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天会失眠
盛纮瞪大眼睛,不是,你还真说啊?
糊弄糊弄不就得了吗?
可以说盛纮进京以来,除了陈东那次给他出主意,明面上大公无私,实际上为官家站台之外,就再也没有再朝堂之上说过什么有用的话了。
因此下意识的认为陈东这样做,辜负了他来时路上的嘱托。
却因此忽略了,当初让他得到官家青睐的办法是谁出的。
“但说无妨。”赵祯大气的说道。
陈东拱手道:“方才听了枢密使大人关于两浙路流民编入厢军的事情,臣便想起本朝的厢军制度,原本是为了收拢藩镇的俘虏以维持稳定,并作为辅兵存在的。”
“可方才枢密使大人所言,竟然是老少皆收,这样一来厢军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即便作为辅兵也是不合格的。”
“再者说了,四五十岁的老翁收入厢军之中能干什么?难不成打仗的时候就往敌军阵前一躺,期待着对方不斩老幼?”
“依臣的看法,这厢军制度该变变了。”
第321章 觉得我说的不对的话,随时整死我
陈东话音落下之后,整个紫宸殿内落针可闻。
相公们眼神微沉,心中暗道不好。
厢军的问题他们都知道,但是谁也没在朝会上提出过,因为厢军本身带有劳役的性质,每次编入厢军的时候,大家都有一份儿,收来干活还不用给钱。
这是多好的事情?
因此在朝为官的人心中都有数,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唯独苦一苦百姓的事儿,解决它干什么?
状元郎,你这是要捅破天啊!
盛纮也吓得面如土色,心跳声他自己都能听到了。
第一天上朝,你可是第一天上朝啊!
陛下啊!你惹陈东这个混蛋干嘛啊!
其他官员有厌恶,有冷笑,也有跟着战战兢兢的,唯独没有欣赏的。
有些事情,可以存在,但是你不能在这种场合上提出来。
眼看无人说话,坐在龙椅上的赵祯也似乎在斟酌着怎么找补。
陈东却笑了。
你喜欢我说,我说了你咋一副便秘的样子。
别这样啊,我们好好谈谈呗。
“陛下,臣方才所说有什么不妥吗?难道厢军战斗力低下到令人发指,甚至因此让百姓们一旦觉得活不下去便揭竿而起,这些都不是事实吗?”
盛纮眼睛都发直了。
他还在输出!
陈东仰头看向龙椅上的赵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点儿都不慌。
他不慌,别人就慌了。
胡子花白的老相公韩琦立刻出列道:“陛下!陈东此言并非实情,厢军实际上更多的是作为辅兵,因此不需要太强的战斗力,只要能配合禁军作战即可。”
赵祯有些不自信的问道:“是这样吗?哈哈,状元郎忧心国事倒是好事,不过厢军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有些事情你还是看的浅了。”
赵祯要是打个哈哈过去,陈东也就算了。
偏偏他说陈东眼皮子浅,而且陈东周围的文武官员都出声应和,这陈东可就不忍了。
“祖宗成法不可变吗?从三代以来,变过的何止是祖宗成法,连王朝都更换了几代了,哪朝哪代是因为祖宗成法而兴盛的?陛下请看赵国因胡服骑射而强,赵王可曾顾及祖宗成法?”
“秦国因商鞅变法而强,灭六国而使天下归一,秦孝公可曾顾及祖宗成法?”
“汉因盐铁而富,唐因三省六部而使得行政简洁,这些难道都是祖宗成法吗?!”
嘉佑二年,岁在丁酉,六月之望。时,新科状元陈东,初授翰林院修撰之职,于朝堂之上,忽发惊世之论,直指厢军之制,言辞慷慨,意在革新,满朝文武无一人出言以对。
或许这个世界的史书会这样记载吧?
陈东巍然不惧,宛若一座高山直立于朝堂之上,目不斜视的看着赵祯。
作为大宋001号工牌拥有者的赵祯,一时间被陈东的慷慨陈词说的瞠目结舌。
也就是多年来的皇帝生涯,让他已然面对过各种情况,而这种堪称改革序幕的进攻性话语,他也不是没经历过。
因此很快看向韩琦,用眼神示意他。
作为朕的头号员工,这种情况该你上了。
总不至于让皇帝跟自己的臣子吵架。
韩琦也算是领教了陈东的生猛,此时直接拱手道:“陛下,陈东此言实在是过于荒谬,若是祖宗成法也可以变来变去,那么当年的改革也不会有始无终了。”
他说的是也是当年皇帝赵祯的一次改革,只不过失败了,当时韩琦还因此被排挤出了朝堂。
因此反驳起来也算是有明证。
“陈东所说赵秦汉唐,自然有其强盛的道理,但是他们最终都消亡了,尤其是秦二世而亡,这难道不是祖宗成法不可变的直接证据吗?”
