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煌贵胄
也有本来上街买了菜回家的小媳妇,闻言却是从挎着的菜篮子里摸出一枚鸡蛋向陈仁忠砸去,骂道:“狗贼!若不是陛下,这城中还有一处是好的?怕是早让建奴给祸祸完了!你一定是怕陛下查到你们贪腐才暗害陛下!老娘今天这鸡蛋不吃了,砸死你!”
陈仁忠被鸡蛋砸了个正着,黄的清的伴着蛋壳从头顶滑落,神情颇为狼狈。
他想不通,为什么看到锦衣卫的时候这些百姓不害怕,为什么他们还会站在昏君的一边儿骂自己?一定是这些百姓疯了。没错,这些村夫农妇又有什么见识了?不知道崇祯皇帝的残暴,却一味地站在昏君一边,真让自己心冷!
田尔耕却是不理会陈仁忠怎么想,听到百姓们骂陈仁忠的话,他却是知道,崇祯皇帝想要的效果一定就是这样的。心中暗爽的田尔耕想到,只怕回去后,要被陛下大大地夸奖一番了吧?
待得回到了诏狱,先是命人将陈家上下分开关押,田尔耕与许显纯就先行提审陈仁忠。
被绑在木架子上的陈仁忠看着许显纯挨样摆弄了一番刑具,虽然心中怕的要死,却也不敢开口认罪——反正都是个死,自己咬住了牙关,早晚会有人替自己报仇,让崇祯那个昏君得到他就有的下场!
许显纯看了看陈仁忠,心知此人不会轻易招供,便开口笑道:“陈太医,你也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许某的名声,想必您也是听过的。您说不说的,也没甚么关系。”
第四十六章 攻心
陈仁忠显然不想理会许显纯。
许显纯也不在意,一张阴鸷的脸上硬是让他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看着陈仁忠还是沉默不语,许显纯却是从身前的桌子上面拿起一物,待抖落开,赫然就是周延儒命人送给陈仁忠的那幅字画。
许显纯笑道:“陈太医,这幅画,原先是周延儒周阁老所有的吧?怎么到了您的手中?您真当我们锦衣卫是吃干饭的了?
当然,这也没什么。你们这些读书人啊,总是好讲究个礼尚往来不是?”
将手中的字画拿到陈仁忠面前拌了拌,许显纯又道:“陈太医与故宋的陈宜中陈相爷还是本家吧?您这是想着和陈相爷一样,也要医人医国?”
说着,许显纯自己却是“噗次”一下笑了,说道:“陈相爷最后是忠于故宋,好歹也是一代名相,你陈太医可就大大地给你这位本家抹黑了,居然谋害天子。”
这一句却是戳到了陈仁忠的心窝子上,陈仁忠当即怒道:“住口!崇祯宠信厂卫,残暴害民!便是连黄立极黄大人这样为国操劳多年的阁老都能剥皮草实,动辄诛连九族,喜筑京观,此后必为桀纣之君!陈某此举,乃是为民请命!为了还大明一个朗朗晴天!你许显纯他日也必然不得好死!”
许显纯闻言,却是笑的直打跌,对陈仁忠道:“是么?为大明操劳多年?从一介书生操劳到内阁辅臣,替家里操劳到六百余万两的家产?
你可知这位黄阁老的老家,因他而失去田地的有多少人?
告诉你,足足有三百多户人家!其中五十余家被逼的全家死绝!
你不知道,你当然也不会关心。你们只想着高居庙堂辅弼君王,又怎么会在乎那些泥腿子的死活?
不过没关系,你们不在乎,大行天启皇帝在乎,当今天子在乎!
我许显纯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是天子的一条狗,天子让我咬谁,我就得咬谁。
如今天子重视百姓,那么我许显纯就得咬着你们这些人,要不然,没有用处的狗是会被下锅的啊。”
眼看陈仁忠闭目不语,又恢复了那副一心求死的模样,许显纯叹了口气,道:“陈太医,你读书读傻了,倒也没什么,只是你当真不替你老母妻儿考虑?”
陈仁忠抬起头来,望着许显纯道:“许大人,陈某自认也没得罪过你,只求你给我家人一个痛快,陈某求仁得仁,想必她们也能理解陈某。”
许显纯却是摇头道:“却是要教陈太医失望了。您若是痛快地说了,许某可以做主,法场之上给她们一个痛快,这诏狱之中也不会受罪。只是您一直不说,许某能怎么办?
这诏狱之中的刑罚,您是没见过,刚才这些刑具,也都是给男子用的,您当然不怕,只是这女子么?许某就和您说说罢。
像骑木驴这一类的刑罚,您的家人是用不上的,毕竟她们不是主谋,也不知情。但是这拶刑,却是好不了的。希望陈太医到了下面,能慢慢医治她们的手指罢?
拶刑过了,还有这诏狱中的男犯。都是些江洋大盗,外面一般的牢房也关不住他们的穷凶极恶之辈。
如今有不少的人犯已经被锁在诏狱多时了,你的高堂老母亲,加上你妻子,还有那娇滴滴的如花小妾,想必他们会十分高兴吧?
