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如今香港已有大几十家毛织山寨工厂,自设一到数台织机,从大厂接获外发的订单,聘请学徒边学边做,部分更保证向满师学徒介绍工作,或在原来的工厂续任。
织片之后的工序是缝盘(埋夹),缝盘工计件支薪,学徒可交费学师,亦可跟工厂的缝盘阿姐学习。毛织厂的缝盘工作额不多,一般只有10—20台缝盘机,阿姐大多请亲友学习。
缝盘工头有聘用新手的权力,因为新手学会后,可以替她们分担工作。缝盘上手容易,由于通常学徒没有底薪,对工厂来说非常划算。
缝盘时要利用一条毛纱辅助,毛织片缝合后要以人手拆除多余的毛纱,此工序称为“拆纱”,一般由年长女工负责。拆纱后要人手挑撞和查衫,以夹子标示衣服上的坏处,交补衣部门工人修补。最后工序是洗衣、熨衫和包装。
挑撞、查衫、补衣、熨衫、包装等工序主要由人手操作,因不涉及机器,场地限制较小,入行没有难度,一般由熟人引介,童工亦可胜任挑撞的工序。
对非法童工的使用,一是要注意巡查人员突击检查,遇到检查,要让童工躲去厕所,如果被撞见,便谎称到厂里探视家人。
二是不能给童工排夜班,童工晚上容易瞌睡发生意外……
事无巨细,区瑞云娓娓道来,就是余闲时光如何度过以及厂妹会遇到的感情骗子都说得非常清楚,听完之后,冼耀文不仅对毛织厂生产管理了解透彻,即使厂职工的心理建设都有了模糊的想法。
对瑞云的条理清晰,能将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这让冼耀文生起兴趣,便深入了解起区瑞云。
区瑞云现年二十岁,羊城人士,十一岁来港,跟着大妈和同父异母的兄姐居住,生母和弟妹仍在羊城生活,从日占时期就在纺织企业工作,童工、少年、青年三个时期待过小厂、大厂,几乎干过制衣的所有工序。
一番问询探听,时间已经来到第一炉蛋挞出炉的时间,冼耀文叫了几个给区瑞云品尝,对话继续。
“区小姐结婚了吗?”
“还没有。”
区瑞云咬一口蛋挞,脸上露出满足,早就听闻山今楼的蛋挞好吃,一直没有吃过,今天总算吃到了,真好吃。
“哦,有喜欢的人了吗?”
“也没有。”
“知道我是谁吗?”
刚见面时,冼耀文只告诉区瑞云自己姓冼,并未告知名字。
“开服装厂的半唐番老板香港只有一个,冼生又姓冼,不难猜到冼生是中华制衣的冼老板。”区瑞云自信地说道。
冼耀文轻笑一声,“看样子我还挺出名。区小姐既然能猜到我是谁,那也应该猜到我为什么问长问短,中华制衣的待遇高是出了名的,新开的长城毛织会向中华制衣看齐。
过来帮我干,还是从阿姐开始干起,我会把织片统筹外发的工作交给你,明着让你食价,虽然厂里会控制比较死,你吃不到多少差价,但是我只打算上几台毛织机以备不时之需,织片这道工序全部会外发。
就是一打1毫钱差价,你每个月的额外收入至少会过百,何况差价不止这么一点。食价放开给你吃,但织片质量要是出了大问题,你会非常麻烦,你完全可以往最坏的方向想。”
说着,冼耀文站起身,“我出去抽支烟,失陪一下。”
来到店外,冼耀文还未点燃雪茄,龙学美来了。
“先生,在大角咀原塘尾村的位置有一片适合建厂的地皮。”
“地图。”
冼耀文在龙学美摊开的地图上找到塘尾村的旧址,接着找到太子道,“地皮去太子道的路好走吗?”
“好走。”
“有多少呎?”
“5.6万呎,工业用地。”
“我记得那片6元每呎,涨了吗?”
“没涨多少,现在6.2元每呎左右。”
“全部买下来,分成两块,1万呎给长城毛织,剩下的挂到金屋置业名下。”
大角咀一带1928年开发成市区,开发之前,港府已经将土地全部买回成官地,如今的大角咀是工业和住宅混合的区域,而工业用地的交易远没有商业用地的流程繁琐,提出申请并按照标价付费购买即可,只要现管不刁难,一般不会遇到问题。
“以什么名义申请?”
