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泪的毛驴
方公子气急败坏,正要叫骂,却看萧莹又举起个座钟,一时吓的声儿都变了,叫道:“别摔!野丫头,再摔我把你……把你……”看着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一时还真想不出来要把她怎样。
萧莹反倒越发来了精神,道:“偏摔!我们家的东西,想怎么摔就怎么摔,你管得着么!”作势把手一扬,方公子吓得忙伸手去接,不料她却使了个坏,根本没扔,倒是方公子这一伸手,兜在怀里的八音盒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萧莹瞧他那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乐。方公子生怕她把那座钟也摔了,飞抢上前,劈手将钟夺了过去。萧莹大怒,伸手又望架子上抓去。方公子生怕她接二连三的丢下东西来,自己只有两只手,如何接得住?情急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放下座钟,叉开两臂,一把把她死死抱住。
萧莹虽然淘气,毕竟是个女孩儿家,几曾让男人这么搂过?一时竟楞住了,半天,忽然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响彻同然堂。两只小蹄子连踢带打,嘴里不停的叫着:“汉奸,假洋鬼子,流氓,色狼……”
那方公子忍无可忍,一跤把萧莹放翻在地。怒道:“好呀,跑到人家地盘上,还敢这么撒野!看我不好好的教训你!”
萧莹一具弹性十足的身子被他牢牢按住,羞忿交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道:“不要脸,什么你的地盘?这明明是我家地铺子!你,你无赖!”
“你家的?我呸!”
“就是我家的!我哥是这儿的东家!”
“切。我还是这儿的掌柜呢……恩?!你,你是……莹莹?”
“你是雨来?!”
“……”
“……”
这年轻俊俏的公子,当然便是方雨来了。他只是听姐姐雨婷说起过萧然的这个调皮妹妹,却从未见过面,不成想第一次相见,居然闹成了现在这样。一时臊得面红耳赤,呐呐的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呼啦啦一阵脚步声,公司里地伙计们操着板凳、棍棒一窝蜂的涌进屋子,叫道:“色狼呢?色狼在哪儿呢?……啊,掌柜的!”
雨来这才惊觉这姿势委实不雅。正将萧莹按在地上,触手一团绵软。夏天的衣服本就薄,只觉那火热的体温和少女的气息隔着衣服传来,登时火烫了一般缩回手去,臊得手脚都不知该望那儿放了,狼狈之极。萧莹更是羞不自胜。嘤咛一声钻到桌子后面,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伙计们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一个个憋的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手忙脚乱的退了出去。刚出屋子,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萧莹女孩子脸儿小,终觉挂不住。登时大哭不止。
雨来生意上老成稳重,但到底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又是羞臊,又是歉然。踌躇半晌。鼓起勇气道:“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我跟你赔罪,那个,你先起来再说啊!”
萧莹却哭的更厉害了,小胸脯一耸一耸地,哭得雨打梨花。雨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一个声音道:“哈哈,你们两个真有一套,才一见面就能掐起来,都属公鸡的是怎么着?继续继续,我来瞧瞧热闹。”
雨来一看来人,更觉羞愧,讪讪的叫了声:“姐夫!”萧莹却一下扑了上去,搂着萧然脖子哭道:“哥,他欺负我,快帮我收拾他!”
萧然本来正在美容院里跟那些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们打情骂俏,却是对面的伙计来告诉,说是妹妹跟小舅子打起来了,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时一瞧地上那些摔碎的小玩意,便猜出一准儿是这个妹妹又胡闹了,当即沉下脸道:“你这丫头!在自己家混闹,没空搭理你,也就罢了;怎么在这里也这么没规矩?这里是公司,办正事地地方,也是由着你胡闹的地方么?”
萧莹也自觉理亏,却又不肯认错,撅着小嘴儿道:“不是我,都,都怪他!这个汉奸、假洋鬼子!”
“汉奸?”雨来一怔,“刚才对你……无礼,实在是误会,你恼我,那也罢了;可是,我怎么就成汉奸了呢?”
“我明明瞧见的,你还想抵赖?”提起这茬儿,萧莹登时跳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雨来鼻子道:“刚才你跟那个洋鬼子亲亲热热的,不是汉奸是什么?呸,不要脸!”
