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得,戏肉来了,感情数百年流程没变,台词也没变。
换一个再看,是用面粉写字的……胸口碎大石、指断石头、马骝戏(耍猴)、一个接一个,每个看上几分钟,可以发现多是卖大力丸的路子,只有少数单纯靠讨赏。
看过杂耍,正欲离开榕树头前往庙街的另一端,苏丽珍又被雀鸟占卜给吸引住。
“我想算一算。”苏丽珍冲冼耀文撒娇。
“好。”
跟着来到摊前,冼耀文见摊上有一个鸟笼,分成三格,分别关着一只鸟,鸟笼上面立着一块红底的牌子,最上面写着“每事肆毫”,下面竖立写着可以占卜的内容,如出行、失物、疾病、姻缘。
鸟笼前,整齐排列着充当“签”的卡纸。
如此摆列格局,一看就能猜测出大致的套路,苏丽珍给了四毫开始抽签前,冼耀文又偷偷给摊主塞了两元,摊主会意,打开鸟笼,放出一只鸟,又在鸟头上轻抚一下,松开鸟时,不经意的调整一下鸟头的朝向。
失去束缚的鸟在卡纸上蹦跶几下,忽然在一处停下,低下头,鸟喙从卡纸中间衔出一张。
摊主拿过卡纸,一看上面的签文,就微笑着对苏丽珍说道:“夫人,上上签。”
苏丽珍另一只闲着的手开心地在冼耀文的手腕上捏了捏,接着目光灼灼地盯着摊主把签文放回卡纸之间,洗了洗,改变卡纸的顺序。
接着,如法炮制,放出第二只鸟。
毫无意外,鸟衔出的依然是之前那支上上签。
第三只鸟,依旧。
三次都是上上签,大吉大利。
当摊主问苏丽珍想问什么时,她愣了一会,又偷偷瞥了冼耀文一眼,才轻声说道:“子嗣。”
“天开地辟作良缘,日吉时良万物全;若得此签非小可,公行忠正帝王宣。夫人,此乃吉签,所求之事皆可心想事成,夫人想孩子时,他就该来了。”摊主摇头晃脑,装得好一手高人。
“谢谢。”苏丽珍心中大悦,感谢后,又递上一张五元的港币。
离开摊档后,冼耀文没有问苏丽珍求子的意图,有些事不用问不用说,他已经在做了,渐入佳境前总会抽身而去,苏丽珍一天不明白,两天不明白,三五个月后总会明白的。
进入庙街另一端,冼耀文把目光视野抬高,不时会扫一眼街边的门帘,行进五十来米时,看到一块“森记麻雀耍乐”的招牌,他的目的地到了。
过街,进入铺子,拾级而上来到二楼,可以看到一个屋内摆满了麻将桌,每张桌前都坐着四个人大声讨论着如何把长城推倒重建。
韩森坐在最靠近路口的桌前,脸正对着路口,冼耀文几人一上楼,他便看到了,招呼边上一个人帮他接着打,他自己来到冼耀文身前招呼道:“冼生,不好意思,让你来这种地方。”
“没事。”冼耀文摆了摆手。
下午的时候,郑月英告诉他韩森想拜会他,是他自己决定改成他来找韩森,韩森便把见面的地点定在这。
韩森往一扇门指了指,说道:“冼生,隔壁有间办公室,我们过去谈。”
“安排个位子让她玩几把。”冲韩森说了一句,冼耀文又拍了拍苏丽珍的手,“你打几把牌,我去谈点事。”
苏丽珍乖巧地点点头,跟着韩森安排的人往一张麻将桌走去。
冼耀文跟着韩森来到隔壁的办公室,韩森一通忙活,泡上茶,又拿出一盒冼耀文平时在抽的朱丽叶二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冼生,请品尝,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不知道正不正宗。”
冼耀文拿起一根,凑到鼻下闻了闻,随后放在桌上,“味道没错,韩Sir有心了,来时路上刚抽完一根,缓一缓再抽,我们不妨先说正事。”
韩森坐到冼耀文的对面,掏出一个银烟盒从中取出一根烟点上,吸上两口,才慢慢说道:“油麻地警署有了一个三柴的空缺,我需要冼生帮助。”
冼耀文手指放在桌上轻轻敲击几下,“只用钱搞得定吗?”