“也就是说陈东说的这些来支撑祖宗成法不可变的话,到头来全都是反驳他的证据,如今我大宋内外安定,四海皆平,正是因为有祖宗之法作为保障。”
赵祯点点头,有些意兴阑珊,想起当年的失败,心中还是有些郁闷,说道:“韩相公所说有理,不过陈东毕竟是刚刚进入官场,很多东西确实还有待学习,不过有想法是好的,方才韩相公所言你也听到了,回去之后可以好好想想。”
陈东不做虎头蛇尾的事情,依旧开口道:“陛下,祖宗成法是祖宗定的,那么当年祖宗为什么不去找更早的祖宗来用他们的办法呢?韩相公说四海安定,可北有辽国,西边还坐着一个西夏,多年来已经成为我大宋心腹之患,韩相公是怎么说出来四海皆平这种话的?”
“放肆!”韩琦大喊一声,老眼之中满是严厉,在这期间还狠狠瞪了盛纮一眼。
盛纮会意,连忙出列道:“陛下,韩相公,陈东他毕竟年轻,说出一些不经过考虑的话也史书平常,臣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育他道理,让他明白陛下和韩相公的良苦用心。”
“甘罗十二岁拜相,秦王嬴政十三岁登基,难道道理也要通过述说之人的年龄来决定吗?”
陈东怼起人来,连盛纮也不放过。
不过这样也是保护他,要是陈东只怼别人不怼盛纮,别人到时候可就会连着盛纮一起清算了。
盛纮已经气晕头了,道:“你不要再说了。”
“要是道理是对的,为什么不让说?若是错的,那我更应该说出来,让大家批评,若是没有批评,则赞美毫无意义,若是没有批判,那臣作为陛下的臣子要怎么进步呢?陛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东说完,还有模有样的拱手行礼。
现在决定权交到了赵祯手中,眼看着这件事要无法收场了,赵祯在韩琦爆发之前,向陈东问道:“那你觉得厢军应当如何改?”
扯皮扯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正事,陈东也是无语,不过皇帝的话还是要回的。
“臣已经提出了问题,那么解决的办法其实也就简单了,既然年迈者无法承担厢军应有的作用,那么这些人就应当被分出去,臣以为可以定一个规矩,四十以上的,从厢军中除名。”
“其实不只是厢军,所有军队都可以按照这样的办法来。”
“军队的属性应该明确,那就是保家卫国,若是只为了混一口饭吃,这样的军队就算看起来声势浩大,面对敌人却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臣的话说完了,陛下和各位相公若是觉得臣说的没有道理,臣听候陛下发落。”
换句话说,各位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随时整死我。
陈东就是这么狂。
反正我说的是国事,你要干我就得用道理来说。
陈东提出的在后世流行不说,在封建王朝也是适用的。
因此除了诡辩,根本没有可能否定他。
而诡辩有个特点,那就是能被轻易听出来,哪怕能辩赢,也算是胜之不武。
除了讲道理,那就是攻击私德,但陈东年纪轻轻,青楼都没去过几回,你怎么攻击?
也就是大宋不杀士大夫,所以陈东就肆无忌惮了。
韩琦已经积攒好了怒气,刚才被赵祯提前打断了,所以没能放出来大招,这个时候正等着挑刺呢。
结果陈东说完之后,他却忽然露出思索之色。
这陈东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啊。
那种老迈的作战做不了,干活也干不好,留在厢军中干什么呢?
不仅起不到好的作用,还会给军队拖后腿。
但是唯一的一点,韩琦觉得欠缺考虑,见皇帝没有评论,便主动道:“可厢军之中有很多人本身就是因为造反才被收入厢军的,这些人要是放回去的话,到时候岂不是又会生事?”
又是这种话,跟某个群体天生有劣根性的话一样。
陈东立刻反驳道:“他们为什么生事相公可想过?”
