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肥鸟先行
“可是唯独没有大明人。”
“这些士兵聚集在军营中,唯独不知道自己为了大明作战。”
李春芳和冯保互相看了一眼,别说军中了,就是朝廷之中,以籍贯为分野的小团体也不少,甚至可以说不是苏泽在东南起兵,大明这个概念都不清晰。
“士兵们不知道为何而战,那如何能死战呢?”
“官吏不知道自己为谁效力,如何才能爱民护民呢?”
张居正看着皇帝说道:“在旧时代,统一这个共识的就是陛下了,以万民之望而系于一身,才有上皇那时候恩威加抚海内,可是现在不行了。”
御塌上的隆庆帝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无奈的眨眨眼,算是认可了张居正的说法。
嘉靖虽然修道,虽然冷酷无情,但确实是政治高手。
在苏泽崛起东南之前,嘉靖操持朝廷,鞭挞群臣,将皇权推上了高峰。
可是自从嘉靖西狩后,皇帝的威信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隆庆自身的威望和能力,都远不如嘉靖,如今又风疾到无法发声,皇权这面旗帜已经竖不起来了。
这似乎也是如今明廷混乱的根源。
张居正说道:“那我们大明就需要一个新的共识。”
“制宪,就是这么一个共识,一个凝聚大明各省的共识。”
“以制宪的名义,召集各省督抚入京,共商国事,才能团结上下,不至于再有分裂的危机。”
李春芳看着张居正,心中想明明最大的反贼就是张阁老您啊!
怎么一入京师,就摇身一变成了大明忠臣了啊?
就冯保也被整不会了,这张居正之前上的奏章恨不得要杀到京师夺了鸟位,怎么这会儿又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剧本了?
其实张居正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如果皇帝不配合,那就撕破脸做一个跋扈权臣。
可如今隆庆已经失去了执政能力,面对这样一个皇帝,张居正反而要担任大明忠臣,维护皇权。
正如他思考的那样,皇权在很多人心中还是一面旗帜,在新的旗帜树立起来之前,如果就砍掉皇权这面旗帜,那就更没有资本和东南对抗了。
现在轮到张居正执掌明廷,他自然要继续用皇权这面旗帜团结一部分人,他同时需要“制宪”,也就是“民授”这面旗帜来团结另外一部分人。
至于张居正口中的这个“民”,到底占据大明国民多少比例,那就不是张居正关心的事情了。
在取得了隆庆帝御笔签字的诏书之后,张居正这位大明新拜的中书丞相,离开皇宫第二件事就是前往国子监。
张居正亲自前往国子监,宣布明廷也要召开制宪会议,而大明的制宪会议自然不可能和东南那样搞成一出“闹剧”了,张居正在国子监宣布,要召集全国的“贤良文学”,齐聚京师共商国事。
所谓贤良文学,自然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这也是大明主要的支持者,地方上的乡绅地主阶层。
作为科举制度的主要受益人,地主乡绅本来就是最支持明廷的。
在山东地区,依然有大量的地主自发组成的团练,他们虽然武器装备不先进,但是在山东自家的土地上,抵抗东南是最积极的。
除了科举仕途的吸引力之外,地主也最恐惧越来越发达的商品经济。
之所以山东要搞坚壁清野,除了防备东南渗透之外,也是山东地主恐惧自家佃农南逃。