“能搞掂,但只用钱要多花一点。”韩森满是希冀地看向冼耀文,“最好冼生能帮忙给英国佬打声招呼,这样省钱又省力。”
看着韩森希冀的眼神,冼耀文岂能读不懂他的想法,韩森今天约他可不是奔着要钱,一个三柴能花多少钱,使使劲,韩森自己就能凑齐,要钱是假,惦记被引荐给英国佬才是真。
冼耀文又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故作思虑了一会才说道:“打了招呼要花多少钱?”
韩森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暗暗用劲压制腹内涌起的喜气,嘴里平静地说道:“三万块就够了。”
“事情急不急?”
“不太急,这个月月底都来得及。”
“明天我让阿英把钱送来给你,其他事先等一等,这几天我要和刘探长见一面,事情可能会有变化,有些事情的顺序可能也要改一改。”
“是要改一改。”
韩森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心里暗自庆幸冼耀文是上道之人,他是刘福的心腹之人,背着刘福找大水喉当靠山,有自立门户的嫌疑,不太说得过去,假如是由刘福把他介绍给冼耀文,那就变成上司对下属的爱护,其中意味截然不同。
“韩Sir,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对话,你可以当我交浅言深,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开诚布公地说给你听。”
韩森直了直腰,说道:“冼生请讲。”
“首先,我想和你建立的关系是合作伙伴关系,我帮你,你帮我,我这人没太多乱七八糟的事,需要你帮忙的多是生意上的事。”冼耀文抬手指了指韩森,“生意会有你一块,你拿的不会是好处费,而是分红,所以,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数额,赚得多就分的多,赚得少自然就分的少,你要担点风险。
当然,肯定是值得的,你能拿到的会比规费多得多。
这是其一,其二,我们以后对话可以简单点,互相需要什么直说,不要让对方费劲猜。
就这两条,我说完了。”
韩森听出冼耀文对他刚才之言的敲打,寻思片刻,点了点头,“我没问题。”
“很好,这样我们双方将来都能轻松一点。刚才一路过来只在街边吃了点小吃,还想正式吃一点,有冇推荐?”
“冼生要是不嫌弃,先在这里打两圈麻将,我让人把白天打的野味收拾出来,等下打边炉。”
“什么野味?你也知道我住深水埗,街头卖野味的很多,果子狸、穿山甲想吃就能买到,一般野味可入不了我的眼。”
香港这时候有不少的一批人喜欢吃野味,两广、香港有的野味几乎都能买到,特别是深水埗一带,街头随处可见卖野味的小贩,石硖尾有些没工作的人就靠捕捉野生鸟类为生。
不过,冼耀文只是见过,还真没怎么吃过,王霞敏只买过两次劏好的蛇,没买过其他,他自然也没机会吃到。
“有鹭鸟、禾花雀,这两样冼生肯定食过,还有花锦鳝,这个冼生也一定不陌生。”韩森露出一丝自得之色,“不过我这里一个兄弟从他老豆那里学了一手炖花锦鳝头的手艺,炖出的汤不但好食,仲可以补身。”
“这么厉害,那是要尝尝。”冼耀文站起身,说道:“打两圈就打两圈,我不太会打,就当包利是给你。”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隔壁的麻将房,冼耀文走到苏丽珍所坐的桌前看上一眼,正好看见她的对家拿一把烂牌却把孤章发财打了出去,苏丽珍看到发财,立马把牌推倒,嘴里兴奋地叫道:“胡了,胡了,大三元。”
冼耀文瞄一眼台面,之前一张中发白都没出过,是个打过几场香港麻将的人都能猜到有人在做大三元,手里一把烂牌,却把容易点炮的发财打出去,不是故意的就有鬼了。
再看一眼开心收钱的苏丽珍,冼耀文转头对韩森轻声说道:“韩Sir,不用太客气,我可不想我的女人成赌鬼,最好是不输不赢或小输一点,输多了,我也怕她闹。”
韩森轻点一下头,只是在点炮的人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邀着冼耀文往一张已经空出来的麻将桌走去。
牌局没什么好说的,其他两人作陪,冼耀文和韩森两人的心思都不在牌上,只顾着聊天,手握小四喜的牌型,见到打出来的南风碰章也不碰,坐看听牌的机会溜走。
三番起糊,推倒的都是靠自摸和花才能算够番的无番小牌,牌打得相当之和谐,聊得话题倒是有点劲爆。
“冼生,隔壁有个鸡寮,养了两只鸡花,其中一只长得很靓,说她沉鱼落雁都不过分。”
“鸡花是什么?”冼耀文打出一张牌,随口问道。
“从扬州瘦马那里学来的,就是调教了几年的女仔,等年纪够了,就会物色恩客卖出初夜。”韩森解释道。
“碰。”冼耀文推倒自己要碰的牌,“小姑娘是人贩子还是父母卖到鸡档的?”