“难道他们天生爱生事?活着不好吗?”
“韩相公可知道‘饭’字怎么写?”
韩琦不假思索的回道:“乃‘食’字之下添一‘反’字,寓意饮食之后,反哺之恩。”
“可换个方式想想,要是没有‘食’,那可不就是剩下反了吗?”
这话颇有没文化的嫌疑,不过陈东一向不是个咬文嚼字的,因此笑着说道:“百姓们没有饭吃了,当然要反了。”
“大逆不道!”立刻有人出来喝骂。
陈东看向对方道:“那你说那些百姓为什么要造反?为什么造反的地方几乎都是出现灾情的地方?”
对方偃旗息鼓,陈东继续说道:“厢军现在无非是把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收进去给一口饭吃,那为什么非得等他们造反之后再解决,如果每个地方出现灾情了,都能第一时间处理好的话,百姓为什么要反?”
“哪怕有野心家想要行不臣之事,那到时候百姓们估计一个也不会响应,反倒会把那人拿下送入官府定罪。”
“说的轻巧。”沈云逸此时出列道:“各地每次出现灾情,朝廷总会第一时间处理,但是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根本看不到朝廷对他们的好,只想着有一口饭吃,就全然忘了礼义廉耻,打家劫舍,跟匪徒没什么两样。”
此时出声应和之人,只有户部的人,其他人有的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等着赶紧下朝的打工人模样。
一部分却默不作声,但视线却看向了陈东,等着陈东继续说下去。
只要十个人,他总归是有一部分良心在的。
陈东说的有道理,哪怕他们碍于自己的利益不能支持,却不妨碍他们期待着陈东的办法。
若是一般的朝臣提出来这种意见,他们倒也不至于太过惊讶。
主要是陈东今天第一次参加朝会,就能表现出如此气派,面对陛下和相公韩琦都不落下风,一副愣头青的模样,让他们都忍住不侧目。
一个人平时发表意见,和面对大臣甚至皇帝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就好比……
陈东对沈云逸出来反驳倒是挺意外的,毕竟从盛纮的话来说,这个人还算不错。
而且儿子被打之后,除了那天在朝堂之上跟盛纮一番辩论之外,竟然连赔偿都没要,还是盛纮主动送了三次才送出去的。
因此陈东也没有直接硬怼,而是笑道:“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如何改变百姓的生活,如何加快朝廷赈灾的速度,如何控制赈灾过程中的贪腐问题,不过这些总归是能够慢慢解决的。”
“而且除了可能变成厢军的人之外,这些老兵从军队出去之后,还可以通过另外一个办法来解决他们后续的生计问题。”
“怎么解决?”韩琦已经听进去了,因此立刻好奇的问道。
相比于他们之前搞得直接对官员升迁、地主赋税以及科举内容的改革来说,陈东只是提出了一个年龄方面的限制,并不算过于离谱,而且难度与他之前所说的改革厢军而言,其实并不大。
最关键的是,陈东能够提出问题并不算太过令人惊讶。
大宋的问题每年都有国子监的学生在说,但是那些学生都是真正的纸上谈兵,面对问题要么根本没有解决办法,要么就是高谈阔论,提出来的解决办法根本没有可行性。
而陈东却能够给出可实行的解决办法,而且从他回答沈云逸的答案来看,陈东也是知道一个举措所带来的连锁反应的。
这样的人,这样的状元郎,令韩琦忍不住想起当年的他。
那个时候他也是信心满满的跟赵祯,想要开创大宋的盛世,虽然失败了,如今也认清了现实,但是心中总归是有遗憾。
陈东并没有注意到韩琦的唏嘘,只是看他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倒是有些意外。
此时因为韩琦的搭台,所有的目光都向他身上集中,陈东却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围观的情况。
当年的上宝集团和韩世集团都是几万人的大公司,做演讲的时候陈东面对的人何止这点儿,而向那些电视上都经常出现的大领导做汇报的次数也不少。
因此陈东表现的愈发淡然自若,这样的气质自然令许多人包括赵祯,在心中对他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台阶。
并不歇斯底里,而是不卑不亢不紧不慢,虽然只是翰林院修撰,但是与宰相相比,气质都已然不弱。
盛纮更是怒容消散,在韩琦开口之后,已经是惊愕了。
显然,为官多年的盛纮知道韩琦现在的语气,已经是在认真考虑陈东的提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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