若是她们能撑得过去,后面还有,倒是将那儿臂粗细的冰柱子,强行塞入产道之中,其中滋味,啧啧。”
陈仁忠越听越怒,却又不敢开口大骂,怕是真个激怒了许显纯,当即哀求道:“许大人开恩!此事都是陈某一人所为,与陈某家人无干。求许大人放过她们,给她们一个痛快,陈某甘愿奉上全部家产,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许大人的恩德!”
许显纯却是笑道:“看看,看看,您说的这是甚么话?糊涂了不是?许某要您的家产干什么?虽然许某不是两袖清风,但是您这事儿是通了天的,许某敢伸手,只怕会被陛下给剐了这一身好皮啊。
您呐,就痛快的说了,您和您的家人,都落个痛快,多好?”
看着陈仁忠还是不说话,许显纯笑道:“您也不必硬撑着,实际上,您说不说的都一样,那国子监的监生肯定会熬不住,早晚都是要说的,许某一样能拿到陛下想要的东西。再说了,没有证据,单凭这幅字画,许某也能炮制得出来证据。最后啊,你们这些人都免不了菜市口走上一遭。”
陈仁忠见许显纯连自己炮制证据这么不要脸的话都直接说出来了,心中再无一丝侥幸,于是哀求道:“许大人,陈某若是招供,许大人之前答应的事儿可能算数?”
许显纯见终于撬开了陈仁忠的嘴,便笑道:“陈太医放心。许某说话算话。你的家眷肯定是死定了,这个除非陛下法外开恩,否则谁也救不了她们。但是许某对天发誓,在她们死之前,不会有人虐待施刑于她们。”
陈仁忠惨笑一声,说话:“如此便多谢许大人了。陈某便是死了,也感念许大人恩德。陈某愿意招了。想问什么,您尽管问吧。”
许显纯闻言大喜,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陈太医,你在皇上的药里下毒,是有人指使还是你自己所为?”
陈仁忠道:“是周阁老。周阁老命人传话给陈某,诉说当今天子残暴堪比桀纣,又送了这幅字画,问陈某是否愿意为民除害。只要如先帝一般,谅也无人发现。”
许显纯闻言,却是暗暗心惊,先帝之死,果然有古怪。稳住心神,许显纯接着问道:“先帝之事,也是周阁老指使?”
陈仁忠却道:“不是。先帝之事却是与周阁老无关。乃是兵部尚书霍维华,对陈某言道,其暂时依附阉党,只是为了除此大害,从陈某这里讨去了灵露饮,说是要进献给魏阉。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却进献给了大行天启皇帝。”
第四十七章 刑讯
许显纯越听,心中越是感到害怕——霍维华在阉党之中地位可不低,毕竟是挂着兵部尚书的名头。虽然崔呈秀也挂着兵部尚书的名头,但是东林党的和阉党的能一样么?
而且,每次针对东林党,这霍维华可都是冲锋在前的,为阉党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却变成了害死天启皇帝的国贼?
许显纯很想现在就把霍维华抓起来好好审讯一下,问问他为什么要毒害皇帝。毕竟天启皇帝待他霍维华可不薄。
好在,许显纯还没有失去理智。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儿的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象。接着问清楚了给陈仁忠送礼物之人的模样以及时间等信息后,只是吩咐人严加看管陈仁忠一家,并不许虐待行刑。随后抄起桌子上自己所记录的口供让陈仁忠签字画押后,就匆匆忙忙地赶往宫内。
待许显纯到了宫门,却发现宫门早已被御马监的人手给封锁了。待找人通传了王承恩,好一通折腾下来,许显纯才算上见到了崇祯皇帝。
此时的崇祯皇帝正在御书房内坐着发呆。他感觉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可是崇祯不觉得自己哪儿错了。自己只是不想挂在那颗老歪脖子树上,更不想堂堂的炎黄苗裔拖着根猪尾巴满世界的丢人现眼,这有错吗?
此时见到许显纯进来,便问道:“可是招供了?”
许显纯“扑通”一声跪地,以头拄地,颤声道:“回陛下,国子监监生王某还不曾招供。但是那陈仁忠已经招了。”
说着,便取出怀里揣着的口供,双手举过头顶,等待着王承恩取过去轩呈崇祯。
崇祯接过那份口供,却见许显纯仍然跪地不起,连头都不敢抬,想必这份口供中透露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这才让许显纯如此害怕。
带着好奇,崇祯看起了这份由许显纯亲笔记录的太医陈仁忠的口供。只是还未看完,崇祯就已经出离地愤怒了,连声怒道:“好!好!好!果然一个个中心耿耿,都他娘的是好臣子啊!”
看着许显纯还是跪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的崇祯抄起书桌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看着许显纯被茶杯砸的头破血流却仍然动也不敢动,怒道:“站起来!跪在地上很好玩?朕不是桀纣之君,你怕甚么?
去,拿下周延儒、霍维华全家老小,给朕好好地审!一个也不许放过!”
许显纯匆忙地领命而去。回到诏狱后点齐了人马,与田尔耕一起分头拿人。只是这一次,却不如捉拿陈太医时那么顺利了。
田尔耕抓捕周延儒一家时倒没甚么意外,周延儒很光棍地认命,任凭锦衣卫将自己带走,眼看着全家上下一同被抓也是不言不语,既不求饶,也不破口大骂。
只是另一路前去抓捕霍维华的许显纯却是失望了。霍维华家中只剩下霍维华一人,家眷全然不见踪影。便是家中仆役,也都给了放良文书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