“现在没有人贩子做这种勾当,都是父母卖的,民不举官不究,我们差人也不好管。”韩森本想献宝,但听冼耀文这口风,他也只能转换了风向。
“小姑娘摊上这种父母也真是倒霉,沉鱼落雁得卖多少价钱?”
“看人下菜,两三千是要的。”
“两三千,买断不得上万了。”冼耀文不置可否地说道。
“大概要的。碰。”
冼耀文笑眯眯地说道:“一个小姑娘一年能吃掉多少饭,最多花上两百元,五年不过一千元,加上其他花销,算一千五好了,能赚上七倍嘛,要是养上几百个,钞票不要忒好赚嘞,就是太缺德了。”
韩森附和道:“我也觉得缺德,要是我能说了算,一定不让鸡寮干这种勾当。”
“啧,说不上几句又给老子暗示了。”冼耀文腹诽一声,嘴里说道:“小姑娘挺可怜,既然听说了就是缘分,明天我让阿英多送一万过来,你把小姑娘买了。”
“冼生要收下她?”
“收就算了,给她自由,她想去哪都行,我也算是做点善事。”冼耀文不在意地说道。
“冼生真是仁义。”
“哈哈哈,不用捧我。”冼耀文把牌一推,乐道:“胡了,呖咕呖咕,绝张二饼都能被我摸到,手气不错。”
第84章 夜,涌动
“哈哈哈,森哥,手气旺不旺?”
冼耀文在收钱之时,麻雀馆里来了几个人,一个微胖青年打头,其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年纪不大,看着只有十六七的样子,双手捧着一个盒子。
韩森转头看了一眼,眉头顷刻间蹙起,“肥仔坤,你不在尖沙咀待着,怎么会跑到庙街来?”
“嗱。”叫肥仔坤的青年指了指他身后的另一青年和女人,“我这位兄弟和他细妹想在庙街弄个档口混口饭吃,我特地带他们来拜会森哥。阿坤,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给森哥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来啊。”
不等叫阿坤的青年有所动作,韩森便说道:“肥仔坤,我今天有客人,没工夫招呼你,你的事改天再说。”
肥仔坤闻言,目光在麻将桌前一扫,很快就锁定了冼耀文,心下肯定韩森说的客人就是这一位,在脑子里搜索一下,找不到任何一个社团猛人或大捞家与冼耀文的形象相匹配,看着也不太像差佬,倒有点像生意人。
脑子一转,肥仔坤就说道:“既然森哥有客人,我就不打搅了,改天再来拜会。”
肥仔坤说走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
麻将继续。
不知道有心还是非常有心,抓好牌后,韩森就给冼耀文介绍起了肥仔坤。
“冼生,刚才那个肥仔坤,真名叫吴振坤,汽水房的,原先混九龙城寨,人聪明会来事,很快就混出头,汽水房在九龙城寨的‘食堂’就由他管着。
去年年底带着一帮人到了尖沙咀,没有抢地盘,而是和其他社团合作一起捞油水,现在尖沙咀的毒品几乎都由他一个人供货,就快成大捞家了。”
冼耀文夸赞道:“挺聪明的做法,和和气气,大家都有钱赚,火拼的安家费也能省下一大笔。肥仔坤,有点意思,可惜是卖毒品的,不然可以认识一下。”
“八条。”韩森没有应声,只是打出一张麻将牌。
抓牌,打牌,等牌局进入第二圈,大家非常有默契的放开束缚,不再只胡小牌,五番的小三元,七番的清一色都有人胡,只不过没有人坐长庄,两圈麻将打不了几把就结束,输赢也比较平均,纯属打了一场业务麻将。
这边结束,苏丽珍那边却还在继续,冼耀文走过去一看,还要过两个庄才打完一圈,他便静静地站在苏丽珍后面旁观她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第一把牌抓完,苏丽珍手里的牌是小四喜的面,摸两张牌,再碰上一张,轮到抓牌时,一摸到牌立马自摸。
第二把一起牌就是一暗杠在手,杠牌又成一暗杠,再杠牌打掉一张,手里剩下三个五万、一对八饼、一对九条,妥妥的十八罗汉牌型。而且,想什么来什么,轮到她的对家抓牌,一张五万就打了出来,又杠,手里的牌变成三个八饼、一张九条。
逛上两圈,她的对家再次精准的打出八饼,又杠,杠上来一张八条,苏丽珍拿着两张牌纠结了一会,打出熟张九条,她的对家立马把牌推倒,呖咕呖咕单吊九条,且吊的是绝张,苏丽珍前面一张九条打出,就有人跟着打掉一张。
苏丽珍瞬间从极乐到极悲,脸上的喜悦之情来不及掉落,就被急速升起的懊恼顶出了天灵盖,握着手里的八条重重往桌上一拍,打开抽屉,掏出里面的钞票,气哼哼地点出几张拍到桌上,又点了点剩下的钞票,等点清楚,小脸变得松垮垮,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冼耀文双手按在苏丽珍的肩膀上,笑盈盈地说道:“赢了多少?”
