹。
“少爷叹气,是觉得这事不靠谱吗?”孙石问。
“那要看怎么算靠谱。”唐华说,“民促全国大会是可以开成的,建档是可以建立成功的,但民促成立,登上台面之后,恐怕老蒋就会想办法整他们了。李济琛李公已经两次被永久开出党籍了,说不定马上就会被开除第三次……其他民促高层,到时候也得东躲西藏,要不就下狱或者被软禁。这都是一年之内会发生的事,再往后,可能要有三四年的时间,日子很难过。”
“那么少爷打算谨慎一些?参会随便走个过场,不出头,不当民促的高层。那样也好,反正,这党那派的,乱糟糟,也挣不了钱。”孙石现在已经习惯了唐华像他爹一样,用从最高层俯视的视角来看人看事,而且对某些人经常做出盖棺论定式的评价。
追悼会仍未结束,时不时有人来送花圈和帛金,在遗像前鞠躬然后离去。就在唐华机械地按照流程迎送访客的时候,门房的一句唱腔传入了耳朵:
“八路军谈判代表萧叔安,代八路军和谈代表团团长、ZhongGong副主席周恩来中将,送来花圈帛金!”
第九章,大佬的葬礼(下)
【惊座文章传四海,新民德业播千秋。】
这笔墨饱满、既凝重又雄俊伟茂的书法,唐华太熟悉了,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就是这字迹,不知道看过多少次,总理亲笔手书没跑了。挽联的十四个字也是精炼地概括了唐熊——老巡穿越回来这10年,在民国留下的东西。
“……谢谢。深表荣幸,深表荣幸。周公现在身在重庆吧?”唐华说。心里头想的是得吩咐孙石,追悼会结束后一定得把这副挽联薅下来收藏了,还有蔡廷锴李济琛,他们的挽联也不能放过。
“周公在重庆,国共谈判正在关键时刻,周公每天与马歇尔交谈,回来又准备材料,脱不开身,正好有一架运输机搭载共方代表和观察员前往上海,就写了挽联,托人带了过来。”萧叔安说道。这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个子不高,长脸,挺拔的鼻梁上戴一副金丝眼镜,穿一套淡咖啡色西装,乌黑的头发涂着闪亮的凡士林油,美式白皮鞋一尘不染,看上去像上海滩的小资或者高级白领,不像共方的谈判代表。
“家父在时说过贵方不少事情,颇为关心,眼下时局也正是关键时刻,你们多加小心,”唐华一边说,一边与萧叔安往门外走,打了个手势示意让孙石不要跟来。
“‘八办’现在还好吧?安全方面有没有问题?范绍增是我们的人,也算是同派系同志,如果有困难的话,我们可以帮一些忙。”唐华对萧叔安说。八办就是鼎鼎大名的八路军上海办事处,国共合作后成立,上海沦陷后转为地下活动,成为上海工委,后来又在香港成立了八路军香港办事处,将很多爱国民主人士从上海撤到香港,再从香港撤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八办在上海只公开活动了短短几个月,但给社会各界留下了深刻印象,八办的对外名称一直被知情人士非正式地叫着,到现在也没改。
“多谢唐公子关照,目前一切都好,”萧叔安说,“只是今天这局面,今后我们要继续保持地下活动的方式,今后和唐公子见面大概也不容易了。”
“我知道你们做了两手准备,既要争取和谈,也要应对战争……这次国共虽然有美国做保,五星上将马歇尔都过来调停,但没用的。这跟1933年不一样,那时候和你打交道的是闽系,粤系,你能和蔡廷锴达成协议,也能跟陈济棠达成协议,但蒋介石是谈不拢的。半年,最多半年,内战一定会全面爆发。”
萧叔安疑惑的看着唐华,思考半晌,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唐公子,我们……”
“你不就是潘汉年吗?”
萧叔安,啊不,潘汉年,现在有一种披上了紫装的全隐潜行套装,结果一出门发现自己还是在裸奔的感觉。潘汉年当然知道唐华是朋友,身旁又没有外人,他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被个二十三四的小伙子一眼就被看穿这也太让人沮丧了。问题一定出在化名上面,这个名字用了已经超过一年,看来是得换了。
“哦,呵,呵呵,”潘汉年咧嘴笑道,“我们这可是第一次见面呢,而且其实我跟令尊也只见过一次,还是在派对上的一面之交而已……”
唐华总不能说我是看后世你这个传奇级的红色特工的传记,记住了照片里你的外貌才知道是你的吧。“能与周公直接联系的可不多哟。周公有任务,从重庆直接委派交给上海的一个人完成,那么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了。好了好了,这个问题不要争了,”唐华也笑笑说道,“……时辰快要到了。”
孙石看时间到了,走到灵堂中央,啪,啪,啪,拍了三下掌。
一支混搭的乐队迅疾带着器械就位。这是唐华思索了很久搭配出来的组合,除了打击乐器,还配上了唢呐、长笛和小号,能最大程度还原Astronomia的电音范儿。
前奏音响起,在场的人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然后连旁边人说话都听不见了。
孙石再啪,啪,拍了两下掌,场记拿出板子,民华影片公司的导演喊了一声“开拍!”
七个黑人拍成纵队鱼贯而入,站在老巡的棺木前。
为首的黑人头戴高筒黑礼帽,手持一支带响的指挥棒,其余六个戴的是黑色尖顶帽。所有七个黑人都戴墨镜,身穿白衬衫、黑西装,脚穿带一条白色细纹的皮鞋,面无表情。
上一篇:重生之老婆孩子热炕头
下一篇:华娱之黄金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