在小农经济下,中小地主的日子其实也不怎么样,遇到灾荒也可能会吃不饱饭。
所以很多中小地主甚至比大地主更加贪婪,对手下佃农的剥削更严重。
因为他们的富足,完全建立在剥削手下佃农之上。
他们恐惧东南对于人口的吸引力,东南的工坊能够容纳更多的人口,在城市里的工坊工作,也许工作强度上和地里耕种差不多,但是东南快速发展的经济让雇工的收入比佃农高了很多。
而城市中的居住环境和生活水平,更是比农村窝棚强了很多。
在山东坚壁清野之前,就有大量山东流民南下,而东南对于这些南下的劳动力也是照单全收,正好安排到了整修漕运的工程上,然后再按照能力输送到南方的城市中。
而这些中小地主,自身也没有足够的知识和能力兴办工坊,在高拱推行的新务运动中,他们也是朝廷政策的反对者。
张居正在国子监的讲话很快在明廷控制的报纸上全文刊登,引起了各地激烈的反响。
一时之间,各省的地方报纸上都出现了各种肉麻的颂歌,张居正一下子取得了明廷大部分地区的支持。
张居正抵达京师的第三件事,就是前往了户部。
张居正这个中书丞相也和高拱一样,兼任吏部和户部尚书,主持户部日常工作的是户部侍郎黄秉坤。
此君算是高拱提拔的嫡系,也是户部少数懂得财货理论的人才,对于高拱下台张居正执政,黄秉坤一直战战兢兢,此时躬着身子将张居正迎入了户部衙门内。
经过高拱的经营,户部如今是一个庞大的衙门,还负责管理整个所有新务工坊的经营。
黄秉坤这个户部侍郎算是个肥缺,这也是他在高拱倒台之后依然不肯辞职的原因。
“丞相,这是最近京师十三家新务工坊的收益。”
张居正却没有看这些账本,而是问道:
“户部库存白银还有多少?”
黄秉坤一愣,几乎快要拿不出手上这本精心制作的假账了。
张居正看着黄秉坤说道:“今年才过完年,京师就已经出现银荒了,京畿一些地方甚至都已经没有银钱用了,这些银子都流向了何方?”
黄秉坤大呼不好,这位张丞相可不像高阁老那么好糊弄,他是真的懂经济的。
无论这些账本做的如何好看,京师地区白银外流的情况,都已经说明了现在明廷轰轰烈烈的新务运动下,实际上工坊竞争力不足的虚假繁荣。
张居正看了一眼黄秉坤,接着说道:
“如果只是纯粹的白银外流,东南只得到银子并没有任何意义,说白了,白银不过是地里挖出来的矿罢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南的商人们,到底从我们这里买走了什么。”
黄秉坤几乎要跪下来,他连忙说道:“丞相饶命!”
东南商人当然不可能纯粹的从北方赚取白银,说白了,货物只有流通起来才有价值。
大沽和登州港口的繁荣,也不仅仅是东南单方面贩卖,也有大量北方的商人向东南出售商品。
草原上的马匹,湖广和关中的棉花,辽东的皮毛。
这些商品不断的被卖往东南,户部主办的新务工坊,就是其中一个大的出口渠道。
比如新务纺织工坊,其实卖的布都是东南那边买过来的,而高拱筹措的棉花份额,也被他们转手卖给了东南商人。
而如今向东南出口战马的贸易,几乎被清远伯李炜家族给包揽了。
黄秉坤几乎用求饶的语气向张居正说道:
“丞相,属下愿意领罪。”
张居正玩味的看着他说道:“何罪之有?”
黄秉坤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看向张居正。
张居正说道:“给我一个名字。”
黄秉坤张开嘴,半天说出一个名字:“清远伯。”
张居正起身就走,黄秉坤连忙追上去说道:
“丞相,工坊的事情?”