“制衣厂。”
“我明天去办。”龙学美看一眼手表,说道:“我要去一趟技术学校工地,谭鉴柳找我有事。”
“带点蛋挞路上吃。”
“好。”
龙学美离开后,冼耀文站在门口抽完剩下三分之一的半截头,回到位子,听到区瑞云愿意加盟长城毛织的回答,于是,他吩咐区瑞云辞工后就开始物色熟练工人。
在店里打毛线到八点,一开始的生涩消失不见,冼耀文尝试盲打,虽说手指头挺遭罪,但他依然坚持。
他准备把打毛线培育成自己的消遣之一,却又惦记一心二用,打毛线时一边看书报。
至于消遣的产物,围巾、手套之类的,或许可以废物利用,用来泡妞再好不过,成功人士的温柔绝对能让一些女人五迷三道,一条手工织的围巾发挥的效用绝对比一间屋强。
八点二十,回到自家楼下,刚下车就看见果栏昌迈着轻浮的脚步送一位客人离开,通红的脸颊仿佛时刻在提醒旁人他没喝多。
在客人的脸上扫一眼,认出是之前见过的烂蕉冯,冼耀文随即对靠近的果栏昌说道:“彭老板,喝了不少啊。”
“包租公,早晨。”果栏昌一脸笑意地摆了摆手,“没,没喝多,就喝了一点,今天开心,开……”
啪叽一声,不等话说完,果栏昌两条腿如刚进炉的麻花般一扭,一屁股坐地上。他边上的烂蕉冯见状,立刻上前搀扶。
冼耀文也上去帮忙,一起将果栏昌搀扶到墙边坐下。
烂蕉冯腾出手站直身子,对冼耀文说道:“冼生,谢谢帮手。”
“不用客气,我和彭老板相熟。”冼耀文回了一句,又对烂蕉冯说道:“冯生,我之前见过你,也听彭老板提起过。”
“老彭肯定埋怨我。”烂蕉冯自嘲一句,紧接着又自我介绍道:“冼生,我叫冯景僖。”
“冼耀文。彭老板没有埋怨冯生,彭嫂的确有点怨言,冯生也该理解。”
“理解。”冯景僖点了点头,语气轻松地说道:“好在终于还清了。”
“冯生现在做什么生意?”
“黄金、地产都做,小打小闹,同冼生没法比。”
“我只是运气比冯生好一点,几次生意都没有出现意外,冯生敢打敢闯,待厚积薄发,超越我指日可待。”
“冼生抬举我了,不敢想,不敢想。”冯景僖连连摆手。
“冯生不用谦虚,一切皆有可能。今天太晚了,就不请冯生上去坐,改天有闲,冯生一定要来做客。”
“改天一定叨唠。”
寒暄完,见果栏昌没有转醒的迹象,两人一起将果栏昌送回果栏。
当新的一周开始,冼耀文几乎将工作上的事全放下,专心陪了岑佩佩两天,逛街、听戏、看电影、游乐场,一切都按照岑佩佩的意愿来。
周三,将人送上飞机,他的日程恢复正常。
乘车来到黄竹坑训练营近处,等了一会,一辆车子停在他的车子后面。下车,透过车窗扫了一眼放在副驾驶上的木盒子,随即钻进后车厢。
过了片刻,穿着短袖短裤,满头大汗的冼耀武跑了过来,钻进车里,坐在冼耀文边上。
驾驶位伸出一只柔荑在木盒子上掰弄一下,盖子被提起,四片竖板向四周倾倒,露出一个玻璃罐子,半满的透明液体中浸泡着一个人头。
冼耀文睁大眼睛端详片刻,问道:“是吗?”
“是。”冼耀文颔首。
“确定是刘家二小姐?”
“确定。”
“长官,刘家仪没孩子吧?”
“没有。”
“干净利落?”
“半路上掳的人,没人看见,她丈夫报了失踪。”
冼耀文将手伸出车窗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耀武,刘家的事算是过去了,忘掉,以后不要再提起。”
“还有管家。”
“罪不至死,也不足为患,回去训练吧。”
冼耀文说话的当口,副驾驶的门被打开,戚龙刀一言不发收拾好木盒子捧着离开。
冼耀武离开后,冼耀文冲驾驶位的齐玮文说道:“长官,九月十九是好日子,我们办个仪式吧,除了亲朋祝贺,该有的都准备着。”
齐玮文呵呵笑道:“小洋鬼子,你这算是补偿吗?”
冼耀文摇头,“不算,我只是尽量满足一个女人想要的,你如果等得了,我去定做凤冠霞帔。”
“有个仪式就好了,不用兴师动众。”
“想要就开口,别埋在心里。”
“我是认真的,有个仪式我就满足了,凤冠霞帔没想过。”
“我当真了。”
齐玮文莞尔一笑,“小洋鬼子,我不会跟你假客气。”
“现在有能力去澳门搞调查吗?”