苏丽珍噘着嘴说道:“一分没赢,输了两块,最高峰的时候赢了将近一百。”
“好啦,就是娱乐,输赢一点无所谓,你要喜欢打牌,等新楼封顶,空出一间屋给你当麻将室,你平时可以和边上的房东太太打牌消磨时间。”
苏丽珍仰起头,看着冼耀文的下巴,迷糊地问道:“天天打牌好吗?”
冼耀文摸了摸苏丽珍的脸颊,柔声道:“没什么不好的,你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苏丽珍成长于一个小市民家庭,不算富贵,但也不愁吃喝,念过初中,看书读报没问题,却从来没有工作过,从少女直接过渡到人妻,有不太精明地算计着花钱的思维,却没有赚钱的能力。
冼耀文不打算改变苏丽珍的生活模式,只打算给她的生活稍注入几分活力,不要同之前一样枯燥乏味。
苏丽珍用脸颊蹭了蹭冼耀文的手心,嘴里轻轻“嗯”了一声。
接着的宵夜,韩森安排在隔壁的办公室,吃一点野味,喝上几杯酒,酒兴稍稍上头也就散了。
回到家,苏丽珍会帮冼耀文宽衣解带,放好洗澡水然后用黑砂糖香皂抹遍全身,期间,还会有一些不方便描述的伺候方式,竭尽所能让冼耀文身心得到最大的放松。
只不过,苏丽珍没有接受过无私奉献的教育,有付出就要索取回报,且一刻都不愿等,连夜要这样,要那样,哪怕过了凌晨,还会不知满足地趴在冼耀文心口,恬不知耻地说“我还要”。
……
接着的连续两天,冼耀文都泡在厂里,随着第一栋车间楼的三楼也弄好,过渡期的规划又稍稍调整了一下,一楼的车间用来堆放机器,二楼发挥车间的作用,从简易车间抽调熟练女工,尽快组成可以正常生产的班组,三楼当成临时办公室和仓库,办公人员不用再露天办公。
到了第三天,一切从简的临时办公室弄好,冼耀文开始频繁往来于三楼和车间楼一百多米范围外规划用来盖办公楼的工地。
没辙,他思考问题陷入死循环的时候,喜欢抽雪茄放松,但他又立下了规矩,车间、仓库一百米范围内不许见任何明火暗火,等工厂建成,可以抽烟的地方只有办公楼和还未建设的办公楼前花园,其他地方有人抽烟,一经发现直接开除。
制衣厂防火是重中之重,为了减少火灾隐患,冼耀文在电路上的支出是正常情况的五倍,能并联绝不串联,能加保险丝的地方就不省着,电线、开关、插座也是挑最好的买。
他还要在工厂内建两个高水塔,一个储存海水为消防预备,一个储存淡水用来实现厂里的淡水自由。
香港淡水紧张根本不用谁来告诉,冼耀文天天能看到街口排队接水的人群,家里的水龙头时不时发出空气的对流声,用水高峰期水龙头随时会有气无力,如同老头撒尿滴答滴,种种迹象,由不得他为淡水多做几手准备。
下午,他先在工厂范围内绕了上一圈,划算着哪一块地可以空出来将来建成地下蓄水池,接着又去工厂外面的山岭登高察看地势,请地质专家进行地下水勘探及论证地下水抽空会不会造成地陷,被他记到了日程上。
抽着空为将来未雨绸缪了一会,冼耀文又把注意力放到当下。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让工厂尽快形成生产能力,人工这一块有郑致平管着,一直有条不紊,他需要操心的是原材料供应商和设计版型方面的事情。
就说衬衣,别看它各种款式大同小异,仿佛非常简单,但其实非常吃设计,而衬衣之特点,通常会由领子来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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