“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那不是为了谈生意么!”
“谈生意?你明明说你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想骗我,没门儿!”
“唉!”雨来哭笑不得,“生意场上随便敷衍一下,向来都是这样的么!”
萧莹还想说,萧然这时却来了兴致,道:“莹莹别胡闹!雨来,怎么现在你在跟洋人谈生意么?”
雨来点点头道:“是。这桩生意也是刚谈成,最近又太忙,这里离榆钱儿胡同又太远,一直没时间跟姐夫商量,我就自己做主了。本来还想今儿晚上倒出功夫去找你说说这事,结果……”两手一摊,很是无奈。
“你看么,还说不是汉奸!”萧莹自认抓到了把柄,扬眉吐气,刚刚哭过地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珠。这时又笑成了一朵花。萧然跟雨来见了,不禁相顾莞尔。
没空理她,萧然拉着雨来坐下,道:“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保健品的生意么?”
“不是。咱们现在地药品,生产规模还太小。洋人倒是很有兴趣
须要现款现货,咱们供应不过来。这个生意只是定了以后生产扩大了,随时可以启动。我现在跟他们谈的生意,是……”雨来朝萧莹看了一眼,脸上一红,欲言又止。
萧莹倒也聪明。知道有正事要谈,不待萧然吩咐,一撇嘴道:“神神秘秘的,准没什么好事!哼!我去美容会馆瞧瞧去。”扭身就走。刚刚还哭得雨打梨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已雨过天晴。
等她出去了,雨来才道:“现在谈地生意,是按摩棒的传销。我想着这是个赚钱的门道儿,洋鬼子的钱,不赚白不赚。”
原来雨来这一次联系的福来洋行,便是英国鼎鼎大名的FLY商贸公司。这家公司实际上是当年英国垄断对华贸易的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之一。随着鸦片战争洞开了中国国门,通商口岸地增加,FLY公司也不满于现状,在京、津、沪等地都设立了福来商行,开展对华贸易。
在当时的商业领域中,还没有传销这样一个概念。因此看到按摩棒销售如此火爆。许多洋行都红了眼,意识到这将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蛋糕,纷纷找到同然堂,要求合作,代理海外的销售权。几轮竞标之后,福来洋行以首批打款白银六十五万两的天价拔得头筹,拿到了按摩棒的英国销售代理权。而法国、美国、俄国等国的代理权,现在还在激烈的竞争中。
对于同然堂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巨大馅饼,萧然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犹然稚气未脱地少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作为一个贸易学博士生,居然没想到这一步棋。而雨来一个学徒出身的十八岁少年,竟然有着这样超卓的意识跟智慧!要不是自己当初亲手把他从刘记杂货铺给弄出来的,现在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他居然就是那个曾经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家伙,忍不住就想:哥们儿你不会也是从哪里穿越过来滴吧?
天才!绝对的商业天才!简直就是比尔盖茨重生、李嘉诚附体啊!
雨来看萧然眼珠子瞪地老大,活像一幅要吃人的架势,还道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不禁一阵紧张,额角都见了汗了,嗫嚅着道:“姐夫,那个,是不是我哪儿做错了?……我,我只是想着能多赚些银子……我这么做,不算是汉奸吧?”
“靠!”萧然好容易回过神儿来,兴奋的满脸通红,一把将他抱住,连着转了三四个圈儿,发狂似的叫道:“什么汉奸!兄弟,你简直就是我的财神爷啊!我真是,真***爱死你啦!”
雨来得到了他的肯定,久悬的一颗心也真真正正地放了下来。当即拿出起草的合同样本,给萧然过目。毕竟他肚子里的文化有限,这种正规的协议在主修贸易学地萧然看来,委实存在着不少的漏洞,但是大致的思路是对的。于是亲自操刀,修改了一遍。对于他来说这就象课堂作业一样的小儿科,不到一个时辰,一份责权清晰、条款严密的商业合同便成形了,作为范本,以后的合同直接照此誊写便可。
当时的贸易还远没有形成一个具体的学科,这一份正规的商业合同就是经商多年的洋人也没见到过。后来这份合同一递到福来洋行经理艾顿的手上,立刻被惊为天物,对雨来更是奉为商界领袖、前辈、精英,从此不敢对同然堂小觑,这却是题外话了。
弄完了合同,雨来奇怪的道:“前些天听我姐说,你一直在忙着搞发明,怎么今儿个这么有时间了呢?”