“查什么?”
“大天二。”
“细查?”
“细查,如果可以,我想要每一位成员的详细资料,主要是妻儿老小的住处。”
“有仇?”
“如无意外,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仇。”
齐玮文嗤之以鼻,“你惦记着给×匪输送物资啊?”
“长官,成王败寇,蒋匪余孽的帽子别舍不得摘。来,跟我一起唱,红色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的注意……”
“去你的。”
第361章 台湾欢迎你
“周生,不好意思啊,刚把佩佩送走,我下午去看望伯父……好的,好的,再会。”
周一的时候,冼耀文并未如约去医院看望周懋臣,而是借口陪伴岑佩佩给周孝赟打了个电话说延期,他就是想抻一抻,看看周懋臣的心会不会乱起来。
如今岑佩佩走了,他也是时候去看望周懋臣。
刚搁下电话,办公室的门被叩响,两秒钟后门被推开,吴婉芳走了进来。
“老板,新光标准内衣染织整理厂的傅良骏先生来拜访。”
“傅良骏?”冼耀文脑子稍稍一转便搜索出对应资料信息,“快请进来,不了,还是我亲自请。”
说着,冼耀文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
从1942年9月25日起,连续6天,上海两家报纸《申报》和《新闻报》上刊登了整版广告,第一份广告以一个巨大的问号“S”开头,并附有一句话,提醒读者请关注明天的广告。
每一天,就像一个谜语一样,广告都会增加一个字母,到第五天,广告拼出一个单词“Smart”,到了第六天,才登出完整的广告“Smart司麦脱衬衣”。
这个广告是一个叫王莺的人的手笔,王莺当时是新光标准的总经理,而傅良骏是新光标准的创始人。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爆发抵制日货运动,令傅良骏以及其他几个联合创始人看见了生产本土衬衣的商机,1933年,新光标准成立于法租界吕班路,初始只有9名工人,每天用3台脚踏缝纫机缝制6打衬衣,手工缝制钮扣。
尽管当时东洋衬衣遭到抵制,但来自美国和欧洲的外国衬衣仍然占据着中国市场的主导地位,国内竞争也很激烈,仅上海就有140多家衬衣厂,其中不乏黄鸿钧的ABC内衣厂这种拥有1400名工人的超级大厂。
为了发展业务,新光标准于1934年开始为葡萄牙品牌“Dice”生产衬衣,同时也生产自己的“新光标准”品牌。
发展到1937年,新光标准的业绩已经足够好,因此搬进了位于迪拜大道27号的一栋四层建筑,一楼是商店,三层是工厂,共有30名工人。后来,在同一地点建立了一个拥有现代化设备的更大的工厂,员工人数增加到200多人。
1940年,新光标准已遍布中国各地,并开始出口到东南亚。尽管该公司已经拥有生产高端衬衣的技术知识,但它仍然主要关注低端市场,因为高端客户仍然青睐外国品牌而不是本土品牌。
随着中日战争的进展,从西方进口的衬衣变得越来越难买到,而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东洋控制下的中国一半地区都买不到衬衣。在此背景下,经过6个月的研发,新光标准创立了“司麦脱”品牌,以填补外国品牌在高端市场留下的空白。
为了推广这个新品牌,傅良骏吸纳了营销高手、联合广告公司图画部主任王莺加盟新光标准,这才有了新颖的广告手笔。
王莺的能力不错,一板斧之后又劈出两板斧,一举将司麦脱捧为顶级衬衣品牌,并成为新光标准的主要牟利工具。
随着衬衣业务的增长,新光标准决定进行垂直整合,于1944年收购了2家织布厂和1家染厂,将所有生产线整合到唐山路60亩土地上的一个大型工厂中,到1946年,工厂拥有1200名工人,每天生产3000件衬衣和600码布料,除了用于生产自己的衬衣外,也出售给其他较小的衬衣制造商。
新光标准还在浦东经营着一所培训学校,每三个月培养大约150名毕业生,以增加劳动力。
战后,随着出口市场重新开放,新光标准立即与其他四家上海制造企业——中国线厂、天隆布厂、环球手帕和康福袜厂合作,在香港成立建力公司,作为其产品在东南亚市场的总经销商。
建力公司的负责人是潘棠华,客家人,自30年代以来一直积极在东南亚推销中国产品。海外扩张的努力非常成功,不久之后,从上海发往东南亚的出境船只就装满了成箱的司麦脱衬衣,并在泰国和新加坡设立了分公司。
国内业务也开始扩张,1946年10月,傅良骏和王莺来到香港,考察开办工厂的可能性,在中环格洛斯特酒店受到了本地商人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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