张居正直接说道:“和民生有关的工坊继续办着,和打仗有关的物资决不能外流,凡是向东南出口战马、武器者,一律以通敌论处。”
张居正直接离开户部,最后说道:
“钱法必须尽快疏通,本相要推行一条鞭法,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世面上的银钱流通起来。”
黄秉坤面色惨白,张居正冷冷的说道:“在这之前,户部任何人都不得请辞,去办吧。”
第423章 人事任命
“陛下,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清远伯李炜父子身穿粗布长袍,跪在皇帝的寝宫前。
其实李氏并不是皇后,隆庆还是裕王的时候,第一任太子妃是也姓李,这位李氏还曾经给隆庆产下一个皇子,但后来母子二人先后病故,就娶了继室陈氏。
隆庆登基后,就将陈氏立为皇后。
陈皇后无嗣,对于宫中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整日就是礼佛修行。
李氏因为产下皇子,被册封为贵妃,而清远伯李炜就是在女儿产下皇子后被封的爵位。
李氏虽然入裕王府多年,但毕竟是小门户出来的,对于朝廷局势根本没有认识,连朝廷上的大臣都认不全,更别说利用手上的权力了。
此时此刻,李妃正在殿内伺候隆庆皇帝,听到父亲的哭喊,她第一反应是看向皇帝身边的冯保。
隆庆经过太医的治疗,虽然病情控制住了,但是只有半边身子能动。
这半边身子虽然能动,但是根本无法长期执笔,只能写下只言片语。
此外他的眼睛还可以眨,一下代表同意,连续眨两下表示反对,如今冯保和李氏都通过眨眼来询问皇帝。
但是对于比较复杂的情况,皇帝就无法交流了,而且事情关系到自己的母家,李妃看向冯保,向冯保询问办法。
隆庆帝闭上眼睛,他自己政治能力也有限,身体好的时候都无法处理纷乱的朝局,如今更不用说了。
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冯保虽然还在伺候着皇帝,但是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个风疾偏瘫的皇帝,到底还能不能代表皇权呢?
没有他递上纸笔,隆庆连一句话都传不到外面。
如今宫内,皇帝风疾瘫痪,皇后陈氏不理政。
而李妃拥有唯一的皇嗣朱翊钧,按照礼制一旦隆庆驾崩,就是朱翊钧继位。
作为未来皇帝的生母,李妃应该和现在的陈皇后并立为太后。
以现在朱翊钧的年纪,太后肯定要临朝听政一段时间,等到皇帝长大才会还政。
虽说现在张居正势大,但是冯保依然相信皇权还会回到皇帝手中。
那当年黄锦所说的“器和空之辩”,代表皇权的“器”就已经转移到了这位李贵妃身上。
一想到这里,冯保就说道:
“清远伯父子操劳国事,劳苦功高,若是他们有什么委屈,贵妃还是应该见上一见,解开其中误会才是。”
听到冯保支持自己,李氏立刻来了底气。
她又看了一眼病榻上闭目养神的丈夫,连忙对着冯保说道:
“召他们进来。”
见到女儿,李炜立刻说道:
“请陛下,给我们父子做主啊!”
说着陛下,但是李氏父子看向的却是站在隆庆病榻边上的女儿。
“那张居正封了我们的货仓,还将我家马场的好马和草料全部拉走了!”
李妃看了一眼冯保,见到他没有做声,也不敢太支持自己的父兄,而是问道:
“张丞相办事一向秉公,他查封咱们家,哦不清远侯府的产业,用的什么理由?”
李炜涨红了脸,张居正的证据充分,这些马都是李炜准备走私到东南去的,他自然不能直接说。
李长风说道:“逃税!我们李家是皇商,何来逃税一说?”
冯保执掌东厂,他自然知道李家被查封的缘由,他在李妃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李妃立刻说道:
“那等下一次张丞相进宫面圣的时候,再向他当面询问查封清远伯家仓库的事情吧。”
李炜父子失魂落魄的从宫内出来,这一次连女儿都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眼看着大批货物被张居正查抄,这可是李炜在九边贡市上好不容易搜集的上等战马。
这还没有运到东南,就被张居正一网打尽了,这把可是亏大了。
李炜父子其实也清楚,自己是撞到了张居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上了!
不过张居正只是抄没了他家的货物,并没有处理他们父子,已经是看在他们是太子的外公和舅父的面子上了。
走出宫门,父子二人坐上豪华马车,披上了华丽的貂皮大氅,李长风对着父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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