萧然一拍大腿,道:“嗨,别提了!我那事情,可远不如你这头这么顺利。”当下把自行车生产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说到缺少机床,很是郁闷,道:“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这自行车,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搞起来。”
“机床?”雨来忽然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地道:“这是什么床,我也不大明白。不过我倒像是听过一嘴,福来洋行的艾顿曾说过,他私运了几台叫做‘龙门床’什么的,结果一台也没卖掉,正准备卖废铁呢。”
“龙门刨床?!”萧然一个高儿蹦了起来。目瞪口呆的道:“我太阳!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吧?”
事情还真就是这么凑巧。早在1817年,英国的R。罗伯茨就率先发明了龙门刨床,一年之后,美国地B。惠特尼又发明出了卧式铣床,至于床、钻床、冲床等等机械,更是在这之前就已经问世。事实上,正是这些机床的大量应用,才能够推动蒸汽机时代的工业革命。其实在年。英国的远东洋行就曾经绘制了龙门刨床跟卧式铣床的图纸,希望清政府能够订购,但却被视为“奇技淫巧”,根本不予理睬。到了鸦片战争之后,列强对华实行了武器封锁政策,这些能够推动火器生产研发的重型机械,自然也被列为禁售行列。
福来洋行为了赚取利润,漂洋过海,千辛万苦的走私来几台龙门刨床,谁知根本不为国人理睬。这些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铁家伙。都被当成了邪法妖物,价格一落再落,甚至是赔了血本儿,干瞪眼儿也是卖不出去。又不敢再偷运回国,正打算着要卖废铁。对于萧然来说,这真不是普通地运气!
一时兴奋的几乎抓狂。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福来洋行去,但实在是天色已晚,只好作罢。一遍遍翻来覆去的叮嘱雨来,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第二天便一同去福来洋行,听的雨来头都大了,忍不住道:“姐夫,你对我姐。好像也没这么上心过吧?”
萧然哈哈大笑,道:“那些个铁家伙现在对我来说,就跟老婆一样呢!”忽然眨了眨眼,道:“对了雨来。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我不知道!”雨来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儿。
切!”萧然很不赞成这种口是心非的态度。
除了购买机床的事情,还有一件事需要尽快办,那就是上回曾国藩说过的,希望能在江南一带开设同然堂的分号。但是现在雨来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再往后拖一拖。不过他倒很有先见之明,已经在手下的业务员里边选拔了几个头脑、意识、品行都不错地骨干,重点培养。如果这些人能够迅速的成长起来,一切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
雨来把这段时间的生意情况也做了个简单的汇报,萧然是个甩手掌柜的,对雨来越放心,对这些事情也就越不上心。这一点让雨来都替他头疼。最郁闷的是他连现在自己究竟有多少银子都不知道,雨来轻声报出一串数字,居然把他自己吓得一哆嗦。
六百七十余万两!!!
“奶奶地,老子居然有这么多钱!”萧然眼圈儿一下就红了。雨来早有心理准备,劝道:“姐夫,千万别激动……”
“不,我不是激动。我他妈是难过,这么多钱,老子这辈子恐怕是花不完了!呜呜,好难受!”
“……”
单只这些,还仅仅是账面上的结余,不算工厂、商铺等固定资产。现在的萧然,已经真真正正的成了个极品暴发户,如果再加上大兴山的那些宝贝,富可敌国也不过如此!
两人一直谈到酉时。店铺早关门了,萧莹等的不耐烦,三番五次的跑来催促。萧然跟雨来约好明日一同去福来洋行,便准备打道回府。同然堂正好有马车,雨来一直送出胡同口了,还恋恋不舍的不肯回去,萧然忍住笑,把他拽到一边,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呀?”
“这个,那个……”忸怩了半天,雨来用蚊子一般地声音嗫嚅道:“她……好……好漂亮!”说完撒腿一路狂奔而去,头也不敢回。萧莹心里奇怪,拽住萧然道:“哥,他这是冲了哪门子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